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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邦达与刘九庵看画

在中国书画鉴定界,

有一位被尊称为‘国眼”,

还与谢稚柳、启功并称为

中国书画鉴定三大家的“奇人”,

一件件古书画珍品经他

搜寻、鉴定、重新入世,

就是一个个令人着迷的故事。

他就是——徐邦达。

徐邦达与启功先生合影

徐邦达(1911年7月7日—2012年2月23日),字孚尹,号李庵,又号心远生,晚年号蠖叟,浙江海宁人,曾为故宫博物院研究员、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常务委员、杭州西泠印社顾问、九三学社社员。

作为中国艺术史界

“鉴定学派”的一代宗师,

徐邦达对古今书画过目不忘,

鉴定起来得心应手,

画轴展开半尺之际,就已辨出真伪。

有“徐半尺”和“华夏辨画第一人”之誉。

因为他的慧眼,

故宫的“镇院之宝、绝代佳作”

才得以从故纸堆中重见天日。

从小养尊处优,但却“玩物养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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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邦达之父七十大寿时全家留影(后排右二)

1911年7月7日,徐邦达生于上海,祖籍浙江海宁,父亲是上海滩有名的丝绸商人徐尧臣。从小养尊处优的徐邦达,用夫人滕芳的话说,完全是被宠大的。“他的妈妈生了8个孩子,只有他一个男孩。7、8岁的时候,上下楼梯还是保姆抱着。所以除了他的专业,生活上的事他一点都不会做,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徐邦达与夫人滕芳

然而,这样一个“富二代”并没有玩物丧志,最终还得以玩物养志!这就要归功于另一个人——徐邦达的父亲,徐尧臣,虽为商贾,但性情儒雅,喜好文墨书画,在做丝绸生意之余,凡过眼名家书画,只要相中,便会不惜重金购进收藏。

徐邦达《松溪高逸图》

徐邦达从小就很喜欢临摹家里收藏的那些名家字画,父亲还为他请了当时赫赫有名的老画家李醉石、赵叔孺等先生教他诗词歌赋及绘画。为博采众长,他又入书、画、鉴三者皆长的吴湖帆先生门下,得到一代名手的真传。同时,他还与冯超然、黄宾虹、张大千等画界名家谊兼师友,请教切磋交流画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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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邦达(左)与张伯驹(右)

学画之外,年轻时的徐邦达也结识了很多书画鉴定领域的行家与高手,比如大名鼎鼎的庞莱臣、张葱玉等,都是收藏鉴定上的大家。与众多“大家”的交往学习和耳濡目染中,徐邦达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初涉收藏,用20两黄金买了一幅赝品!

1996年,徐邦达在比利时作画

玩收藏,无论是谁都少不了要交学费,徐邦达也不例外。书画鉴定界一言九鼎的徐邦达,当年第一次出手就栽了个大跟头。

“清四家”之一王原祁 仿大痴山水图轴

18岁那年,他看上了一幅据说出自王原祁手笔的画。王原祁与王时敏、王鉴、王翚并称“四王”,位列清初六大家。徐老先生一向偏好四王的画,经审辨良久,终以20两黄金的价格购下。但后经明眼人鉴别,他花重金换回的竟是赝品!这也是他发愿刻苦钻研书画鉴定这门学问与技艺的诱因之一。

交学费,终到“徐半尺”美誉!

不断的吃亏上当交学费,最后换来的是真学问。当然,玩收藏,最明智的策略是本着尽量不交或者少缴学费的原则,而万一走眼,不断总结经验教训,加深研究与分析,提高学养与眼力才是王道。

据徐老先生后来回忆,自从这一次吃亏上当后,以后他再也没有看走眼。正是因为自身的“高标准,严要求”,才练就了日后过目书画而不忘,鉴定作品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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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邦达撰并书 《文物清查登记》手稿

一次,徐邦达在看两个手卷时,只从装手卷的两个盒子上,便知那一字一画是董其昌的作品,题目、内容、几十年前在哪儿见过等,如数家珍。另一次,助手尹光华先生在帮徐邦达整理《古书画伪讹考辨》一书时,无论哪部古手卷后的题跋和某位画家的某张画,只要将题跋和题的人的名字组合起来,他都能知道是宋代某人的画或元代某人的画。

徐邦达给学生上鉴定课

据徐先生的学生、著名鉴定家王连起讲,“徐半尺”的名号是在1991年传出来的。那年徐邦达先生到台湾为博物馆做书画鉴定,因徐先生独具慧眼的鉴定功力,被台湾书画界人士冠以“徐半尺”的雅号,意思是说他鉴定书画时,常在画轴展开半尺之际,就已辨出真伪。而他的弟子们说,这个称号还不够精确!其实更应称呼他为”徐一寸”,因为书画卷往往只展开寸许,徐老先生就已辨得真伪!

徐邦达先生的作品《临陈老莲仕女图》

还一次,一位来访者将画轴徐徐展开,刚看到一片竹叶的梢头,徐老便脱口而出:“李方膺!”画轴展开,果然是“扬州八怪”之一李方膺的作品。

活到老学到老,堪称“古代书画搜索引擎”!

徐邦达先生在美国鉴画之余不忘做笔记

徐老能成为一代宗师,和他一贯秉持“没有成见,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不无关系。杨新记得有一年去徐老家,看见徐老正在仔仔细细地读台北故宫博物院出的一套书,徐老边看还边写简短的评论。要知道,那时徐老已九十五六岁了。但在徐老眼里,书画鉴定未知数太多太多,很多问题都还解决不了。他告诉杨新:“以前年轻时是谦虚,现在是心虚呵。”这句话令杨新终生难忘。

1、为《富春山居图》平反

黄公望《富春山居图》

从业数十年来,几乎所有中国境内的珍贵古代书画,均经徐老过目,对于考订、断代有争议的部分,均提出过重要的参考意见,成为名副其实的“业内标准”。其中流传最广的一个故事就是上世纪30年代,故宫重要文物南迁而暂时停放在上海,其中就有由元代书画家黄公望创作的珍贵画作《富春山居图》两幅。其中一幅被乾隆皇帝判为“真迹”,另一幅则为赝品。徐邦达经过仔细考证,发现有乾隆御笔题词的“真迹”上的题款不合元代的规范,实为后人的仿作,而被乾隆判为赝品的《富春山居图》才是真迹。这一翻案震动了书画界,被打入冷宫的“伪作”也得到了“平反”。

王渊《桃竹雉鸡图》

这样的发现还有很多,郭熙的《溪山行旅图》、黄公望的《雪夜访戴图》、王渊的《桃竹雉鸡图》都是他在故纸堆中寻到的宝贝。

2、慧眼识王渊

元 王渊 梅雀报春图 卷 设色绢本

1982年6月5日,故宫博物院研究员、古画鉴定的权威专家徐邦达先生驱车来到太原市解放路山西省文物商店鉴定书画。他对每件书画藏品都看得非常认真、仔细,惟恐漏掉一帧佳作。当女保管员从库房里取出一幅用报纸包裹的画时,他轻轻地打开一看,见是一帧残损得十分厉害的绢画;稍一不留神,手碰着就会碎裂。

元 王渊 桃竹鸳鸯图轴 波士顿美术馆藏

徐邦达小心翼翼地慢慢展开,蓦然兴奋而惊喜地叫道:“啊!这是元代著名画家王渊的画,他的作品流传下来的很少。”他有点不放心,生怕看走了眼,又仔细审视这幅画的内容、笔法、墨色、题跋、图章、质地,翻来覆去,端详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肯定地说:“是王渊的画,这是国宝,连故宫博物院也很少有。我建议,现在立即封存起来,从此不要再让任何人看了,因为年陈月久,质地太酥脆了,看一次就会损坏一次。请速派人送故宫博物院揭裱、装帧!”

元 王渊 古木鸣禽图 立轴 设色绢本

在场的人都被徐邦达的情绪所感染而激动、欣喜,也为其认真负责的精神和高超的鉴定技艺所倾倒。商店的工作人员介绍说:“这幅画是70年代中后期从民间收购得来的,因为损坏严重,没有认真鉴定和引起重视,未把它列为珍品,进行揭裱保护。今天经徐先生鉴定是王渊的精品,我们一定要列为特藏,悉心保护。”至此,沉寂多年的元代绘画珍品终于重见天日,现已列为山西省博物馆的特藏品,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展示在世人面前。

3、妙辨张君度

徐邦达虽不善言辞,但话题一涉及书画便滔滔不绝。凡经他鉴定的作品,总是能旁征博引,列出一大串依据。一次徐邦达在南京金陵饭店,有人拿来一嵌在镜框中的扇面请他鉴定。这是一幅金本的山水扇面,落款为已巳年张宏。凝神片刻,徐邦达说:“这是张君度(张宏,字君度)画的,此为其早期作品。他是位高寿的画家,活了90多岁,生活在明万历至清康熙年间,跨两个朝代。《明画录》说他‘工山水,笔意古拙,墨法湿润’。”说罢,在场人无不拍手称赞。

张宏 扇面

有人认为这种非凡的记忆力是天赋,可他自己认为“只在用心”。浩如烟海的古代文献资料烂熟于心,才有古书画作品过目不忘,鉴定时的得心应手。

鉴定不说假话,“金口”难开!

作为中国鉴定界的泰山北斗,徐邦达始终不说违心话、含糊话。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在鉴定过程中,他唯一的口头禅就是“一望而知”,还爱说两句话——“真的,确定无疑”;“假的,毫无疑问。”由于其在书画鉴定界的权威性,很多人都希望花重金请徐老开“金口”对自己的藏品“点石成金”,但一生淡泊的徐邦达从来没有接受过这种请求。“我有工资,为什么还要稿费?”对于他人拿来的重金,希望他在画作上题字的要求,徐邦达从不轻易答应。

1983年西泠印社80周年大庆学术研讨会一隅(前排右起陆抑非、顾廷龙、徐邦达、方去疾、钱君匋)

“古书画这玩意儿,世世代代都是在相互捣鬼相互骗。”即使火眼金睛如徐邦达,同样不敢小觑假画的泛滥。“现在造假水平越来越高了,和那些造假者比,谁是专家还说不准呢!”徐老有一次甚至很严肃地劝诫一位热衷收藏清“四王”书画的收藏家:“‘四王’作品历来造假严重、真假莫辩。等我这辈人走后,后代更没人看得懂了。”他用自己的一生融入古代书画艺术之中,融入故宫博物院的红墙高瓦之间。可他留给世人最意味深长的,却是这样一句话——“收藏不要太往钱里钻,它就是玩玩情趣而已!”

为“重建”故宫,鞠躬尽瘁!

1992年在香港中文大学鉴定

1953年徐邦达带了3700件东西从文物局来到故宫博物院,开始重建北京故宫博物院书画馆,故宫后来的藏品也都是经其手收来的,逾15万件,有的是他劝人捐献的,还有的是到别人那儿“挖角”来的。滕芳回忆,那时徐邦达在团城收东西,冬天住在一个小屋子里,看画时太集中连棉大衣烧着了都不知道了。中国嘉德刚开始做拍卖,他听说了,不同意,说“好东西都拿去拍卖,故宫就收不到好东西了。”

怀素《食鱼帖》(古摹本) 水墨白麻纸本手卷 原藏于青岛市博物馆

“文革”后,徐老先生以年届古稀之年,领着一批助手,跑遍全国80%以上的省、市、区的博物馆、文管会、文物商店,对所藏古书画进行了一次综合考察。

考察中,在青岛博物馆的次等文物堆中,发现了国家级珍品唐代临摹的怀素《食鱼帖》;在云南博物馆的参考品中发现了宋代画家郭熙的《溪山行旅图》中轴以及元代“四大家”之一黄公望的《雪夜访戴图》等稀世画作。

郭熙《窠石平远图》

对古稀之年的徐老来说,费尽辛劳,舟车劳顿,不为名不图利,只想让这些失散多年的珍宝得以重现,得到被认知,如果不是发自心底的珍爱想必谁也做不到。

徐邦达与王季迁一起鉴赏

尽管如此爱画,但徐邦达却在晚年多次将自己一生的收藏奉献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毫无留恋。大家问起老先生“怎么舍得?”徐邦达笑着说道“这些国宝放在故宫,想念了一样可以去看,没什么两样。”上世纪90年代以来,许多文物被送上了拍卖市场。徐老对此忧心忡忡,他担心文物珍品通过这一渠道流出国门。因而,他不顾年事已高,总是倾尽全力保护着国宝,不使它们流出国门。

石涛《高呼与可》局部

一次,徐老得知自己极其珍视的、流失民间的“清代四僧”之一石涛的墨竹《高呼与可》要上市拍卖,便四处游说,希望国家出资买下这一珍品。恰巧那些天,滕芳女士正好因住房问题要见时任全国政协主席的李瑞环同志。徐老得知后一夜无眠,半夜起身央求夫人:“我求求你,明天去时不要谈住房的事了,谈《高呼与可》的事。你给故宫做件好事,我谢谢你了。”

百年光华徐邦达珍藏作品展上李瑞环的题字

第二天到李瑞环主席处,徐老进门就谈购买《高呼与可》的重要性,他说:“建国初期,国家经济比现在困难得多,但仍拨出巨款将‘三希堂’珍藏的三部稀世字帖中的两部买了回来。如今,收购国宝更是义不容辞。”听罢这番话,李瑞环主席当即表示《高呼与可》应该由国家购买。牺牲了自己的住房,却达到保护国宝的目的,徐邦达非但不觉委屈,反而高兴地拉着夫人下馆子好好吃了顿家乡菜。而夫人则半嗔半笑地说道:“这顿饭应该由故宫请!”

滕芳曾经问徐先生,书画到底是“台北故宫”多还是“北京故宫”多?徐先生说:“不能这么说。“台北故宫”是挂幅较多,“北京故宫”是卷册比较多。”因为卷册当年大多被溥仪带出宫了,徐先生每发现一件,就在表上勾掉一件。滕芳还说徐先生老讲一句话,“全世界最好的中国画都应该在故宫博物院。”

为画“较劲”,与谢稚柳闹上法庭!

鉴定委员会七人小组合影

当20世纪80年代中国书画历经“文革”劫难后再次空前聚集时,中国古代书画巡回鉴定组终于宣告成立。国家文物局调集了当时中国最具权威的书画鉴定家谢稚柳、启功、徐邦达、刘九庵、杨仁恺、傅熹年、谢辰生等组成专家组。

儒雅温和,永远是徐邦达给人的第一印象。但也就是在鉴定组长达八年的过程中,与所有人都没有心结的徐邦达,却与曾经的老友,身为鉴定组组长的谢稚柳先生闹得颇为不快。一时间,徐、谢交恶的传闻人尽皆知,甚至到了1995年,关于一幅张大千画作真伪的鉴定分歧,还将两人闹到了法庭上。这或许是两人最后次为一幅画“较劲”,因为一年之后,谢稚柳先生离开了人世。

在浩如烟海的古画中,老先生们辨画的工作量相当大,在这个过程中,德高望重却又性格迥异的老先生们经常为了一幅画的真伪而各持己见。例如启功先生,脾气温和,多从古代礼仪、风俗与文献资料入手加以鉴别;谢稚柳先生本身就是大画家,早年又从张大千先生遍赏古人佳作,手追心摹,多从笔墨风格本身出发进行探究;而徐邦达先生经手的字画数量最多,经验最为丰富,尤其是明清书画,可谓不作他想的“第一人”。

徐邦达 宵梦己千诗

由于鉴定方法不同、理念不同,谢稚柳先生向来主张从宽,因为恐错失精品;而徐邦达则力主从严,就怕鱼目混珠,所以有时对同一件书画作品,判断可能大相径庭,这是二老意见相左的第一重原因。

在鉴定组中,所有专家都认为书画鉴定以看画为主,研究画家笔墨的演变,不能笼统地死守一种标准来衡量,而徐邦达在坚持这一方法的同时,以新的视野,用传世文献资料与实物相结合,提出了鉴定中的代笔问题,尽管对代笔问题尚有不同的认识,但是徐老开拓了鉴定中的新领域,扩大了鉴定的角度。对此,谢稚柳先生则颇多微词,这则是矛盾的第二重因素。

谢稚柳

有一次,在鉴定过程中,谢稚柳甚至公开对徐邦达说道:“你被代笔的问题搞得神魂颠倒。”另一回在鉴定一幅手卷时,谢稚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应该在卷尾写上,徐邦达说这张画是假的,是代笔。”而对于谢稚柳将上海博物馆一幅水墨雪竹图定为五代徐熙“落墨法”的代表作,徐邦达也表达了较大的疑义,并撰文就“落墨”一词的含义发表意见,引来了谢稚柳另一篇驳斥文章,都是古稀之年的二老为此打起了一场笔仗,影响颇大。

谢稚柳

据谢稚柳的学生劳继雄介绍,为了两位泰斗的失和,1987年12月下旬,鉴定组在天津的鉴定工作结束后,由谢辰生提议,全体鉴定组人员赴北京开会,其目的除了总结、安排下一步工作外,主要修弥两位大师之间的误解。在这次会议上,徐邦达先生和谢稚柳先生都展现了宽宏的胸襟,握手言和,在以后一起赴美看画的过程中,他们已是融洽笑谈如故。

谢稚柳

值得一提的是,无论是徐邦达还是谢稚柳,有生之年中都在不断修改完善着自己的艺术观点。谢稚柳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对其曾经确认无疑的董源山水画真迹产生了怀疑,可惜天不假年,最终的考证留给了夫人陈佩秋才得以完成。同样的,徐邦达生前多次校订修改自己的文稿,希望用最严谨的态度,对历史负责,对文物负责。

酷爱书画,原来是为了“治病”!

人到晚年,徐邦达一生酷爱的书画成了“治病”良药。

徐邦达的夫人滕芳曾说,徐先生一生酷爱书画,他们家如今能留下这些宝贝,都是为了给徐先生“治病”。每当他老人家身体不舒服时,只要把他喜欢的字画挂在眼前,他就高兴的竖起大拇指,心情顿时开朗,笑得像个孩子,也像当真发现了世间珍宝!唯珍爱,才如此。

2003年9月15日浙江海宁徐邦达美术馆开幕

滕芳说,只要有徐邦达喜欢的东西,她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买给他。她记得有一年,为了买赵孟頫的作品,家里倾尽所有,过年时她只好去朋友家借钱。这笔钱后来还是徐邦达卖字一点一点还上的。

在其夫人滕芳女士眼里,徐邦达爱画是百分之二百,连做梦都离不开字画。关于梦的趣事有两则。有一天晚上,徐邦达做梦大喊:“挂,挂。”夫人问他挂什么,他手指着墙梦中回答:“从这边开始挂,唐、宋、元、明、清依次挂。”

为爱妻六十寿辰作

还有一次晚上,徐邦达已经睡着了,忽然他伸手在被子上来回摸,夫人问他:“你摸什么呢?”他迷迷糊糊地说:“我刚才放在这儿的那卷黄庭坚的手卷怎么没了?”可以说,徐邦达是字画第一、生命第二的人。夫人还透露,徐邦达是个连钱都不认识的人。每逢此时,徐邦达会笑着反驳道:“我知道100元是红的。”

平日里,大家只知徐邦达是享誉海内外、一言九鼎的大鉴定家,却不知他也是丹青圣手和洒脱诗人。

竹解心虚是我师(徐邦达、徐书城父子合作)

临新罗山人花鸟

20世纪80年代初,在学生、挚友的一再怂恿下,徐邦达在鉴定之余重抬画笔,其山水画多得元人笔意,而参以宋人格法,清新典雅,自成风格。其构思多取自历代名人诗句,融诗情于画意中。

摹陈老莲仕女图

徐邦达的书法,同他的绘画一样,博采众长,舒缓而有节律,不弱不霸,沉稳自若。他的书法,典雅中透着清劲俊逸,如他的画,更似他的为人。

徐邦达 行书《王渔洋词》

自书五绝一首

薄游苏台诗

德艺双馨,为后人景仰!

2003年徐邦达与嘉德创办人陈东升谈笑风生

玩收藏,懂了鉴定,当然真真假假一辨便明。但鉴定终归是一门技艺,苦学多练,常人也许能炼就一双慧眼,但真正要成为大师级人物,唯有与徐老一样的品格,才能比肩。而这种品格,更让人高山仰止!

著名演员、收藏爱好者王刚曾在《百年光华徐邦达珍藏作品及艺术回顾展》主持开幕式时说道,自己和徐老是邻居,非常热爱徐老,也经常向徐老讨教并请他鉴定。曾经他接拍电视连续剧《五月槐花香》中的“蓝掌柜”时,听说“蓝掌柜”外号“蓝半尺”,赶紧对导演说,可不敢叫“半尺”,真正的“半尺”是徐邦达先生,而后来剧中的“蓝半尺”也改成了“蓝半张”。

王刚还说,有一次抱一本图册去向徐先生请教,徐先生坐在沙发上,他翻一页图册,徐老看一眼就说:“这个不对。”如果“这个差不多”,徐老就说:“最好拿原作来看”。有一次,自己便故意“犯坏”,把先前买的几可乱真的仿作拿去给徐老看,谁知刚展开了十公分,还不到半尺,徐老就连声说:“不对不对”。王刚这才愈发惊叹,“徐半尺”称赞的的确是徐老炉火纯青的功夫!

徐邦达

一辈子平淡文雅的徐邦达,最后岁月同样波澜不惊。

“早上我坐在他床头的时候,他的体温已经很低了。我贴在他耳边和他说,‘一路走好,一定要高兴,一定快乐,一定要找到另一个你喜欢的极乐世界。’这就是我对他最后的祝愿了。”其夫人滕芳女士的娓娓叙说,“他这一辈子很简单,很快乐。我跟他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没有跟我讲过任何人的任何什么话。在现在,我们都知道这有多难,多么不可能。可邦达先生真的没有,他这一生跟任何人都没有心结。”

2012年2月23日上午8点38分,徐邦达老先生永远闭上了双眼,享年101岁。就这样,潇潇洒洒,无牵无挂,他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一袭白衣,清风道骨,飘然而去。 从此,世间再无“徐半尺”。

徐邦达生前题词,书法极佳,书卷气十足

而曾经代表着中国书画鉴定三大流派的顶级权威,启功、谢稚柳、徐邦达,如今皆归道山,一个时代就这样过去了。也许,书画鉴定界再也不会有像他们一言九鼎的权威级人物了……

来源:壹号收藏

责任编辑:子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