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都没有回老家,他是累的。”

4月11日,顺丰兼职猝死骑手刘建峰的妻子张女士接受华商报记者采访时,已经带着丈夫的骨灰从上海返回湖南衡阳老家,她感觉没法向年迈的公公婆婆交代,老人期盼儿子儿媳能回家团圆,但现在等来的是却是儿子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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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岁猝死的刘建峰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

>>>35岁兼职骑手上班身体不适请假看病 心源性猝死

张女士介绍,丈夫今年35岁,湖南衡阳衡东县杨桥镇人,一直在上海做快递业务。“他以前做快递只是主管,他不需要送快递,从去年12月开始,顺丰的员工介绍他去的,通过‘顺丰同城骑士’App与福建的第三方公司签约,成为顺丰公司的兼职骑手,开始给顺丰送件。”

4月3日,丈夫去上班感觉身体不适,请假到医院看病,经抢救无效后死亡,医生诊断为“心源性猝死”。

>>>满负荷累的一天干12小时 常年无休 过年不回家

张女士认为丈夫是满负荷工作累的,“他以前没有高血压、心脏病什么的。”

“我老公每天6点半起床,他有闹钟,7点多离家去上班,他工作的地方离我们家很近,走路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晚上最忙的时候要到七八点钟才下班,中间要干一个对时,就是12个小时。”

张女士介绍,丈夫工作非常辛苦,常年无休。“他每天都要到顺丰的代送点去派件,去拉货,要先把快递分拣出来,再放到车子上,每户每户地去送,顺丰从来没有休息天,没有周末休息,他没有休息过一天,逢年过节从来不休息,过年也没回老家,我都帮着我老公送快件,他没有休息一天,往往节假日要比平时送快件更多,但从来也没听说他拿过加班费。”

张女士分析,超强工作或许就是丈夫猝死的原因,“工作忙,他就是累的。”华商报看到收件备注记录显示,刘建峰最晚有时要干到晚上11点多。

刘建峰生前每天去这里上班

>>>月工资一万元死者弟弟称“‘顺丰金融’里给他发工资”

“他每月工资有一万多,每月是从网上App转账支付的。”张女士知道丈夫挣的都是吃苦钱。“我老公出事后,他下载的App登录难,必须要本人刷脸才能登上去,他现在人已经不在了,但每月转的流水工资还能看到。”

刘建峰的弟弟告诉华商报记者,他查看哥哥的手机,工资转账流水显示,“是在‘顺丰金融’里给他发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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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属查看刘建峰的手机,工资转账流水显示,是“顺丰金融”里给其发工资

>>>拼命为谁干活与第三方签劳动协议 和顺丰没关系

张女士始终认为,丈夫平日里就是给顺丰送快递,就是顺丰的员工,但当他们找到丈夫生前工作的顺丰站点时,顺丰公司拒绝承认刘先生是顺丰公司的员工,并且拒绝赔偿。因为丈夫是与第三方公司签署的劳动协议,他们去找这家福建公司,也被怼回来了。

“招募他的福建公司去找,他们都不承认的,都说他不是顺丰的员工,我不明白,他平常拼命地干活究竟给谁干呢,他是谁的劳力,他自己就拿了一块两块积累下来的(小头),他们第三方公司就和顺丰没有关系吗?”

张女士说:“我们找到他生前上班的地方,他们就不承认他在那里工作,说不是他们的责任,他们和第三方公司就是不想承担责任,我们三番五次去找,他们领导就是避而不见,后来是在警方的要求下,他们主管才露面,但还是说跟他们没有关系。”

>>>先办后事安葬口头说给2万安葬费要签免责协议

刘建峰的弟弟证实,“我们报警,民警责令他们必须2小时内出面,他们才上门来谈协商,这之前一直不露面的,4月7号,就是我哥哥去世第三天才出面,口头上说给2万块钱安葬费,要签一个免责协议,我们是不可能签的;第二次协商是4月8号,顺丰的高管也参加,也就是说他们没有责任。”

刘建峰的弟弟认为,第三方公司是顺丰的代理公司,负责为顺丰招人。“第三方公司的人当着我们的面说,他们都是同事关系,为了避免纠纷,就搞了这么一个代理公司,他们的确提到过给2万元安葬费,但我们没有拿到手,这个钱本身就不够,我哥哥从医院出来火化都已经花了2万多,他们说是出于人道主义让安葬我哥,先把后事办了,我们都准备妥协了,后面他们负责人又说我嫂子发了抖音,说我们搞事,态度很强硬地让我们把网上的东西撤掉,要不然就不给转钱了,这个钱本来就是应该给的,他这样说话我嫂子就很生气,干脆不要两万元了,就没有要他们的钱,他们把和顺丰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猝死骑手没保险“骑士保险”每天干活接单扣3块钱

福建第三方公司告诉家属,刘建峰与顺丰之间并没有签劳动合同,而是与公司签署了《共享经济平台服务协议》,这类似于兼职协议。

张女士提供的《共享经济平台服务协议》显示,为了保障骑手在配送服务提供过程中的安全,骑手同意,如骑手在一个自然日期间,如约承接了一单及/或以上的订单,每日需支付3元保险费,该费用将从应付给骑手的服务费用中扣除。

张女士说,她理解“骑士保险”,“就是每天干活接单要扣3块钱,我丈夫出事那天没有接单,他请假去医院看病,所以就没有保险。”因而第三方公司才告知他们,保险只保护员工交保险那一天,她丈夫当天没有接单,保单就没有生效,保险公司也不会赔偿。

>>>顶梁柱没了火化捧骨灰回老家安葬 弟弟还没成家

“我们结婚没多久,就这么走了。”张女士说,“因为人在上海就已经火化了,昨天(4月10日)才返回老家,正在料理丈夫的后事,按照当地风俗,计划4月19日才下葬。”

张女士表示,家里痛失顶梁柱,她要独立养活两个孩子,压力巨大。“公公61岁,有高血压、冠心病,每天都得吃药,婆婆已经受不了失子之痛,突然就病倒了,我最小的女儿还不到14个月大,还有一个孩子要上学,家庭压力很大。”

刘建峰的弟弟介绍,哥哥是长子,家里是兄弟俩,他至今还没有成家。“因为哥哥嫂子盖了一个小二层房子,花了60多万,现在欠了别人二三十万的外债。哥哥的后事要办三天,本身也经济拮据,都是亲戚朋友凑钱办的后事。”

刘建峰的弟弟表示,“我们咨询过律师,严格地讲第三方公司和我哥哥签的就不叫合同,只是一个协议,我们已经找了律师考虑打民事官司,他们也想让我们去走法律途径解决问题。”

刘建峰和妻子花60多万在老家新建的房子,欠了二三十万外债

>>>顺丰回应骑手猝死兼职跑单非正式劳务关系 关注家属诉求

4月11日,顺丰相关主管接受华商报记者采访表示:“这个骑手本人是一种兼职的形式,他是兼职在我们平台上跑单,在顺丰做兼职的送件,他本身和我们不是正式的劳务关系,他是挂靠在第三方公司。”

“其实我们平台一直在跟家属沟通,对于家属的诉求,我们也在关注。他的猝死是发生在非工作期间非工作场所,我们对他的不幸也非常关注、非常同情,我们平台也有一些人道主义援助计划,准备给家属一些人道主义援助,事发以来,我们一直在跟家属协商,但家属对我们人道主义援助金不满,我们一直希望能和家属好好沟通,但我们不能因为说家庭困难就提过多的要求,我们的人道主义援助金会有相应的标准,一般来说是从几千到几万不等。”

这位顺丰主管解释,“第三方公司不是我们平台下属代理公司,它属于供应商,属于合作公司,和我们不是隶属关系,这位骑手和第三方公司网签的协议和我们线下盖章的书面协议,具有同等法律效力。”

谈及对骑手的工伤保险问题,顺丰主管介绍,目前广东省已经出台了平台用工购买工伤保险的试点。“我们已经在协调推进,在4月份推进这个试点,给我们跑单的骑手购买工伤保险,这个试点一直在进行,这个政策不是在全国各地都有,我们也在努力,在我们平台能力范围之内来推进这个事。”

华商报记者 李华 编辑 董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