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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这位曾写下许多精彩杂文,著有小说《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黑铁时代》的作家,于1997年4月11日早逝,年仅45岁。

今天是他逝世24年忌日,我们依然怀念这位特立独行的作家。今天中国仍然需要更多可以特立独行的人。

王小波的思考从七十年代的狂热中走来,途经八十年代的意识大解放,又在九十年代的思想退潮中沉淀。他尖锐,但不刻薄;他理性,但不教条;他清醒,但不冷血;他独特,但不孤傲;他深刻,但不深沉。

他拥有诗意而有趣的灵魂,他用文字对抗虚无,并甘愿战斗到死。我们怀念王小波,不是对他的个人崇拜,而是对他的精神充满敬意。他就像沙漠中的胡杨林,是这个思想沙漠时代中的绿洲。而我们读者,是这片沙漠中的旅行者,虚无的沙子无时无刻不在侵蚀我们,王小波这片绿洲就是一处必不可少的精神栖息地。

纪念王小波 | 我们是否依然是沉默的大多数?

王小波去世,距今整整24年过去了,王小波影响了很多人,他用举重若轻的写作方式和特立独行的头脑,行走于这个世界之上。

他不告而别的方式,更像是一个尘世挽歌,给这个世界留下一个巨大的问号,如果他还在活着?会怎么样,会写出怎样的作品?会不会影响更多的人?毫无疑问,众多的人都会拜在他的门下。

而现在特立独行的头脑依然是这个时代的稀缺品,而有趣的灵魂依然只能独行。谨以此文纪念王小波,并试图在24年后的今天,捕捉一点他的影子。

从小到大特立独行

1952年5月13日,王小波出生在北京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四岁过后,天真可爱逐渐从他脸上消失。

九岁时,他就大概长成了岳母李克林口中“小波实在太丑了,我拿不出手”的样子。从那以后,岳母与孔孟一样,被列入到他小说里经常调侃的对象。

王小波从小就喜欢发呆沉默,他经常一个人蹲在篱笆下面呆呆地往外看,一蹲就是半个钟头,也因此常被人怀疑脑袋有问题,连他的姥姥与母亲都管他叫“傻波子”。

王小波虽然相貌却长得很丑,内心却充满才华。他知道自己长得难看,曾幽默的自嘲说:“我远看不像个好人,近看还是个好人。”

13岁时,王小波开始跟着哥哥到父亲的书柜里偷书看。那时候政治气氛紧张,父亲把所有不宜摆在外面的书都锁了起来。

在那个柜子里,有奥维德的《变形计》,朱生豪译的莎翁戏剧,甚至还有《十日谈》。

柜子是锁着的,哥哥对他说,“我去捅开,你去承认,你小,身体也单薄,爸爸不好意思揍你。”

偷出书来两人一起看,挨揍却是他一人。就这样看了一些书,虽然很吃亏,但王小波也不后悔。

1968年,17岁王小波还对这个世界没有清楚的了解,莫名其妙的就被装上了火车,经长途运输送到了云南的一座农村。

在云南兵团劳动的他,开始尝试写作。这段经历成为《黄金时代》的写作背景,也是处女作《地久天长》的灵感来源。

刚到这儿的时候,王小波眼中的天空是湛蓝的。

站在小竹楼里面往下看,四处的竹林翠绿又苗条。天上的云彩洁白而丰腴,缓缓地拂过。

文革背景下,人们早晚背诵语录,除此之外脑袋空空。王小波觉得生活不该是这个样子。

在插队时,他喂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别的猪都默默接受了人们的安排,唯独那只猪,一直反抗。

大家因此都痛恨它,想尽各种办法逮住它,但谁也办不到这件事。

那只猪依旧我行我素,春天到的时候还要谈谈爱情。

多年后,那只特立独行的猪成了他永久的想念,成为了他的精神向往与自况。

在他的记忆中,这一段别人心中无法抹去的灰黑色时期,却被他称为自己的黄金时代。

他拥有诗意的世界

1973年,王小波在北京牛街教学仪器厂做工人。忽然感到烦闷疲惫,不像是二十一岁的人。

他走在大街上,汇入滚滚的人流。那一刻,他想如果这样下去,自己很快就会变老。

傍晚时分,他坐在屋檐下,看着天慢慢地黑下去,心里寂寞而凄凉,感到自己的生命被剥夺了。

当时王小波是个年轻人,他害怕这样生活下去,衰老下去。在他看来,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1978年,文革的阴影逐渐褪去,国家恢复高考。26岁的王小波报考了中国人民大学,并被顺利录取。

在高考之前,小波面临选科的问题。一般人多半没有这个问题,大家或者擅文,或者擅理,可以择其擅者而从之。而小波两者都擅长,且两者都喜欢,怎么选就很伤脑筋。

当时小波已经在和李银河处朋友,银河认为小波在文学上有极高天赋,力主他学文科,甚至跟他说“好好写,将来诺贝尔文学奖是你的”。

但这一主张违背王小波的家训。他父亲王方名郑重地告诫孩子们:如果不是寿星老上吊嫌命长,尽量离意识形态远一点。

后来小波去征询哥哥王小平的意见,哥哥说:“真传一张纸,假传万卷书”,如果得了假传,在万卷书间忙得屁滚尿流,还要当一辈子糊涂人。无论什么时候,理工科的东西基本上属真传,而文科则未必如此。

现在看来,王小波当时的选择不无道理,倘若他入了文科,毕业后会一路进到文坛。

像他这样的“文坛外高手”,一旦被放到文坛内栽培,以他的心高气傲,恐怕会觉得很不自在,也许会像鲁智深上五台山出家,动不动拿狗腿往和尚嘴里塞,有时候再玩一出醉打山门,没准会惹是生非。

王小波仿佛能看到自己的未来,总之,他最终选了理科专业。什么样的灵魂就要什么样的养料,越悲怆的时候人就会越想嬉皮。而书便是王小波灵魂的全部养料。

之后的他,远赴美匹兹堡大学东亚研究中心求学,2年后获得硕士学位。回国后的他,先后在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任教,教技术型的课程。1992年9月辞去教职,正式开始做自由撰稿人。

在接受电视采访时,王小波自嘲:“我40岁突发奇想要正儿八经写小说,中国的作家里没有这么晚开始写作的。”

写作的人是孤独的,王小波的孤独来得更加冷冽。

写作与孤独,形影不离,影子或许成为主人。王小波时常会听到黑暗时期的记忆与伤疤在召唤,有时沉默,有时叫喊,往往没有回声。

远行与回归,而回归的路更长。他在沉闷的现实中找寻着有趣的生活:

“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王小波看起来不修边幅,背有点佝偻,头发总是那么乱,可是他的头脑是性感的。

他试图在黑暗中寻求自由,进而捍卫这种自由,让身体与灵魂得到解放,洗去贫乏。

爱你就像爱生命

如果聊王小波,就绕不开李银河,这是一个想抽烟,根本离不开打火机的问题。聊李银河,时间要退回到王小波考上大学的前一年,1977年。王小波回北京之后,写成的第一篇小说,是《绿毛水怪》。

当时的李银河在国务院研究室工作,胸大有脑,前程似锦。而那时王小波只是一名街道工人,说“前者居庙堂之高,后者隐市井之巷”一点儿也不为过。

当年,25岁的王小波下乡回城已经五年。先后在仪器厂和半导体厂做了五年的工人,但心中那股子写作的欲火却从未熄灭。

那时,李银河刚刚失恋,恰好看到王小波写的小说,她心里想:“写作手法虽然稚嫩,但却有什么东西深深拨动了我的心弦。”这成了两人见面并最终恋爱的一个契机。

两人第一次见面结果比较悲惨,王小波的相貌与那性感的文字之间实在大相径庭。李银河后来回忆说:“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丑。不但丑,丑中还带着凶样。”

借着聊文学的理由,王小波主动上门创造第二次见面机会。他顺便问了一句:“你有男朋友吗?”

李银河当时刚分手不久,只能如实相告:“没有”

王小波接下来一句话,生猛了得,几乎是吓了李银河一跳,他说:“你看我怎么样?”

自那之后,李银河就不断收到王小波寄来的情书,文字是写在五线谱上的:

“做梦也没想到我会把信写在五线谱上吧。五线谱是偶然来的,你也是偶然来的。不过我给你的信值得写在五线谱里呢。但愿我和你,是一支唱不完的歌……”

五线谱上的每一个字,都撩动着李银河的少女心。

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王小波所写的每一封情书,都习惯以“你好哇,李银河”开头,充满仪式感。

过了一段时间,李银河终于被王小波的真诚和才华所感动,两人在一起了。

王小波在《爱你就像爱生命》中写道:

“我的勇气和你的勇气加起来,对付这个世界总够了吧?去向世界发出我们的声音,我一个人是不敢的,有你在,我就敢。”

1980年1月21日,王小波和李银河终于走到了一起。他们决定将彼此的勇气放在一起,向世界发声。

他们没有办婚礼,也没拍结婚照,两家人各自请了一桌饭,就算是结婚了。给了五百块钱,算作彩礼,完全不注重形式。

不难想象,他们两人在自己的世界里过着极其丰富、极其高尚的精神生活。

结婚两年后,李银河到美国留学,王小波自费陪读。两人靠李银河每月400美元的奖学金勉强维持生计。最后实在熬不下去,就一起去餐馆打工。

李银河不想让小波的文学创作受到影响,于是对他说:“我不能让你去洗碗了,你安心在家写作吧。”

妈妈知道后,责怪李银河:“这哪儿行?”

李银河笑着说:“他那么一个智慧的头脑,我舍不得他去干粗活。文学是他的生命。我们对生活要求不高,我一个人工作够用了。”

在爱人的理解与支持下,王小波静下心来踏实写作。那段艰难的时间里,他写下《红拂夜奔》《黄金时代》等书的初稿。

在我们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幸运的是,王小波和李银河就遇到了这份可遇不可求的了解。

虽然生活拮据,但两人省吃俭用存下一笔钱,买了一辆老旧的福特车,开始自驾游美国。

他们在萨瑞索塔的海滩捡海螺,在迪士尼乐园欢乐的像个孩子。在行走的路上,他们在精神上汲取了养分,共同走过的城市,成为一生的念想。

1996年秋,李银河被邀请赴英国剑桥大学做访问学者。机场临别时,王小波将爱人紧紧地抱住告别。

那时的李银河,不会想到这一别,便是永别。

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去世前9天,落魄的王小波给好友李静看刚办好的货车驾驶执照,说:“实在混不下去了,我就干这个。”

李静后来回忆说:“我看见他走路的脚步很慢,衣服很旧,暖瓶很破。”

王小波留下一个寂寥、孤独而决绝的背影。

1997年4月11日,王小波因心脏病突发去世。

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头抵着墙壁,墙上有牙齿刮过的痕迹,地上有墙灰。他是挣扎了一段时间,再孤独地离去的。

在一个春天的清晨,没有惊动周围所有的人,默默离开。

而李银河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说要陪她一辈子的男人就这样走了,甚至在王小波离开人世的前一刻,她还在英国访学,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她多想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握着他的手说:“不要害怕,有我在。”

李银河独自去给王小波选骨灰盒,选着选着回头随口问了一句:“你喜欢哪一个?”

好像他从未离开。

至此,一个有趣的灵魂在尘世间烟消云散,他的离开给中国文坛留下了巨大的遗憾。

作为一个有趣的男人,他是雌雄同体。

他写下的作品被一代又一代年轻人视为精神食粮,反复咀嚼阅读,自命为“王小波门下走狗”者,成群结队。

只因好的文学作品,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因为他们有个共通点,就是描写了恒久不变的人性。

现在有很多人说,李银河在消费王小波。如果王小波还在的话,也许会说:

“真的吗?银河,想到我死了之后还能被你利用,我突然没那么怕死了。”

我们是否依然是沉默的大多数?

90年代文学,是从80年代的理想主义高潮跌落下来的一个年代。

王小波在他的知青文学《黄金时代》中,写下这样一段著名的话。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

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这其中既有琐碎滋生的孤独,也有时间带来的仁慈。别人眼中的沉默与执拗,却是王小波孤僻的个人英雄主义。

所有人都在过着慢慢受锤的生活,还有谁记得云南农村那只特立独行的猪呢?

王小波去世后,催生了名声,一直“成长”到现在。他的书,不停地出版、重出,还被称为“中国的乔伊斯兼卡夫卡”。

死亡才能获得认可,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巨大悲哀。

他的存在,让我们会谈论文学,谈论一个离我们有些久远的年代。

王小波已经离开24年了,我们是否依然是沉默的大多数?是否已经被生活锤得不再反抗?

此刻,我们怀念王小波,也是在怀念过去那个生猛的自己。与其做一个规规矩矩的人,不如做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吧。

在一个信念分崩离析的语境中,与其跪拜先驱,不如与他同行,为爱与尊严,为自由与理性勇敢地生活。

就这么活下去吧,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生命里最年轻的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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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王小波经典文章: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插队的时候,我喂过猪、也放过牛。假如没有人来管,这两种动物也完全知道该怎样生活。它们会自由自在地闲逛,饥则食渴则饮,春天来临时还要谈谈爱情;这样一来,它们的生活层次很低,完全乏善可陈。人来了以后,给它们的生活做出了安排:每一头牛和每一口猪的生活都有了主题。就它们中的大多数而言,这种生活主题是很悲惨的:前者的主题是干活,后者的主题是长肉。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可抱怨的,因为我当时的生活也不见得丰富了多少,除了八个样板戏,也没有什么消遣。

有极少数的猪和牛,它们的生活另有安排。以猪为例,种猪和母猪除了吃,还有别的事可干。就我所见,它们对这些安排也不大喜欢。种猪的任务是交配,换言之,我们的政策准许它当个花花公子。但是疲惫的种猪往往摆出一种肉猪(肉猪是阉过的)才有的正人君子架势,死活不肯跳到母猪背上去。母猪的任务是生崽儿,但有些母猪却要把猪崽儿吃掉。总的来说,人的安排使猪痛苦不堪。但它们还是接受了:猪总是猪啊。

对生活做种种设置是人特有的品性。不光是设置动物,也设置自己。我们知道,在古希腊有个斯巴达,那里的生活被设置得了无生趣,其目的就是要使男人成为亡命战士,使女人成为生育机器,前者像些斗鸡,后者像些母猪。这两类动物是很特别的,但我以为,它们肯定不喜欢自己的生活。但不喜欢又能怎么样?人也好,动物也罢,都很难改变自己的命运。

以下谈到的一只猪有些与众不同。我喂猪时,它已经有四五岁了,从名分上说,它是肉猪,但长得又黑又瘦,两眼炯炯有光。这家伙像山羊一样敏捷,一米高的猪栏一跳就过;它还能跳上猪圈的房顶,这一点又像是猫——所以它总是到处游逛,根本就不在圈里呆着。所有喂过猪的知青都把它当宠儿来对待,它也是我的宠儿——因为它只对知青好,容许他们走到三米之内,要是别的人,它早就跑了。

它是公的,原本该劁掉。不过你去试试看,哪怕你把劁猪刀藏在身后,它也能嗅出来,朝你瞪大眼睛,噢噢地吼起来。我总是用细米糠熬的粥喂它,等它吃够了以后,才把糠对到野草里喂别的猪。其他猪看了嫉妒,一起嚷起来。这时候整个猪场一片鬼哭狼嚎,但我和它都不在乎。吃饱了以后,它就跳上房顶去晒太阳,或者模仿各种声音。它会学汽车响、拖拉机响,学得都很像;有时整天不见踪影,我估计它到附近的村寨里找母猪去了。

我们这里也有母猪,都关在圈里,被过度的生育搞得走了形,又脏又臭,它对它们不感兴趣;村寨里的母猪好看一些。它有很多精彩的事迹,但我喂猪的时间短,知道得有限,索性就不写了。总而言之,所有喂过猪的知青都喜欢它,喜欢它特立独行的派头儿,还说它活得潇洒。但老乡们就不这么浪漫,他们说,这猪不正经。领导则痛恨它,这一点以后还要谈到。我对它则不止是喜欢——我尊敬它,常常不顾自己虚长十几岁这一现实,把它叫做“猪兄”。如前所述,这位猪兄会模仿各种声音。我想它也学过人说话,但没有学会——假如学会了,我们就可以做倾心之谈。但这不能怪它。人和猪的音色差得太远了。

后来,猪兄学会了汽笛叫,这个本领给它招来了麻烦。我们那里有座糖厂,中午要鸣一次汽笛,让工人换班。我们队下地干活时,听见这次汽笛响就收工回来。我的猪兄每天上午十点钟总要跳到房上学汽笛,地里的人听见它叫就回来——这可比糖厂鸣笛早了一个半小时。坦白地说,这不能全怪猪兄,它毕竟不是锅炉,叫起来和汽笛还有些区别,但老乡们却硬说听不出来。领导上因此开了一个会,把它定成了破坏春耕的坏分子,要对它采取专政手段——会议的精神我已经知道了,但我不为它担忧——因为假如专政是指绳索和杀猪刀的话,那是一点门都没有的。

以前的领导也不是没试过,一百人也逮不住它。狗也没用:猪兄跑起来像颗鱼雷,能把狗撞出一丈开外。谁知这回是动了真格的,指导员带了二十几个人,手拿五四式手枪;副指导员带了十几人,手持看青的火枪,分两路在猪场外的空地上兜捕它。

这就使我陷入了内心的矛盾:按我和它的交情,我该舞起两把杀猪刀冲出去,和它并肩战斗,但我又觉得这样做太过惊世骇俗——它毕竟是只猪啊;还有一个理由,我不敢对抗领导,我怀疑这才是问题之所在。总之,我在一边看着。猪兄的镇定使我佩服之极:它很冷静地躲在手枪和火枪的连线之内,任凭人喊狗咬,不离那条线。这样,拿手枪的人开火就会把拿火枪的打死,反之亦然;两头同时开火,两头都会被打死。至于它,因为目标小,多半没事。就这样连兜了几个圈子,它找到了一个空子,一头撞出去了;跑得潇洒之极。以后我在甘蔗地里还见过它一次,它长出了獠牙,还认识我,但已不容我走近了。这种冷淡使我痛心,但我也赞成它对心怀叵测的人保持距离。

我已经四十岁了,除了这只猪,还没见过谁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相反,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因为这个原故,我一直怀念这只特立独行的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