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坛在经历1980年代的百花齐放之后,本土文学作家纷纷借鉴西方的“se qing文学”,让读者貌似见多识广。但1993年出版的《白鹿原》再次刷新了读者的三观,笔者以“性”为武器,将封建礼教的腐朽与觉醒的反抗意识之间的冲突描写的淋漓尽致。

毫无疑问,《白鹿原》是一本充满历史厚重感的书籍,题材严肃却在读后让人沉思。纵观整部书中,陈忠实笔下的女性人物大多保留了传统女性的三从四德。

老一辈的女性人物当中,白嘉轩的妻子仙草是一个经典的传统女性,相夫教子,却也活得恩爱;朱先生的妻子朱白氏,典型的贤妻良母,在她们的观念中,女人的一生就该这么过。

而在新一代中,冷秋月是可悲的,她有着老一辈三从四德的保守观念,却遇到了思想前卫的鹿兆鹏,她的一生都是在压抑和寂寞中度过,她的悲哀发自心底的感觉到无力和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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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冷秋月对于人性欲望的压抑,陈忠实用大量的笔墨刻画了田小娥这一人物的复杂性。初期的田小娥令人厌恶,虽然为人小妾,但生活富足,却和家里的长工私通。作者对她的描写没有丝毫的同情,而是抱着一种完全冷漠的态度。

但在她死后,作者却借由鹿三之后写出了田小娥的独白,表达了对她深深的同情。作者自身的矛盾性也为田小娥这一角色增添了悲哀的色彩,封建礼教的“贞洁观”容不下她,却在她死后承认她的存在。

文学的真正价值就在于描摹出人性的复杂和丰富,进而推进剧情的发展。 田小娥角色前后的矛盾和白鹿原村民的反复,侧面反映了陈忠实赋予田小娥的角色意义,也注定了她会成为封建礼教的掘墓人。

生前如潘金莲,精神上的追求从来没有高过男人的脐下三寸。

小说中田小娥的出场是在第九章,她是郭举人家里的小妾,但实际上却是郭举人养生、“泡枣”的工具,她说自己:“在这屋里连只狗都不如。”

看过很多对田小娥的角色解读,始终觉得对她的评价太高了。

小说中的她是大户人家的妾室,虽然遭受了不人道的对待,但是却享受着富足的生活,不愁喝不愁穿。而在遇见黑娃后,出于身体本能的欲望,她勾引了家里的长工黑娃。当时的黑娃还只是一个单纯的长工,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

年迈的郭举人不能满足田小娥的欲望,所以黑娃成了替代品。田小娥看着他害怕的面孔,对她说:“兄弟,你甭害怕,我也是瞎说,我能跟你相好这几回,死了也值当了。”

在与黑娃欢好之后,“走路的步子轻盈了”、“往日里那种死气沓沓的神色已经扫荡净尽”。如果将田小娥的偷情看作对性压抑的反抗,是不是有些过度解读了呢?

这种桥段似乎有点似曾相识,潘金莲的身世也是大致如此。一直读到田小娥到白鹿原之后发生的事情,始终没有觉得田小娥身上的反抗意识,她像是一只肮脏的虱子一样依赖男性苟活。

在黑娃走后,她孤立无援、软弱也缺乏独立,或许是因为畏惧鹿子霖的权势,她投入了鹿子霖的怀抱。但在之后,却保持着和他固定的关系,也可以看出她缺乏自尊自爱的意识。

从白嘉轩拒绝让她进祠堂,到她被族人用刺刷惩罚,仇恨的种子就在她心中深种,所以在鹿子霖的设计之下,她成功勾引了白孝文,却没有复仇的快感,只是在心里痛恨自己:“我这是真正的害了一回人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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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由鹿三的独白,表达了田小娥对封建礼教的控诉,这才是陈忠实对这个角色的升华。

一场瘟疫成了白鹿原的灾难,鹿三的媳妇成了第一个受害的人。临死之时,她告诉鹿三,田小娥回来了,指责他不该杀死黑娃的媳妇。之后,仙草临死之时也说看见了田小娥,这对于心怀愧疚的鹿三来说,田小娥成了逃不开的梦魇。

这场瘟疫,彻底揭开了白鹿原村民的愚昧和无知、虚伪和冷漠。

生前的田小娥受人唾弃,她是人人都看不起的婊子,受尽冷眼。可是在死后,她却成了人们要敬奉的神佛,从鹿三的口中,田小娥说出了自己的委屈:

“我到白鹿村惹了谁了?我没偷掏旁人的一朵棉花,没偷扯旁人的一把麦秸柴禾,我没骂过一个长辈,也没搡戳过一个娃娃,白鹿村为啥容不得我住哈?大呀?俺进你屋你 不认,俺出你屋没拿一把米,也没分一根篙子棒棒儿, 你咋么着还要拿梭镖刃子捅俺一刀?大呀,你好狠 心……”

从文学角度来说,田小娥一生的悲剧都是为了死后的升华,她对封建礼教的反抗和一直压抑的人性在死后彻底爆发。白鹿原村民将瘟疫看成田小娥的报复,她要白嘉轩像狗一样活着,最后只剩他跟鹿三,眼睁睁地看着白鹿原的悲剧。

同样是借由鹿三之后,田小娥要让白鹿原的人们为自己修建庙宇,供奉香火,还要白嘉轩和鹿子霖抬棺。在《白鹿原》中,这两个在村中极有声望的人,不仅仅是白鹿原的领头人,更是封建礼教的代表。

死后的田小娥是敢于挑战权威的,而她的反抗几乎压倒了白鹿原所有的人。鹿子霖同意了,就连一向清醒的冷先生也认为瘟疫是一场邪气。

一时之间,族长白嘉轩成了众矢之的的人。

白嘉轩是整个白鹿原村的权威,生前田小娥不敢靠近一步,可在死后却一再挑战权威。

她上了鹿三的身子,在白嘉轩给鹿三做饭,并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田小娥再次借由鹿三的口说出了挑战白嘉轩的话:

“我值得了,族长老先生给我伺候饭食哩,族长跟我平起平坐在一张饭桌子上吃饭,我是个啥人嘛,我是个婊子是个烂婆娘,族长你给我送饭食,不嫌脏了你高贵的身份吗?”
“我把你弄死太便宜你了,我叫你活不得好活,死不得好死,叫你活着像狗,吃人屎,学狗叫唤,等我看够了耍腻了,再把你推到车轱辘底下,让车碾马塔,叫狼吃狗啃。”

田小娥的话越狠毒,就越能表达她对这个社会的愤恨。同自我角度来说,田小娥自认为除了白孝文并没有害过一个人。著名文学家李银河有这样一个观念:xing是人类最深刻的欲望,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人应该最大程度地满足自己。

因为长期在郭举人家充当奴隶,造成了田小娥心理的扭曲,致使封建传统不能禁锢她的行为,也养成了不够自尊自爱的性格。

田小娥对于自身贞洁的不够重视,无疑是触犯了封建礼教的逆鳞。所以白鹿原的村民看不起他,白嘉轩把他当作肿瘤,鹿三也容不下他。

男权社会,不管是黑娃还是白孝文的堕落,最终都归咎于田小娥。从这个方面来说,田小娥确实是无辜的,她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委屈,终于在死后彻底地表达出来。

和田小娥的几个回合,白嘉轩损失惨重,痛失妻子仙草,家中所有人全部出去躲避。鹿三被上身,白嘉轩请来了所谓的“法官”,看似荒唐愚昧的封建迷信,却暗含了两股力量的冲击。

男权社会,田小娥的悲剧是注定的,反抗之后终究归于平静。

以朱先生和白嘉轩为首的儒家文化代表人,他们信奉仁义礼善,但绝不允许别人挑战自己的权威。朱先生是背后的推动者,白嘉轩则是实施人,田小娥让人心浮动,而他们用镇塔来安稳人心。

镇塔的所有事宜均由白嘉轩的次子白孝武实施,作为族长的接班人,通过这次事件在族人心中树立权威和自信。为他以后当好组长,打下坚实的基础。

塔建好了,田小娥的反抗告一段落。

作为封建礼教的掘墓人,田小娥死后的反抗堪称经典。她的一生都是一场献媚,始终活在男人阴影下的她,在经受了一切的不公之后,在死后奋起反抗。封建迷信是老一辈腐朽的代表,但也是田小娥反抗的有力武器。

田小娥的人物形象是丰满的,又是复杂的,具有历史的真实性,也符合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陈忠实在塑造这一形象时,透过的表面,让我们领悟到传统文化和社会生活的内涵。

田小娥是《白鹿原》乃至近代小说中塑造的比较成功的人物之一,极具现实意义,传达作者对人性以及人生哲理的思考,也带给我们更多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