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荡山是温州旅游业的巨婴
作者：牛三
经常跟刚认识的朋友介绍起温州，难免客套地邀请他们到温州玩，说温州有山有江有海有岛等等。
说到温州最有名的雁荡山，通常会得到两种反应。
没去过的人：雁荡山原来是你们温州的啊？有机会要去去。
去过的人：雁荡山我去过，山清水秀的。
的确，雁荡山还是声名在外的。百度百科是这样介绍雁荡山的：素有“海上名山、寰中绝胜”之誉，史称中国“东南第一山”。徐霞客曾三游雁荡山，更有“欲写龙湫难下笔，不游雁荡是虚生”的千古名句，甚至有将雁荡山列入三山五岳的说法。
但是，我曾追问去过的人，雁荡山跟其它名山（比如黄山、泰山、华山）比，印象怎么样？但是通常只能得到不太高的评价，客套的会说还行吧，不客套的会说，不是一个level的。
雁荡山名声如此之大，为何口碑平平呢？
刚毕业的时候，单位组织来雁荡山森林公园户外拓展，没好好欣赏风景。我当时想抽时间去看看，看过的同事就说，没啥好看的，就跟这里（森林公园）差不多。大龙湫要看运气的，没水的时候就跟泥鳅一样。
十年前，曾经我和一些高中时期的同学再去雁荡山，他们跟我一样生在苍南，但是到了大学毕业也没去过雁荡山。有个爱户外旅行的同学一直感慨跟黄山、华山差远了，就连大龙湫也跟黄果树瀑布差远了。
那时候我还没去过什么黄山，只能悻悻引用网上的话说：可能风格不一样吧，黄山雄奇，雁荡灵奇。
我当时虽然嘴硬，但还是强烈感受到了糟糕的配套。
那时候连景区内的交通工具还是非常落后的私人小中巴，偌大的景点，像样的酒店没几个，都是家庭小旅馆。“连个青年旅社都没有，你说这种景区能好到哪里去？”这是一个爱旅游的文艺青年同学当时的评价。
还令人不解的是，一个五A级景区，不仅统一内部交通没有，连门票也是分开多次售卖。
那时候陈德荣刚刚来到了温州。雁荡山也趁此做了些大动作，宣布要全面实施“大雁荡、大旅游、大产业”的发展战略，雁荡山乐园、雁荡山旅游综合体、水上雁荡度假城和雁荡山农博园四大项目亮相，“大通票”的说法也一度传出。
差不多十年过去了，雁荡山发展如何了？那些问题都解决了吗？
去年9月份，已经成长为大叔的我，带几个95后的小朋友第三次游雁荡山。
这一次，第一站我特地选择了去了自己没去过的雁湖景区。
雁荡山八大景区，只有“两灵一龙”是游客常去的，其他五大外围景区由于地理、交通等原因长年被冷落，始终不被重视开发。我喜欢的电视剧《琅琊榜》中的琅琊阁，取景地就是少有人涉足的仙桥景区。
果真，我们自驾到了雁湖景区，发现地处偏僻，配套停车场也就放不下十辆车。穿过一片农村的房子到了检票口，防疫登记本上当日的似乎只有十几个人。买了15元的门票进去之后，看看树木，看看小瀑布，没啥亮点，好几处被路上的蜘蛛网缠住了身子，看到一座寺庙，跑上去一看，边上全都是垃圾。
我们败兴而归，一张照片也没想到拍，一个下午就这么浪费了。
第二天，我带他们走马观花去了传统的“雁荡三绝”。
由于没有水，大龙湫、小龙湫真的成了大泥鳅，小泥鳅，小朋友们连驻足停留的欲望都没有。
刚好有老年旅游团在那边，导游似乎也在尴尬地解释为什么瀑布水很少的原因。有个老头子絮絮叨叨，大意在说自己上海过来看大龙湫，你水都没有，为什么景区不做提示，门票还照常收取。
作为雁荡山的核心景观，古代文人墨客赞不绝口的大龙湫、小龙湫，为何变得如此坑人？
2010年、2012年，温州官媒先后报道了这个问题。
根据报道，除了本身地质原因，茶树种植、居民取水、工程开发等都成为重要的助推因素。
那些对着媒体说要解决雁荡山“缺水”问题的专家、领导们，十年了，国家南水北调工程都好了，你们的“水”呢？你们做事情这么“水”的？
看看隔壁天台山，通过人工手段，2020年硬生生搞出了一个“天台大瀑布”，号称自己是中华第一高瀑。不说别人爱吹牛，人家起码会做事啊（下图）。
参观完大泥鳅、小泥鳅之后，我带小朋友们爬上卧龙谷，看《神雕侠侣》取景地。不知为何，原来那个山体电梯关停了，我们只好走玻璃栈道。我们不是怕累，而是从没见过这么脏的玻璃栈道，游客不用戴鞋套，随便在上面踩。
“这尼玛也好意思叫玻璃栈道啊，又脏又糊，还哐啷哐啷在那响（指的是玻璃栈道的声音特效），人啊给笑倒。”刚好旁边有个温州男子客在那吐槽，他同伴在旁边乐呵乐呵。
抖音上的那些玻璃桥，都是游客在那吓得寸步难行，而雁荡山的玻璃榨道上，你看不到一个游客是战战兢兢的，老年人稳若泰山，小朋友蹦蹦跳跳，真是太“吓”人了。
雁荡山官方假日新闻稿里还说，玻璃栈道成为游客驻足的热门景点。拜托，你把那个电梯停了，能上去卧龙谷的就那一条窄窄的玻璃道啊。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雁荡山的领导是给吓傻了吗？
然后上去卧龙谷一看，那个水潭都给乱石堆满了，中间那条悬空木栈道，年久失修，杂草覆盖。
真是比十年前的可玩性还降了一大截，小龙女看到此场景，估计要气得再跳一回断肠崖。
我们又悻悻到了三折瀑，爬到了最有名的中折瀑，远看没有水，近看没有水，贴脸才发现中间有个细小的水流下来，这不是泥鳅，这是蚯蚓。
“这就是刘亦菲洗澡（小龙女取景地）的地方啊，比我家里的淋浴喷头还小，这叫瀑布，那每个人家里都有瀑布了。”一个小朋友说道。
我们坐在边上休息了会，有另外的两个游客过来，抱怨说，被骗了又被骗了，洗了个手就走了。
一再失望，小朋友们游玩的兴致全无，什么方洞等路过的景区都不愿意上去看了。唯一剩下的小期待，就是灵峰夜景。那我们就呆到晚上吧。
我上次看过灵峰夜景这东西，想象力好的人呢，跟着导游还可以比划比划；想象力不好的人则是全程懵逼，这也可以？
到了晚上，一点月亮都没有，我知道灵峰夜景更难看了，自己也边走边犹豫，怕他们失望更大。
快到景区门口的时候，突然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再走近人群一打听，好像是有人给蛇咬了。这下我坚定了回头的决心：“还是回去吧，安全第一，夜里看石头这东西，估计你们也不喜欢。”
有个小朋友还有点好奇心，打开抖音一搜“雁荡山夜景”，第一条就是“漆黑一片，太坑了”的抱怨视频。
然后，我们就带着“还好没进去”的满足感离开了。
“还好没进去”，竟成了我们两天游玩雁荡山最大的收获。在失望这件事上，雁荡山从没叫我们失望过。
然后，经此一游，我也不知道雁荡山过去十年，开发了啥？除了旅游巴士更新换代之外，也感受不出什么大变化，就连停车场都还是石子铺就的临时样子。大通票仍是没有，青年旅社仍是没有，景点倒是毁了一个又一个。
有人可能会说：你们是要求高啊，我就很喜欢。也许吧，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比如有种说法是，雁荡山是看山不爬山，老年人在这里走走，呼吸新鲜空气挺不错。
总之我看不出，雁荡山有什么讨好年轻人的任何努力。那些年轻人在雁荡山爱玩的徒步路线，攀岩路线，都是户外爱好者自行探索出来的，也仍然是小众。
雁荡山不懂年轻人，从它过去好多年还在CCTV等传统媒体砸巨资推广就可以看出，现在年轻人还有几个经常看电视的？新媒体领域雁荡山的宣发有什么建树？
我查了下雁荡山官方的一些统计数据，倒是很亮丽。
2019年全年累计接待游客1018.06万人次，同比增长14.12%；门票经营收入累计17071.31万元,同比增长13.80%;旅游总收入累计107.05亿元,同比增长19.65%。
1000万人次，相当于1%的中国人2019年来到了雁荡山？这个把门票除以人次，人均才17元，一个景点的门票都不够？不买票进去景点，站在外头看看的也算游客？
旅游人次这东西，我实在搞不懂统计口径。但是门票的收入是相对真实的。雁荡山2019年门票经营收入是1.7亿元。
那么拿典型的黄山对比下，根据上市公司黄山旅游的统计，他们2019年进山游客350.1万人，虽然该数字只有雁荡山官宣的三分之一，但营业收入达到了16亿元（主要为门票和索道），利润也有3亿元。
其他知名山岳，无论是上市的峨眉山、长白山、张家界，还是临近的普陀山、武夷山、三清山，大多数据都远远超过了雁荡山。
尽管经营管理糟糕，雁荡山也曾向往资本市场。2015年，雁荡山受了某温州老板的忽悠，成立了温州雁茹投资管理合伙企业，希望IPO。结果五年过去，零成果，雁茹还被列为经营异常，那个温州老板也被列为法院失信人。
不懂得开发建设，也不懂得细致管理。
2019年7月31日，国家文旅部发布公告，对存在严重问题的7家5A级旅游景区作出处理。雁荡山不仅是浙江，也是华东区域唯一的被处理对象。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雁荡山之殇，非一日之荒。
要是见到雁荡山今日之情形，三游雁荡山的徐霞客要一头撞在石头上，写下《大龙湫》雄文的袁枚要沉溺水潭。
某文旅领导也跟我说过，希望我多宣传温州的美景。他说，温州是个自然旅游资源丰富的城市，有山有海有江有岛有屿有湿地，丰富性上甚至超过了杭州。
他说的没有错，我也在外经常跟人介绍起温州的景色。但是为什么温州不能像杭州、厦门一样，给外人旅游城市的感觉呢？为什么雁荡山、江心屿跟他们“齐名”的黄山、鼓浪屿有如此大的差距？
看看带头大哥雁荡山停滞不前、甚至倒退的发展就知道了，这就是一个温州旅游业的巨婴，辜负了温州人对它的期望，拖累了温州旅游业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