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刘天乐的人,都说他胆子大,什么都不怕,每当有人问他:天乐,你怎么啥都不怕呢?

他总会回答:“下乡的时候,有次走夜路,我路过知青点外面的坟地,吓个半死,经过一晚上的冒险,最后醒悟了:这天底下的事儿,全是人吓人,只要你自己不迷信,就没有任何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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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内容由知青回忆整理,文中人物系化名。)

刘天乐是上海知青,下乡的地方在黑龙江,有一次到县城办事,错过了白天的班车,只能等最后一趟特殊的“班车”。

最后的“班车”是生产队的28型拖拉机,因为要到县城送货,所以每天晚上回去的时候,都会顺便捎上归队的人。

这辆拖拉机的终点站是生产队机库,会路过刘天乐的知青点,所以他得提前下车。

拖拉机一路不紧不慢地开着,翻过了最难上的陡坡,却在平路上抛锚了。

司机下车捣鼓了半天,拖拉机就是没反应。

“不喘气了,倒霉玩意!”司机扔掉手里的扳手,点燃了一支烟。

他对刘天乐说:“小刘,这地方离你们知青点就半小时的路,我看你就别等了,其他人都是跟我回机库的,你离得近,你先走吧。”

刘天乐自打来到东北,从来没单独走过夜路,既然司机都说了,他只能先走一步。

“那我先回去了,大家注意安全呐!”

跟车上的老乡们打了招呼,刘天乐跳下了车斗。抬头一看路边黑漆漆的林子,猛然间想起一件事:这条路上有片坟地,这大晚上的,自己难道要单独走一遍?

他有点害怕,想重新上车,但这腿已经迈出来了,要是再回车上人家问怎么回来了,自己说怕走夜路,岂不是被人笑话?

只能猛一咬牙,暗自打气:“都十七岁的大人了,还怕黑,成何体统!”迈开大步向前走。

东北的夜晚有一种原始的宁静,月光如水,洒在路上和树梢上,万物好像都静止了,然而,仔细倾听,其实到处都有声音,除了林间扑簌的风声、暗处的虫鸣、远处若有若无的狼嚎,最明显的就是刘天乐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人心很古怪,越怕什么,越抑制不住地想什么。

刘天乐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弄堂里的大妈们最喜欢讲志怪故事,外婆也总给他们讲充满迷信的往事。虽然这些故事的初衷都是惩恶扬善,劝人向善,但故事的形式总是充满恐怖内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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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天乐咽了口唾沫,从腰间掏出一把自制武器——用钢锯条改的匕首,这本来是他用来防身打狼用的,现在握在手里,至少能壮壮胆。

刘天乐越是想控制自己的思绪,可脑子里却不断地想起各种“吓人”的往事,比如生产队老支书说看见马厩有“影子”,仓库保管员说仓库里半夜总有“怪叫”。

他们都是迷信!世上哪有那么多怪事!刘天乐握紧了匕首,手心渗出了汗水。

突然,在他前方一米的地方,草丛“哗啦”了一声,窜出一个黑影。

刘天乐脑海犹如炸了一个惊雷,脚下拌蒜,直接跪在了地上,他本能地拿出匕首乱划,嘴上乌里哇啦地喊叫。

等到黑影跑到月光下,他才瞧见是只兔子。

“吓死了!”刘天乐捂着打鼓一样的左胸,大口喘着气。他索性在地上坐了几分钟,平复了情绪后才继续往前走。

拐过一个山脚,他知道知青点就在前面,然而他却要面对今晚最大的挑战——路边坟地。

他几乎是侧着身体走路,目不转睛地盯着高高低低的坟包,额头不断向外冒汗,一阵林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

他的各项身体机能调到了“最大”那一档,耳朵仔细听着各种细节,生怕有什么东西出现。突然,他想起来生产队前几个星期刚有人去世,是个新婚的姑娘。

村里传言说,刚过门的新娘子就入了土,不吉利,还编出了一整套说辞,刘天乐恨自己为什么好奇心那么重,还专门去打听了整个故事,此时他只觉得背上的硬筋都扭在了一起,嗓子发干。

突然,他看到远处闪烁着若有若无的绿光。

“我知道这玩意儿,书上写过,这是有机物在泥土中腐烂后,磷元素起到的作用。”刘天乐试图用科学驱散心头的恐惧。

与此同时,他再次握紧匕首,并加快了脚步。

刚走过坟地,他撒开腿就跑,跑远之后再回头望,月光依旧均匀地洒在树梢和大地上,一切都那么平静。刘天乐摇摇头,苦笑一番,小声责骂自己:自己吓自己,可笑啊!

他紧赶着又跑了两步,走到了大队部的礼堂附近,听到有电影的声音,心里完全踏实了。

虽然今天放电影,这是难得的福利,但疲惫的感觉取代了恐惧,身体近乎虚脱,他只想赶紧回去睡觉。

走到男生宿舍,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屋里一片漆黑,他才反应过来,大家都去看电影了,怪不得一点儿亮都没有。

他伸手去拉灯绳,没反应。灯坏了,怎么没人修?!

刘天乐只能摸索着往自己的床位走,他害怕被屋子中间的桌子绊倒,就探出双手,想要摸着桌子。可没想到,他摸到了一个圆乎乎的下巴,有人!

刚平静不久的精神又紧绷了起来,血液瞬间涌上了头。

在肾上腺素的加持下,刚才的疲惫一扫而空,刘天乐本能地掐住对方的脖子,顺势往前一推,跟那人一起滚到了地上,他大喊:“是谁!干什么的!”

被刘天乐掐住的人使劲扒开他的手,哑着嗓子说:“我!黄云祺!”

刘天乐打了对方一拳,恨恨地说:“你不看电影,黑灯瞎火在屋里坐着干什么!”

黄云祺回答:“我嫌热,坐凳子上凉快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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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天乐摸到了自己的铺位,仍旧忿忿不平,冲着室友骂道:“你太不地道了,明知道灯坏了,还坐在屋子中间。今天换个别人,早给你吓死了!”

躺在床上,刘天乐双腿还在颤抖,他慢慢理匀呼吸,回想起一晚上的冒险,最开始的恐惧和愤怒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澄澈的感觉。

这世上没有真的值得害怕的事情,一切都是人吓人,确切地说是自己吓自己。

任何恐惧,本质上都是怕死,我们的祖先怕黑,其实是害怕隐藏在暗处的猛兽,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发展了数千年,最终被我们丰富的想象力泛化了,整出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想透了这一点,以后就啥也不怕了。

迷迷糊糊中,刘天乐似乎听到了28型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从窗外掠过。

“应该是司机修好了机器吧。哎呀,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原地等着,跟他们一块回来呢!”想到这里,刘天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