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来自网络

哥哥离开我已经46天了,我始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多少次从梦中醒来,我使劲地掐自己的胳膊,在感觉到疼痛的那一刻,我知道这是一个已成的事实。人到中年,我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但对于哥哥的死,我却不能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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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长我九岁,他的性情如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即便遇到不顺心的事,他也是微笑着面对,另外,他特别会操心,这样的性格也使他成了整个家庭的核心。

哥哥去世前,在老家经营着一家预制板厂,二十多年来,也经历从盛到衰的一个过程,几年前,我劝他转行,他微微一笑说,孩子的任务都完成,再说我也过了知天命之年,能够赚点零花钱,够孝敬父母的就好了。

哥哥是个大方的人,在他生意鼎盛的时候,赚来的钱,也帮了不少有困难的乡亲们。我和姐姐当年买房,都是从他那里借的钱,平时逢年过节,都会给我们发个一千或两千的红包,我觉得,我们都是在哥哥的遮盖与呵护下长大的。哥哥也是一个很有孝心的人,有哥哥在,父母那边我们一点也不用操心。

只是哥哥对待自己的身体上,和村里其他的长辈无异,很多年也不去医院体检一次。

今年4月17日,身体一直健康的哥哥,忽然呕吐不止,并伴有上腹部疼痛,嫂子给我打了电话,希望我劝劝哥哥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谁曾想,这一去竟成了哥哥苦难的开始。检查结果让全家人大吃一惊,哥哥得的是胃癌,而且是晚期。于是,我连忙找到徐州的一家医院,副院长是哥哥高中时的同学,我拿着哥哥拍的片子给他,他说,你哥哥的病况不太乐观,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流着眼泪回到了哥哥身边,可他今年才54岁,我们怎么舍得让他早早离开我们,我哭着给老公打了电话,让他取十万元,我要带哥哥去最好的医院治疗,算是我对哥哥的一点支持。

哥哥先前帮过不少人,当村里人听说哥哥患癌的消息后,大家都想尽一份力,我们村几乎都是本家,算是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所以面对这样的事,大家还是比较同心的,当村长和几位长辈,带着4万多元现金,出现在哥哥的病房时,哥哥激动的哭了。

哥哥说,治病家里并不缺钱,但村长却说,这是大家的心意,无论如何一定要收下。

县医院当时的态度就是没必要治疗,可我怎能会眼睁睁看着哥哥等待死亡。在一位亲戚的帮助下,他联系到了浙江省肿瘤医院。说现在过来,胃癌专区正好有空的床位。

于是下午一点,我们没再犹豫,即刻租用了一辆救护车,经过八个多小时的奔波劳顿,把哥哥送往浙江的医院。

当时是我和姐姐一起陪同哥哥去杭州治疗的,虽然哥哥很会说话,但我却是个比较木的人,面对重病中的哥哥,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宽慰他才好,一路上,只是对他说,到了大的医院,治疗条件好,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

我从哥哥深邃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丝希望,本来想到了杭州后,先休息一下,到第二天中午再去检查,可哥哥已经显得迫不及待。

到医院后全程都有亲戚领路,少了很多不必要的周折,我立刻帮哥哥办了住院手续,当时天已经晚了,所以约好明天专家会诊。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是2020年的4月21号。这一天,也是我和哥哥一起真正对抗癌症的开始。

刚住院的日子,我相信哥哥一定非常震惊过,因为他觉得自己平时一直口味很好,甚至连普通的感冒也很少降临到他身上,但绝症似乎在提醒他,死亡比他想象中复杂。

但哥哥很快淡定下来,他调整心态,乐观对待,既是为了让关心他的家人们放心,也是为了用积极的心态,战胜病魔,赢得那微薄的一线生机!

在哥哥人生最后的120多天里,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从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走向枯萎与凋零。其间,我看到他的信心满满,也看到他的万般无奈。

哥哥对我说,他多想回家,去家前院后的庄稼地,看看家里的麦子长势如何了,他还打算在屋后的那块里,种一些冬枣和苹果树,将来自己年老时,也可以让自己活得更充实一些。这个期待,已经压在他心里好久好久。

正因为如此,全家人都在为着哥哥的病做着最大限度的努力。他看到我们忙来忙去,心里很过意不去,考虑到家庭的需要,嫂子要回家照顾读高中的侄女,哥哥让姐姐回家,因为她的孩子每天下班后,还要等着她做饭。仅仅留下我和母亲两人陪伴。

我对哥哥说,你身体底子好,抵抗能力强,只要我们有信心面对病魔,就一定能够打败它。但身体的痛苦,慢慢削弱他的斗志,他的眼睛透露出深深的隐忧。虽然他不想让自己陷入悲伤、消极的状态,但事实上,这些状态一直围绕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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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浙江省肿瘤医院,经过一系列的拍片和检查之后,院方给出的治疗方案是,先给哥哥化疗六个疗程。在每次化疗的间隔期,医生建议用中药调理身体,在最初的两个疗程,哥哥感觉自己的状态好了很多。

我们似乎觉得,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显现。我们彼此打气,说出院后,就到哥哥一直期待的北京长城去走一圈。

可令我们意想不到的是,化疗之后产生的负面状况很快来袭,尤其是第三次化疗时,哥哥表现出的症状让我大惊失色,他疲乏无力,精神萎靡,不停的恶心呕吐,腹泻不止,没有半点食欲,原本158斤的他,最后形同枯槁,竟只有92斤。

哥哥口舌生疮,无法进食,医生只能通过打营养液维持基本营养。一天,两天,三天……这中间来了好多亲戚朋友,他们大老远从徐州或家乡来看望哥哥,还有他的一些同学。望着他们,哥哥面带微笑,并坚信自己会苦尽甘来。

而我和母亲看着瘦的不成样子的哥哥,总会偷偷的走到外面哭泣。

哥哥是病人,他的身体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他自己比谁都清楚,别人的安慰更多的时候,都是苍白无力的。晚上陪护,我多次醒来,都发现哥哥看着病房的天花板,无声的发呆,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8月3日的晚上,趁着母亲去外面买纸巾的时候,哥哥把我叫到身边,他淡淡的说了句,我已没有救了,我们回家吧,我不想死在异乡!

哥哥说:“虽然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痛苦不堪,但我依然迫切的渴望着活下去,但如今,我真的实在吃不消了,我担心随时会离开人世,你如果真爱哥哥,就赶紧带我回家!”

听哥哥这样讲,我的心如针扎一样难受,我想,在医院里,不管结果如何,总还有一丝机会,但如果就此回家,那就等于判了绝对的死刑。

但从哥哥的表情里,我知道他态度的坚决,我相信,他是经历过多方面的考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给嫂子打了电话,她和父亲商量了之后,经过几天的纠结与挣扎,家人同意了哥哥的想法。

临走前,我咨询了相关的医生,配了很多副的中药。我心里也不住的祈祷,希望奇迹能够在哥哥的身上出现。

他的病情以惊人的速度发展。从那次疼痛的开始——到诊断——到死亡——前后仅仅是四个多月的事情。确切的说,从确诊到离世,共127天。

回到老家后的哥哥,每天躺在床上,他已经被病痛折磨的瘦骨嶙峋,熬制后的中药,他一口也喝不下去。止痛药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但他依然咬紧牙关,故意装出无所事事的样子。

当死亡来临时,人类不堪一击!死亡是孤独的,纵然身边的人再爱哥哥,也无法替他担当。出院20多天之后,哥哥还是走了。他还没有好好陪伴妻子儿女以及年迈的父母。他离去时,一定有很多的不甘。

看着哥哥溘然长逝的那一瞬间,我忽然对自己的行为懊悔不已,如果那天我们不让哥哥出院,还继续在那里治疗的话,说不定哥哥还能多活一年两年,说不定哥哥还有治愈的机会呢?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可惜,生命没有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