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骗钱骗感情，先喂饱，然后再‘杀’掉。”
“杀猪盘”，目前国内最常见的诈骗方式之一。它的名字带有强烈的侮辱性，而在这场金钱游戏中，感情则是那颗最重的砝码。
布下甜蜜陷阱的人，在行业内外都被称为“狗推”。当你走进“狗推”的老巢，你会发现，这个行业就是一个鱼龙混杂的江湖。
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做了“狗推”
做“狗推”的，是怎样的一群人？
用前“狗推”小徐的话说，“杀人犯，吸毒犯，包括国内网上追逃的通缉犯，打过架进去过的人。现在很多企业单位不是要开无犯罪证明吗，他们是开不出来的，找不到工作，又没有一技之长。”
和这些“江湖人士”相比，24岁的小徐的经历算是单纯：父母早年间因赌博吵架离婚，此后他跟着姑妈一家生活。因为不甘心过一眼看得到头的生活，他在发小的怂恿下前往菲律宾，原本是去做“游戏推广”，到了才发现推广的并不是普通游戏，而是非法的海外线上赌博。
小徐先后在三家非法博彩公司工作，这类公司叫做“菠菜”。工作人员除了“狗推”，还有负责招募狗推的“狗人事”，以及更高级别的“狗庄”。“狗推”的居住环境也有所区别，有四人间的大别墅，也有六人间上下铺的公寓楼。
小徐去的第一家有30个“狗推”。因为受不了角色扮演欺骗顾客，他用赚来的钱交了赔付，然后去了第二家公司当“狗人事”，这家公司有超过500人。
工作之余，大家凑在一起抽烟喝酒，难免聊到不远千里来到菲律宾的原因。小徐说，他听到过最愚蠢的原因是“为了玩”。
据小徐观察，“狗推”中年轻人居多，最小的只有14岁；但年龄最大的，也有50岁上下。后者是因为孩子不争气，欠下一堆债就跑路了。听说到菲律宾能赚钱，他们不远万里，到了才发现赚钱的方法是推广非法赌博，最后成了“狗推”。
“本来在家里面可以好好过个晚年，但是被他孩子这么一搞，废了。他说做不了又给自己惹了一身赔付，没钱赔怎么办？”小徐说，在一个博彩公司看来，这1万多的赔付不算什么；但对一个困难的家庭而言，这笔钱可能会要了他们的命。
“狗推”之中，也不乏与恶龙缠斗、最终成为恶龙的人。
小徐认识一个30来岁的酒楼老板，本身是“杀猪盘”的受害者，又由此发现“商机”，通过各种渠道也成为了一名“狗推”。这个老板本来有几百万，自己开了好几家店，结果一赌全输了；这时，前女友又出轨了他兄弟。2018年冬天，他来到菲律宾，穿着单薄的衣衫，怀着磅礴的志向。他立志，到国外之后一定要做上老板。
小徐离职准备回国的那天，碰上了这个老板。这时，他正打算去下一家公司捞金。
还有一对40岁的夫妻档，大儿子正在读书，他们又怀上了二胎。为了挣钱，母亲怀着孩子和丈夫远渡菲律宾，走上了“生财之路”。
这对夫妇刚来时，老板夸下海口，说两人加起来一个月就能创下300万的负盈利。夫妻二人常常加班到两三点，可能一整天就喝几口水。在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下，他们的“业绩”也的确非常出众，最后“赎身”时一算，还净赚80多万人民币。
但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少之又少。小徐说，大部分“狗推”都是欠钱的，不过只要把钱还上就没事了。另外，“狗推”在离职回国后，决不能和任何人说起自己曾经做过这一行，“直到死去为止。”
“狗推”的潜规则
“狗推”们不清楚彼此的真实姓名，也禁止过多讨论受害者的信息。久而久之，狗推之间有人成了某种程度的“战友”，有的还形成一种复杂暧昧的关系。有男女一组的渐渐“好上”了，一来，能满足彼此的性需求；二来，男方作为组长，还可以给女方做业绩。“见过这种人太多了，数不胜数。”
“狗推”们在类似于写字楼格子间的办公室里工作，经过统一培训，像一个个精准设定的AI。小徐介绍，公司每个月有“业绩”要求，在第一家公司，他每个月需要完成20万元的基础负盈利（客户输的钱），之后每个月成倍递增，完成“业绩”后才能拿提成。小徐说，要完成“还行”的业绩需要有很大的决心，并且要“放得下自尊”。
在“狗推”的工作后台，能看到一根评估负盈利的红色进度条。一旦发现完成“业绩”指标困难，“狗推”通常都会申请加班，组长则会从电脑上的第三方监控导出和客户的聊天记录，开会分析原因。
而如果完不成指标，就会面临惩罚，或被以成倍价格“卖”到另一家公司，价格差由“狗推”自己负担。“我第三家公司老板说过一句让我很有感触的话，‘你们又不是我的亲戚，我凭什么养着你们’。”
“菲律宾所有博彩公司里面，你要是狠不下心，你就挣不到钱。”小徐坦言，自己还在做“狗推”时，尽管“业绩”的压力时时悬挂在心，但他没有想过放弃。“有的人就觉得，出来之后一定要挣点钱，才有脸回家。”
跑路的后果
“狗推”有严格的“出勤制度”，若是有人突然消失，他的护照首页、全身照会很快传到共同的“工作群组”，甚至贴到大街小巷，进行“悬赏”。菲律宾有专门做这一行的“赏金猎人”，就在大使馆门口或机场门口守株待兔。
跑路的人一旦被抓回来，当着众人的面一顿毒打，那都是“洒洒水”：“老板准备了两桶水，里面放了冰块，往他们衣服里面倒。有的推广要是跑路，凳子往上砸，甩棍往上甩，电棍往上电。那些请人去抓你的费用，是算在你的赔付里面的。”
小徐说，真的到这一步，报警是要报的，但不是找当地警察，而是找AKG（菲律宾的反绑架组织）。AKG会直接确认绑架事实并展开营救，但之后会从“菠菜”要走受害者的护照，一旦大使馆得到了这些材料，把相关信息传回国内公安网络，那么“狗推”就要做好回国后迎接“落地三件套”的准备，飞机着陆，立刻逮捕。
菲律宾是东南亚唯一合法的在线博彩地区，除此之外，“杀猪盘”的盘口还盘踞在马来西亚、柬埔寨等国家，组织者多为华人。中国警方多次联合多个国家执法，破获多起案件，捣毁窝点，并劝退了不少受骗者。然而由于渴望金钱、没钱赔付、害怕回国被抓，以及跑路的种种风险，小徐选择继续留在菲律宾，进行一次又一次“狩猎”。
今晚22:00凤凰卫视中文台
《冷暖人生》
揭秘“杀猪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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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栗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