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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重点在科普

奥斯卡对亚洲电影的简史,

以及中国电影话语权问题,不准抬杠

文章的标题,起源于和朋友谈论的话题,“中国人为什么没有拿到奥斯卡,反倒是被韩国人先拿走了?”

1,朋友的观点认为是,“韩国类型电影发展好,拍得比中国要出色”

2,我的观点是,“美国所谓的最高学院奥斯卡金像奖,中国人是真的完全不需要”

我不是说文化冲撞交流不好,而是从历史上来看,美国奥斯卡压根就不是为了世界电影而设立的。

早在一个世纪前,从卓别林那会开始,好莱坞就已经制霸全球了,但是到今天为止,全球有名有姓的著名电影节依然和美国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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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的三大电影节,戛纳,威尼斯,柏林,都有着浓厚的历史文化基础

戛纳有巴黎的新浪潮电影,威尼斯有意大利的新现实主义电影,柏林有德国新电影运动,

像上海电影节,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等其他的A类电影节也都有着自己国家的基础文化背景

唯独美国电影没有,美国有名有姓的电影节是圣丹斯电影节,但这是对内的电影节,什么意思?它是为了发展美国本土独立电影设置的电影节,跟世界电影没关系。

同理,所谓世界第一的奥斯卡金像奖,其实也跟世界电影没太大关系。

许多人觉得奥斯卡对外语片接受程度不高甚至排斥,甚至在《寄生虫》拿奖之后无数的自媒体开始欢呼奥斯卡变了,从孤立走向世界了,但事实上美国好莱坞对外语片的接受成都一直不高。

抛开奥斯卡对外语片的偏见,成见,我们应该要知道的是,奥斯卡奖的本质。

奥斯卡不是世界电影节,也不是世界电影的表彰大会,它是美国好莱坞工业的内部年会。

它根本上是肯定好莱坞自身的工业,是好莱坞电影工业体系运转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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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奥斯卡设置了最佳外语片,非英语电影的奖项,把门向世界电影打开,但这些永远都是绿叶。

奥斯卡的主流舞台依旧是属于对好莱坞电影工业体系的肯定

当然你也许会好奇,那为什么一部《寄生虫》能够在奥斯卡获奖呢?因为奉俊昊的“寄生虫”虽是韩国类型电影,但是它的本质上是迎合了西方批判现实主义的传统。

当时我在写《寄生虫》的时候就说过,电影虽好,但实际上是脱离了现实逻辑的叙事手法,电影里边的愚蠢的富人,在现实生活中压根就不存在,电影逻辑也经不起推敲。

奉俊昊在电影中,主题先行、情节计算、意义灌输、人物的功能化,也从侧面是好莱坞电影工业体系那套,这也就说《寄生虫》获奖其实也是好莱坞对自身工业体系传播的肯定。

我们没必要去指责奥斯卡对外语电影的偏见或者是目光狭窄

它的本质就是给好莱坞自家举办的年会。

如果没有强大的好莱坞,绝对主流的工业体系支撑,奥斯卡也只是另一个圣丹斯电影节,

但值得一提的是,奥斯卡对亚洲电影的接受度也在不断改变。

冷战时期,亚洲电影的代言人是日本电影。

日本电影几乎横扫了整个电影节奖项,它能够在当时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当然有着冷战时期特殊的地缘政治因素,但艺术本身的内部机制也很重要。

早在二战前,日本电影就已经是世界顶尖水平,他们出现了大量的电影理论学家,电影实拍家,电影导演等等,在亚洲的优势几乎是一骑绝尘。

但与此同时必须要说的是,日本电影之所以能够登上主流舞台,也跟日本电影人主动向西方接轨,跟西方电影人主动推动交流有关。

推动这交流的人是川喜多长政夫妇。他们从上世纪二十年代开始就一直致力于日本电影的对外交流活动,直至五十年代也一直积极把日本电影带去欧洲,

但在中国,川喜多长政夫妇是敏感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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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喜多长政夫妇是1939年中影电影的常务董事,

1942年中联电影的副董事长,1943年华影的副董事长。

这段时间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发动了残酷的侵略战争,而中影,中联,华影这三家电影公司,本身就是日本所带有的意识形态“洗礼”的电影公司。

程季华在《中国电影发展史》把这三家定性为汉奸公司。在中国电影史上,这三家电影公司研究是禁区,唯一留下公开资料的是川喜多长政去世前的自传《我的履历书》。

川喜多长政夫妇把电影日本电影带去欧洲后,

奥斯卡对日本乃至亚洲电影的接受也都是通过欧洲电影节的这“枚”中介,

西方对黑泽明是接受的,在那个未有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项的年代,

黑泽明的《乱》也收获了最佳导演奖的提名,西方也把黑泽明的电影写进了世界电影教科书。

但奥斯卡毕竟不是国际电影节,它不是为世界电影服务的,它所满足的是对北美主流观众的肯定,是对好莱坞自身工业体系的嘉奖。

错过奥斯卡的日本大导演数不胜数,原因也因很简单,仅仅是因为亚洲人。

奥斯卡对亚洲,尤其是对亚裔演员的极端模式是出了名的。

1987年贝纳尔多·贝托鲁奇执导的《末代皇帝》几乎横扫了整个奥斯卡大奖,但讽刺的是,没有任何一个演员获得提名,这里面的逻辑不言而喻。

日本官方不傻,他们知道西方对日本电影和亚洲电影的态度,所以在奥斯卡这件事上,他们从来不放在心上,每年选送的也都是无关紧要的电影,被誉为黑泽明的接班人北野武,干脆不把电影往奥斯卡送。

冷战结束后,世界格局重新洗牌。

日本电影不需要奥斯卡了,同样奥斯卡也不需要日本电影了。

在这个阶段,华语电影接过了日本电影的接力棒,顺势而为成为了亚洲电影的代言人。

经历了上世纪80年代的奠基后,在上世纪90年代到达了高潮。

那会香港是亚洲电影帝国,是全球唯一能够跟好莱坞抗衡的地方,

那会的侯孝贤,杨德昌,张艺谋,陈凯歌,姜文,田壮壮,谢飞等华语导演也都摩拳擦掌,把华语电影带去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这个时期,有7部华语电影获得了奥斯卡提名,其中《霸王别姬》还拿到了奥斯卡非外语片的技术类提名,但那会在欧洲被封神的侯孝贤和王家卫则完全被奥斯卡所拒绝。

奥斯卡喜欢的是,张艺谋,陈凯歌,李安的电影,因为这三位导演表达方式与西方有关。

张艺谋是用高度仪式化和符号化的方式去“反思”古老中国。

陈凯歌则是东方主义表达得极致,没有比他更会表达东方美学的导演了。

李安则有些黑泽明的路子,西方电影语言下的东方式表达。

但是我说了很多次,奥斯卡的本质毕竟是对好莱坞工业体系的认可,因此说白了,就算华语电影在欧洲闹得天翻地覆,但是北美观众不知道它,怎么着也没用。

因此你能发现在奥斯卡能拿奖的亚洲电影,也一定是卖座的亚洲电影,那什么最卖座呢?要么就是符合西方对亚洲的猎奇感,要么就是符合他们的主流美学。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奥斯卡对一部亚洲电影的考量要基于两点:异国风情的猎奇,符合主流美学。

问题在于?这个主流美学是什么呢?

归根到底还是话语权的问题,在整个二十世纪的人文社会领域,话语权一直都被法国人牢牢把控。

现象学,精神分析法,符号学,结构主义,后殖民主义,后现代主义...

而这些恰恰都是解释电影的强大的理论话语知识体系。

从某种意义上,

虽然法国在二战世界被灭国,但是在战争结束后,法国再度压倒性地统治着对于电影的解释权。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法国新浪潮的电影运动至今还在不断对电影“发动”着余震。

纵使是称霸全球的美国电影,再盛名的艺术片导演,也得在法国的那些现象学,精神分析法,符号学,结构主义的包装下才能获得真正的认可。

中国的理论话语权在全球一直都处于被支配地位。

别人说,我们做什么,我们的电影导演去外边参赛,所依照的逻辑也是西方逻辑,我们的电影的内在指引,包装,阐述也都还是法国的那套电影解释。

虽然《寄生虫》在去年拿到了奥斯卡金像奖,象征亚洲电影在全球话语权的表达提升,但是对于整个大环境来看,亚洲电影相差甚远,这个差距不在于电影美学本身,是在艺术外部的东西。

这个外部是与意识形态,美学,话语,统治权,解释权,经济,文化等有关领域

是你强我便弱的争夺领域

我们大可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奥斯卡看齐,

在中国电影话语权觉醒的年代,我们首先要想清楚的是,

中国电影来自哪里?要去向哪里,要怎么去。

弄清楚这个问题要比捧下一尊奥斯卡要有意义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