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知青下乡到东北,一切都很新鲜,但对于鲁颂德来说,他最没想到的是“包冻饺”的习俗,老乡们包了饺子,扔到屋外,居然希望邻居们偷走,而且丢得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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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颂德插队的地方在黑龙江爱辉县,刚到生产队啥也不懂,都靠老乡们教,熟悉了几个月的农村生活,转眼到春节了。

在上海的时候,每逢新年,父母会给他买新衣服,做很多好吃的,去亲戚家串门,最期待的就是压岁钱,往枕头下一藏,感觉未来多么美好……

然而,自从来到东北,这一切都没有了,他不再是孩子,不再是家中的宝贝,取而代之的是集体生活。

鲁颂德幻想中的集体生活枯燥、无聊、味同嚼蜡,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东北的集体生活还挺有意思。

除夕前半个月,老乡们就忙活起来了,驾着爬犁去供销社买年货,回到家就杀猪。知青点养了两头猪,赶在知青返沪前也杀了,按有人的说法,这叫“吃了几个月草,终于要蘸点油了。”

老乡杀猪的时候,都会叫上知青,一是让这些外地人长长见识,二是请他们吃杀猪菜。

杀猪的时候,先找几个青壮年按住肥猪,给它五花大绑,然后村里的杀猪匠出场,他单膝压住猪脖子,掏出明晃晃的杀猪刀。

猪其实不笨,见到这个架势,知道在劫难逃,只能扯着嗓子“嗷嗷嗷”乱嚎,似乎在求饶,也仿佛是咒骂人类。

杀猪匠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管不了猪的喜怒哀乐,他扬起刀子,“噗”一下扎进猪脖子,正应了那句老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猪脖子就像决了口的堤坝,不停往外涌血,其他人早拿来了铁皮盆子,接住淌出的血。

鲁颂德看得痴迷,有人推了他一把,说:“看入迷了?赶紧躲开!”

鲁颂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在原地。

那人把他拽到一边,指着裤子说:“你看看,猪血都溅到你裤子上了!”

鲁颂德赶紧蹲下,抓了一把雪,不断蹭着裤脚,想把污渍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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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猪匠走过来说:“你这是沾上‘杀气’了,晚上第一口肉给你吃!”说完哈哈大笑。

其他围观的知青暗自叹气:沾上就能先吃肉,这好事咋没让我遇上呢?

杀猪的当天,一般都是吃下水,而猪肉则保存起来,这是农家人一冬天的营养保证。

杀了猪的主人家,把亲朋好友都叫来,灯泡擦得锃亮,男人在厨房忙活,女人招呼客人,这是一年到头最有面子的时刻。

炒猪肝、溜肠子、煮白肉等等摆上桌,60度的白酒也到位了,男人们喝得兴高采烈,满脸通红,让知青给讲讲大城市的故事,女人们哄着孩子,聊点村里的家长里短。

虽然还没过年,但气氛已经烘托到了,人们都不富裕,但绝不吝啬,这就是鲁颂德对农村生活的一大印象。

当然,最让鲁颂德记忆深刻的,还是包冻饺。

包冻饺子是东北的老习俗。按爱辉县老乡的说法:“农民忙了一年,过年就该歇着,谁都不做饭。谁饿了,就去库房取冻饺,下了就吃。”

在鲁颂德下乡的生产队,每家每户都要包上至少一麻袋饺子,一直吃到第二年春天。

包冻饺和杀猪一样,在村里是个大事情。只要有人说要包冻饺,周围邻居,亲朋好友就会自觉地去帮忙。

鲁颂德参加过几次包冻饺的活动,感觉比除夕夜还热闹。白天的时候,主人把面和好,馅料拌好,到了晚上大家只帮忙包饺子。

手艺好的负责包,手艺差的就擀皮,连擀皮都干不了,那就只能往屋外运饺子。

爱辉县的冬天,室外温度能达到零下30、40度,这刚好是老天赐给的大冰箱。运饺子的人,一簸箕一簸箕地往外搬饺子,等饺子冻实了就装进麻袋。

包冻饺的保留项目是“偷饺子”,运饺子的人报告主人说:“饺子不见了,刚才放外面的少了好几屉。”

主人一听,就会讽刺说:“让狗给偷吃了!”

说完大家哈哈大笑,知道这是骂偷饺子的人。过一会儿,“偷饺子”的人会自动上门,“大言不惭”地说:“你家饺子可以,我家小子吃了一大碗,金虎他家饺子不行,太咸,老莫家更不行,一煮就散了,没法吃。”

“偷饺子”的人俨然美食家,偷吃了饺子后,要负责评价各家饺子的优劣。

被偷饺子的人,不会埋怨偷饺子的人,反而会很高兴,在老乡们看来,谁家饺子被偷得多,说明被看得起,人缘好。

这其实不难理解,大家都不愿意跟爱急眼的人交往,人们喜欢心胸开阔,开得起玩笑的人。

除夕夜的时候,鲁颂德跟几个知青去生产队队长家过年。

走在村道上,没人放炮,没有行人,只有一望无际的白雪。村里弥漫着一股松木燃烧的香味,年夜饭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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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没有计划生育,生产队长家人丁兴旺,四个闺女三个儿子,老大跟老幺差了12岁,孩子们围坐在炕桌上,瞪着眼睛等开饭。

平常吃烦了土豆、白菜、萝卜,好不容易到过年,终于能吃上肉了,一个个兴奋的状态溢于言表。

孩子们不护食,都乐意跟上海知青分享,猪肉炖粉条、灌血肠、热饺子,互相给对方碗里夹……

几十年后,鲁颂德再回忆知青往事,总是感慨说:“现在日子过得好了,但是没年味了。那时人们兜里不富裕,但是心里很富裕。历史翻篇了,那种感觉,恐怕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