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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车司机服毒自杀的背后:压倒骆驼的到底是什么?

河北沧州泊头市货车司机金德强4月5日途经唐山市丰润区超限检查站时,因北斗定位掉线,被处以扣车、罚款2000元。或因不能接受此罚款,金德强服农药自杀,最终抢救无效去世。

对此,丰润区委宣传部工作人员表示“这个事情确实存在”,目前,当地相关部门正在进行调查。待结果出来后,将在媒体公布回应社会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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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德强的哥哥金先生告诉媒体,4月5日13时许,其弟驾车拉货途经丰润区超限检查站时,经检查车辆未超磅,但检测出北斗定位掉线,被处以扣车、罚款2000元。金德强不能接受此罚款,便到附近买了一瓶“除草剂”。金先生从一个老乡处得知,其弟弟喝药后,在一个跑车群发布视频称,“你看我喝了药,10分钟了没有人管没有人问。”

金先生表示,其弟弟是在人快不行的情况下由超限站人员送医的,但超限站工作人员与他们约谈时称金德强在外面喝的药物,喝药地点不在超限站内,超限站对此事不知情。金德强今年51岁,患有糖尿病、心脏病等多种疾病,家里有一位70岁的老母亲,3个孩子。平常以开货车拉货挣钱维持生计,家庭经济条件不好。

交通运输部官网公布的《道路运输车辆动态监督管理办法》第五章第37条规定,道路运输经营者使用卫星定位装置出现故障不能保持在线的运输车辆从事经营活动的,由县级以上道路运输管理机构责令改正。拒不改正的,处800元罚款。第38条规定,破坏卫星定位装置以及恶意人为干扰、屏蔽卫星定位装置信号的;伪造、篡改、删除车辆动态监控数据的,有以上情形之一的,由县级以上道路运输管理机构责令改正,处2000元以上5000元以下罚款。

看完这位货车司机的遗书,挺心酸的。特别是这句:我用我的死来唤醒领导对这个事情的重视。在文字间我感受到了司机对于现状的无助以及不满。

在这里先和大家聊聊北斗吧。北斗定位这个事儿,只能说初衷是好的。

首先,在实际安装的时候,各地的政策、收费并不统一。在安装时,不仅是安装设备,还要在备案的服务商处进行入网流程,而目前的服务商分为很多家...没有统一的标准、服务平台。有些车管所对车辆原厂自带的定位装置不认可,还要重新加装指定的卫星定位装置,安装费用从几百到上千不等。你既然要统一强制安装又没有一个标准,这里面有什么事情自行脑补。

还没完...每年还有服务费、培训费,从500-1000不等,项目繁杂...无可奈何。定位装置除了和年审挂钩,也影响营运证。有些挂靠公司要求必须按公司要求安装,或缴纳额外的钱,才能拿到营运证。而每年的服务费,公司代缴也会从中抽取提成,为了正常运营,你只能交。

还没完...定位装置自身质量也堪忧,比如模块异常、换卡提示异常,稍不留神就被罚。有些问题并不是司机能解决的。但如果被抓住,就是你的问题。最低罚2000,最高8000。

而且,这些问题,有些是花钱可以解决,有些花钱了也未必能解决。很多家庭的全部经济来源,就是靠这个车。开的是几十万的车,做的是最底层的事儿。车没了,日子怎么过下去可想而知,如果家里在有点其它的困扰?一言难尽。

更重要的是北斗没有掉线的说法,掉线单纯就是接收设备的问题,终端老化或者招标内卷出现质量问题导致掉线,这和北斗没关系,赖北斗就跟你手机坏了打不出电话就怪电信运营商系统崩了一样。

其实短暂没有信号并不会达到罚款标准,拒不改正才罚800,这个司机被罚了2000,要么是司机非法改装,要么就是执法人员恶意执法敲诈司机,但不管是哪个,都和北斗卫星导航系统本身没有任何关系。

在物流行业,司机路上被吃拿卡要的太多了:不管拉的什么,都得盖篷布,不盖,违反防治大气污染条例,罚几千;篷布被风吹开一角,违反防治大气污染条例,罚几千;拿锤子敲车帮有掉料,违反防治大气污染条例,罚几千;北斗掉线,不管你是不是故意,不管第几次掉,罚两千;不交就拖车,回头罚款和拖车费,一起交。雁过拔毛,反正没理由也给你找出理由来罚款,绝大多数司机都选择了忍气吞声,交钱息事宁人了。总之出这事,是必然的,但是和北斗真没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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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事件就目前看来,司机被处罚的前后具体经历还没有完全被披露出来。而网络上的舆论焦点也都在【罚款2000元】这项处罚是否符合规定的严格执法。但问题仅停留在事件本身,其实很难挖掘到事件的真相。

在金司机死前的留言中我们可以看到,导致他选择自杀的主要动机不是因为损失了2000元钱,他特意提到【要用自己的死引起相关领导的重视,要为广大的司机群体说话】。如果真的是如此,那么现在的问题会更为复杂:司机金德强从事这么久的运输工作的过程中,他到底接受了多少次处罚?每一次处罚都是公平合法符合程序正义的吗?如果没有,那么被敲诈和违规执法的比例有多少?是否有有效申诉的渠道和机制?

显然,如果在他整个工作的生涯中,被敲诈,被雁过拔毛是一种常态,那么即使这一次处罚本身是合法且符合程序正义的,那么司机的质疑和反抗也是合情合理的——这就是当前社会依然难以解决的【塔西陀陷阱】。

所以,针对这个问题的讨论判断不能仅停留在官方调查通报的结果本身。

司机群体们需要有一个渠道来向社会,向相关的部分实时反馈他们的真实处境。至少对这一个收费站的调查也非常需要司机们把过往的经历讲出来作为调查的依凭和证据。如果证实这个收费站的确一直存在违规罚款的情况,那么即使这次执法是合乎程序的,那么他们同样需要为金德强的死承担责任。

法治社会的一大核心原则,就是法律和规定本身约束的不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更要约束执法者。因为执法者的行为代表了法律的公平性和正义性。因为执法者的渎职带来的对法律公义的破坏责任不应该由公民来承担。

这次的货车司机自杀,上次的炼钢工人自杀,以前的外卖员讨薪自杀,外部原因都是引子,归根到底还是国内底层劳动人民生存条件越来越来越差,上升通道几乎没有导致的悲剧。

我国的制造业现在可以说在把欧美国家打的落花流水,除了完善的产业链,劳动者的人力成本低也是很大的因素。欧洲自不必说,体力劳动者和脑力劳动者都平等了,疫情之前,我国想去意大利打工中介费用都要10多万,这还不是人家的国民。

就说美国,今年前段时间拜登提交了一个最低时薪15美元的法案,也就是说被我们同情的、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美国底层黑人,他们的最低时薪都是我国底层人民正常时薪的7-8倍。而且他们的各种保障我们更没法比,我国底层劳动人民的社会保障几乎可以说是裸奔。即便那样,美国黑人还要上街去争取自己更多的权益,闹到全球知名,都可以被我国国民同情。另外,美国现在企业的利润百分之80用于支付员工的工资。

我国制造业人力成本这一块,成本是欧美国家的7.8分之一,而且劳动时间远长于欧美国家,员工还听话,不像欧美国家工人经常要人权,要待遇,易于管理。所以这样的模式下,整个制造业成了良性循环,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也造就了中国一大批人富有阶层,甚至可以说,我国的很大一部分发展很大程度是建立在透支国内底层人民的劳动的基础上的。

这一批人,无论是经济地位,社会地位在国内都是最低层,国内大部分企业社会保障根本没有,这些劳动者自身也几乎不可能去买保险,有限的工资能维持一家人生计已经算不错了,几乎不可能有额外的预算,而且这部分人上升通道也基本没有,生活恶性循环。也几乎没有代表自己阶层的人的发声的渠道,几大社交平台一片的凡尔赛生活,可是真正几亿的劳动人民自己发声的几乎没有,每次有发声,不是外卖员讨薪自杀,就是工人自杀,和运输司机自杀。前段时间,有个外卖联盟的帮主在微博,b站说话,结果后来…...

现在我国马上 要世界第一经济大国了,美国已经没有资格再高声和我们说话了。可是通过这种方式使得我们的制造业以及经济竞争力第一真的好吗?我们是不是在蒙眼狂奔的的路上回头 拉一下我们国内的工人和农民阶级?也应该有人给他们发声?也应该提高他们的一些权益?毕竟,离开他们的付出,国内的经济也发展不 到这个地步。

现在社会开明了,老百姓遇上事,都有人劝去走 法律程序。比如这位司机被冤了2000块钱,却没有去起诉交通局,生生喝药死了——这说明,走法律程序还不如死。有个姚燕燕做例子在那摆着,遇到了不公,走法律程序,比登天还难,法院还没判呢,姚燕燕已经得了俩处分了,理由是她不能安心工作。

我们的舆论场里,对为自己争取点权利的人,无论他采用了什么方式,都是冷嘲热讽的,也总有人跳出来拍着手教育大家:你被罚了2000块钱,责任全在美方;或者装作智者,惊醒世人:你被罚了2000块钱事不大,重点是无良媒体借机炒作攻击政府,拜登经费到位了。

实际上保护社会群体的权益方法很简单,不用政府花一分钱。就是让卡车司机成立个司机工会,司机有了这类困难,工会替他们去打官司。有组织撑腰,人才有底气维权。这个道理,海量专家都比你懂,比我懂,但他们为什么不支持?原因很简单......

所以,金司机之死,我既不悲哀,也不惊讶;或许有临时工被追责,或 许有个把人 被免职,我也不会有多欣慰。因为这个社会,就是这个逻辑,我只是不会开卡车,如果会,我和金司机是完全一样的命运。

以前看《杨澜访谈》,其中有一期杨澜采访导演宁浩,原来问他是什么让你坚持拍电影的?最开始宁浩并不是顺风顺水,没钱没人脉,给剧组开支的钱都拿不出来,员工一个个走掉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拍戏时演员还出严重的车祸,真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但是都宁浩咬牙挺过去了,后来成就了《疯狂的石头》《无人区》等多部优秀的电影,30岁的年纪继张艺谋,陈凯歌,冯小刚,第四位进入亿元俱乐部的导演。

后来宁浩告诉杨澜,他说人生就像一个桌子,如果你的桌子腿越多,你就越稳定,断了一个也不算什么,但如果只有一个桌子腿,断了的话,真就挺不过来了。宁浩说在困难的时候还有妻子,家人和朋友陪着我,他们就是我的桌子腿,他们给了我很多力量。

所以,金司机可能只有一条桌子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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