中国常用的疫苗瓶底部直径15mm,高25mm,其容量不少于5mL,装4剂次疫苗(2mL)绰绰有余,这就相当于灌装能力一下子翻了4倍,那么为什么COVID-19疫苗生产企业不这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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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3月24日开始,中国宣布开展大规模COVID-19疫苗接种,目标是实现群体免疫,并每日通报接种剂次数。

第一阶段目标:今年6月底前接种40%中国人,大致需要接种11亿剂。在电视电话动员会议上,国家医政医管局的郭燕红专员将这个任务描述为:每天接种1000万剂次!

第二阶段目标:今年12月底前,大致达到70%~80%的接种率,迈入群体免疫的门槛。

然而,实际情况是三周来,中国的日接种量最高718万剂(4月2日),最低259万剂(4月6日),平均仅为438万剂,距离1000万剂的目标还差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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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3月24日以来接种了9637万剂,累计接种17922万剂,距离美国的19228万剂还差1306万剂。

虽然每百人接种剂次比例还远远低于美国,全球也还排不上号,但从接种剂次数上超过美国,也算是一个心理关口。一旦超过美国,我们就只能自己给自己加码了,奔着40%和70%两个目标前进!前进!再前进!

陶医生从行业内了解到,接种速度太慢的原因,主要是疫苗供应不上,而不是公众不配合接种。

开始大规模接种后不久,除了每日报告接种剂次制度外,疾控部门内部还执行了一项疫苗每日清零制度,就是说当天拿到的疫苗,要在24小时内接种完,这对疫苗配送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疫苗运输车需要马不停蹄地送疫苗,很可能也是24小时循环送苗。很多接种门诊半夜都在等着接收疫苗,收到疫苗后第二天就要组织接种,然而再接收疫苗,如此周而复始,非常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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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近这种半夜等苗的抱怨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画风是轻松调侃:好几天没等到苗了,终于可以休息休息啦。

陶医生掐指一算,不该没苗啊。

国药集团北京生物、科兴中维宣布的年产能合计有20亿剂,加上武汉生物、康希诺、智飞龙科马的产能,每月供应量至少该有1.5亿剂吧。从1月份开足马力生产到现在至少也该有5亿剂左右,对外供应一部分,国内留用的疫苗也该有3亿剂以上,这才接种了不到2亿剂呢,还有1亿疫苗去哪了呢?

以上只是粗略算一下,对疫苗产能的估计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在哪里呢?

陶医生最近走访了一些疫苗企业,了解到一个关键性细节:企业公布的产能没错,但那说的是疫苗原液产能,确实管够,但必须灌装到一个个疫苗瓶里,才能成为用于接种的疫苗产品,目前灌装线来不及灌装是疫苗供应的瓶颈所在。

4月11日,在成都举办的疫苗与健康大会上,中国疾控中心高福主任提到目前

大规模接种COVID-19疫苗中的三个重要环节:一是企业要把产能变成产品;二是监管部门要把产品变成疫苗;三是疾控部门要把疫苗打给全体人民。他重点强调了第一点,也就是疫苗供应问题,是目前最着急的事情。

如何解决疫苗来不及灌装的问题呢?

有两个办法,一是把疫苗原液委托给灌装线空闲的疫苗企业去灌装;二是单个疫苗瓶里允许灌装多剂次,就可以成倍提高灌装效率。

实际上,第一个办法实施起来有很多制度性障碍,但是我国2019年颁布的《疫苗管理法》里已经高瞻远瞩地解决这个问题。在《疫苗管理法》第三章第22条中指出:

疫苗上市许可持有人应当具备疫苗生产能力;超出疫苗生产能力确需委托生产的,应当经国务院药品监督管理部门批准。接受委托生产的,应当遵守本法规定和国家有关规定,保证疫苗质量。

现在,这个条款已经落地实践。4月6日,媒体报导:国药集团兰州生物的COVID-19灭活疫苗分包装生产准备工作顺利完成,首批“甘肃造”COVID-19疫苗于3月29日凌晨正式下线。兰州生物的两条生产线日产能均在32万剂以上,目前正在24小时满负荷生产。

陶医生估计,这是国药集团在集团内部的尝试,将北京生物的部分疫苗原液交给兰州生物去灌装,如果尝试成功,后续会依葫芦画瓢,把北京生物来不及灌装的疫苗原液交给上海生物、长春生物、成都生物等去灌装,这肯定可以增加疫苗供应。

国药集团内部委托加工顺利实施后,不同企业间的委托加工也应该会跟进,届时应该可以看到科兴中维的疫苗原液交给其他公司去灌装。

第二个办法就是在一个疫苗瓶里多装点疫苗液,这个几乎不需要增加成本,然而现实中却遇到了一个无厘头的技术性障碍。

目前,我国所有的COVID-19疫苗,无论哪条技术路线的产品,均为单瓶单剂次包装,单剂次疫苗液为0.5mL,也就是一瓶疫苗只能接种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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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生物灭活COVID-19疫苗:0.5mL/瓶

美国辉瑞-BioNT和Moderna的两款mRNA疫苗,却都是单瓶多剂次疫苗,前者为单瓶5剂次(接种剂量为0.3mL),后者为单瓶10剂次(接种剂量为0.5mL)。这种设计,一方面可能是考虑节约高规格玻璃的疫苗瓶,另一方面是因为两种疫苗都需要冷冻,单瓶多剂次可以大大节省疫苗储运的成本。

美国辉瑞-BioNT(左)和Moderna(右)的疫苗

陶医生从企业那里了解到,是药监部门不批准。药监部门目前可能允许单个疫苗瓶装2剂次疫苗(1mL),但也需要审批同意,如果要装1mL以上的疫苗,那就必须添加防腐剂,而目前的疫苗里不含防腐剂。

What,要添加防腐剂?

防腐剂的作用是防止细菌繁殖,因为多剂次包装的疫苗开启后要供多人接种使用,不是马上废弃,担心疫苗会被细菌污染。

上面这个道理不能说错,但在实践中显得即落伍又破绽百出。

说落伍,是因为我国预防接种工作规范规定:单瓶多剂次疫苗开启后放在2~8度环境,如果没有用完,必须在1小时后强制废弃。这样的温度,这样短暂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有可以被检测到的细菌污染。

说落伍,还因为现在西林瓶封装的疫苗(如上面展示的北京生物灭活COVID-19疫苗实物),不需要完全打开瓶口,只要将塑料盖掀起后,用注射器刺穿橡胶塞子抽吸疫苗液。疫苗瓶不存在敞口的情况,除了注射器在抽吸过程中可能会带入一点空气,其他时间疫苗瓶内部和外界是隔绝的,哪来的细菌污染?

说破绽百出,是因为中国现役疫苗里的仅存的三种单瓶多剂次疫苗,卡介苗、流脑A群多糖疫苗和白破疫苗,只有白破疫苗含有防腐剂,卡介苗和流脑A群多糖疫苗都不含防腐剂。美国的两款mRNA疫苗虽然都是多剂次的,但都没有添加防腐剂。

下图是某流脑A群多糖疫苗最新的说明书(修订于2015年),单瓶5剂次(2.5mL),其成分中没有提到防腐剂。硫柳汞是最经典的防腐剂,中国疫苗使用的防腐剂主要是硫柳汞,说明书里没有提到硫柳汞那就是没有添加防腐剂。

硫柳汞里含有汞,因此引发人们对其神经毒性的担心。世界卫生组织对这个问题进行了数十年的追踪研究,结论是:目前没有证据表明儿童或成人疫苗里的硫柳汞会造成汞中毒,除了轻微的皮肤过敏反应,没有其他不良反应归咎于硫柳汞,所谓风险并未得到证实(http://t.cn/A6cXSmtc)。

2020版药典对于疫苗防腐剂的使用有严格要求:

应尽可能避免在中间品和成品中添加防腐剂,尤其是含汞类防腐剂;单剂量注射液应尽可能避免添加防腐剂;对于多剂量制剂,根据使用时可能发生的污染与开盖后推荐的最长使用时间来判断是否使用防腐剂;如需使用,应证明防腐剂不会影响疫苗的安全性与效力;成品中的防腐剂,应在有效抑菌范围内采用最小加量,且应设定限量控制。

中国目前所有COVID-19疫苗都不含防腐剂,这是工艺上的巨大进步,可以保证无菌,所以有信心不添加防腐剂,这不正是药典希望看到的结果?

现在要把单剂次的COVID-19疫苗改成多剂次,有何理由强制添加防腐剂呢?有没有考虑到西林瓶的密封性?以及2~8度保存超过1小时强制报废的规范?

单剂疫苗在未开启前不怕细菌污染,多剂疫苗在开启前同样也不怕细菌污染。如果强制要求添加防腐剂,反而可能对疫苗关键成分产生影响,很可能需要重新评估其效力和安全性,不能缓解目前的疫苗供应难题。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药典要求单剂量疫苗应该尽可能避免使用防腐剂,但白百破疫苗例外。

白百破疫苗里的百日咳成分,如果采用滤菌方式来保证无菌,会损失有效成分,所以白百破疫苗无法保证无菌,才需要添加防腐剂,即便是单剂次的疫苗。COVID-19疫苗不在这种技术例外之列。

某白百破疫苗2015年核准的说明书

陶医生在这里呼吁药监部门:请考虑疫苗生产技术和包装技术的发展,重新审视在多剂次COVID-19疫苗里添加防腐剂的要求,如无必要,请尽快解除限制。

如果我的呼吁能够得到响应,那么中国COVID-19疫苗供应紧张的难题就可以最低成本的方式快速解决,同时也是对疫苗质量标准的一次更新,怎么看都是一举双得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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