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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Beverly D’Silva

编译:Anna

校对:LIT.CAVE

编辑部配图:Online

编辑部附言:

极简似乎成了当下人们追求品质生活的标准。但是为什么有的人了解了极简后反而买了更多的东西?真正的极简到底是什么呢?如果对极简生活真正意义的理解出现偏差的话,反而会导致我们的物质焦虑。

在这篇文章中贝弗利·德席尔瓦(Beverley D’Silva)探讨了外在的秩序、内心的平静——以及为什么简单让我们快乐。

正文

近来极简主义似乎无处不在。而在这些「减少」和「少即是多」的理念之中,存在着很多可怕的东西。这个词现在被用于无数的哲学、产品或生活方式选择上——从设计上的轻巧简便,再到减少物质追求,或者到达了最终的极简主义——僧侣般的禁欲主义。

它的定义十分广泛。它是一种旨在让我们反思对地球所做出的破坏的深奥哲学吗?就像艺术家迈克尔·兰迪(Michael Landy)那样?他在2001年的开创性作品《Break Down》中毁掉了自己存在在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除了女友和猫);或者说,极简主义只与物品有关——我们拥有什么,我们就丢弃什么——在整理女皇近藤麻理惠(Marie Kondo)的层面上,她的「通过利用我们身边的东西来点亮快乐」的理念引起了人们的共鸣,而记录着「近藤麻理惠整理法」的图书大约售出了1100万册。

近藤是近十年来敲着极简主义的大鼓走上流行舞台的新军中的一员。和她一同的还有约书亚·菲尔兹·米尔本( Joshua Fields Millburn)和瑞安·尼柯德默斯(Ryan Nicodemus),他们被统称为极简主义者,他们毕生都在研究我们拥有的物品以及我们为什么要拥有。

2009年,我儿时的朋友们看到了极简主义可以帮助解压他们的高强度、高收入、只为了追求财富积累的高管生活,他们承认,极简主义可以分散他们内心深处的不快和不满。尼科迪默斯( Nicodemus)说道:「我一直在追逐美国梦,直到我意识到那不是我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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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沉迷于极简主义,整理并丢弃了90%的物品,享受着快乐,也开启了新的职业生涯,他们创建了一个非常成功的博客、写了书也拍摄了一列电视节目。在网飞(Netflix)上有他们的新系列,「减少,就当下」(Less Is Now),其以娱乐的方式讲述了他们的个人故事,并号召人们投身于这项事业,而这之中不乏点缀着专家的见解,如美国绿色和平组织(Greenpeace USA)的安妮·伦纳德(Annie Leonard),她指出「公司和其对利润的追求绝对是我们对某些东西上瘾的背后原因」,并将「购物疗法」的指数增长归因于人们「失去了拥有社区、目的和身份的其它途径」。

与此同时,洛杉矶一家「巨型教堂」的创立者埃尔温·麦克马纳斯(Erwin McManus)从精神上对它进行了解读:「极简主义的课程之所以能如此具有吸引力,是因为我们沉迷于所有错误的东西,但又对真正重要的东西极度渴求。」

我们在意的是腾出更多的空间,给时间、平静的心态、创造力、体验感、满足感、自由——《极简主义者》

批评者们指出极简主义者的作品颇具讽刺意味,他们说,极简主义者的作品给大约2000万人带来了影响,同时也让他们添置了更多的东西。但米尔本·菲尔茨(Millburn Fields)和尼科迪默斯(Nicodemus )坚信自己的使命,即帮助人们「用更少的钱过上有意义的生活」。他们的新书《Love People, Use Things》中说到:因为事情反过来的话永远不会有用,还会因此定义我们想要传达的信息和话语。虽然整理是件好事,但这并不意味着拥有的更少:「我们在意的是通过这种方式为生活腾出更多空间——可能是时间、平静的心态、创造力、体验感、满足感、自由感等等方面。」

难怪极简主义是一个快速发展的行业;「物品」已经堆积如山:平均每个美国家庭拥有30万件物品;而对储存空间的需求则是房产领域中热度极高的一部分。反对这种发展的一个现象就是「小房子」(tiny house)运动;人们开始青睐基本上只有40平方米或更小的房子,并且通常是自建的,这反映了人们越来越渴望降低生活成本,过得更简单和更自由。这一运动始于美国,并逐渐在其他地方流行起来。

艺术界的极简主义意义意味着新的开始,而非必然的空虚

Kyle Chayka是《低欲望:极简主义生活》(The Longing for Less:Living with Minimalism)一书的作者。居住在纽约的Chayka有着艺术批评的背景,他认为极简主义比一般人所认为的有着更深的意义和历史——它来自艺术世界,意味着新的开始,而非空虚。在2020年他出版的书里,他聚焦于这些起源,以及20世纪60年代的文化人物,他称之为「带大写M的极简主义」(Minimalism with cpital M)。

其中有优秀的艺术家如唐纳德·贾德(Donald Judd)、丹·弗莱文(Dan Flavin)、艾格尼丝·马丁(Agnes Martin);音乐作曲家如约翰·凯奇( John Cage)、菲利普·格拉斯(Philip Glass)和朱利叶斯·伊士曼( Julius Eastman);以及被贴上这个标签的设计师、作家、建筑师和艺术家。

Chayka告诉我们「极简主义在艺术界的起点是在意想不到的事物中发现美,比如工业材料,从一些以前被忽视的东西中发现它们的价值——而不是创造些完全空白的东西」。

「扔掉所有的东西,赚更少的钱,这似乎是一种对消费主义的反叛,但(当你不得不)购买合适的新东西,遵循合适的朴素美学时,它也会再次成为一种正统。」

他无法接受「一些人所接受的那种一无所有、白墙白地板的风格,这让空间变得压抑……就像一种完全空虚的新正统观念」,接着他补充道「『被忽视的东西』是极简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但这在现在并不常见——人们会说『哦,我想买这件Instagram上的毛衣,因为它极简主义』……这并不是说要用不同的眼光看待任何东西。」

Instagram是极简主义日益流行的一大推动力,对此他说:「Instagram展示图片和留白的方式非常适合极简主义美学。」他的下一本书,关于「数字极简主义」,将进一步探索这些想法。

存在与虚无

现代极简主义可能起源于20世纪,但它的哲学渊源要远得多,要从大约2500年前,一个名叫第欧根尼(Diogenes)的自我主义人物说起;美国克莱顿大学(Creighton University)哲学荣誉退休教授威廉·斯蒂芬斯(William Stephens)认为,他是「最原始的不墨守成规者」。

第欧根尼生于公元前412年左右,从如今的土耳其旅行到雅典。后来他觉得自己不需要房子,就住在一个倒下的木桶里。他只有一件斗篷、一根拐杖和一个皮袋(没人知道他口袋里装的是什么,因为他没钱)。斯蒂芬斯说他,「通过自我控制和自给自足发现了幸福」,第欧根尼拒绝遵循「积累财富和社会地位的社会价值观……所以他是最初的极简主义者」。

公元前3世纪,希腊斯多葛派哲学学派(Hellenistic philosophy of Stoicism)——是「不表现感情,不抱怨地忍受痛苦或困苦」的代表——倡导坚持简单的生活理念,接受改变,更关注关注自我和团体而非财产的极简主义生活方式。斯多葛学派的塞涅卡(Seneca )写道:「让自己相信,即使没有(财富)也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并始终认同它们是不可靠的。」

在格雷琴·鲁宾( Gretchen Rubin)的《外在有序,内在平静》( Outer Order, Inner Calm)一书中,我们可以看到斯多葛主义的影子。乐观向上、富有人格魅力的她在美国日间热门节目《周日超级灵魂》(SuperSoul Sunday)中向奥普拉·温弗瑞(Oprah Winfrey )阐述了「什么才是真正快乐以及如何获得快乐」的观点。

鲁宾告诉我们,她2019年出版的这本书源于她意识到「人们觉得自己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有些失控,就算是在疫情爆发之前也是这样。想要控制你自己的环境,管理好自己不确定性和焦虑的情绪都是很自然的。」

「我会对人们说,『什么让你感觉更快乐?』他们会一遍又一遍地回答『我自己铺床』。一个简单的行为,一个小小的命令,就能让他们觉得他们开始了正确的一天。」

鲁宾反对那些追求「一无所有」的极简主义者。「我认为物质的东西可能有一个精神层面,我们经常为了追求更高的价值而购物。所以,也许你买的那棵异想天开的橡胶制的向日葵是有目的的——它会让家人开心起来,或者在窗台上增添一抹色彩。」谈到与物品的情感联系,她向一位朋友提供了建议。这位朋友「衣橱里塞满了她从未穿过的正式长裙,但那时候她的爱人不幸死于癌症。所以这些裙子与她对他的记忆紧密相连。」

他们最终决定,有一件衣服,也就是那位朋友最喜欢的,是值得保留的——「也许不是永远,但至少是现在」。

鲁宾说:「在幸福生活的背景下,我们可以都赞同衣柜里的熙熙攘攘只是个小问题。然而,当我们针对杂乱的问题做点什么时,人们说他们感觉更有活力,(也)更专注;这是一种强烈的可能性的感觉。我永远不会忘记有人告诉我——『我终于把冰箱清理干净了——现在我知道我也可以换掉我的职业了』。」

削减需要很强的自律性,直到你不能再减下去为止——约翰·笙

与英国建筑师约翰·笙(John Pawson)相比,这些极简主义的专家只是个新手,他在自己的作品中实践了40多年的简化主义。他师从日本设计师仓俣史朗(Shiro Kurumata),他的极简主义美学明显体现在他的大量作品中,包括卡尔文·克莱恩(Calvin Klein)在纽约的第一家门店,以及他在2017年对伦敦肯辛顿设计博物馆( Design Museum in Kensington)内部结构的改造。包笙在接受我们采访时表示:「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对如何营造舒适的空间很感兴趣。」在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他具有了极简主义理念,除了一张床,他几乎搬空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

他曾说过:「削减需要很强的自律性,直到你不能再减下去为止。」然而,他本人绝不是一本正经的,他回忆起他最小的妹妹给他写了一封信,说「我已成为极简主义俱乐部的会员了」,然后他在其中找到了一张白纸。他说,「所以无可避免的,我在早些时候遭受了批评」。

他的一些最独特的作品是为宗教机构创作的。例如捷克共和国波希米亚的Nový Dvůr圣母修道院;伦敦东部的圣约翰-哈克尼教堂(St John-at-Hackney Church)的翻新工程;他在圣保罗大教堂几何楼梯上的光学装置——所有这些都利用了他纯粹的视觉和简单的设计。

他补充道,「尽管我的生活并不艰苦,我也想这样做。」他有着虔诚的极简主义的沉思,他的妻子凯瑟琳,是一个「奇妙且可爱的人,一个很好的厨师,好母亲,实际上一切都好…但有只有一件事她,不是很整洁…只要她离开一个小时,我就会跟着她,把所有东西都收拾放好,所有的表面都要整理和清空」。

回顾这场运动的营销、包装和商业化,以及其衍生的书籍和关于整理的一系列事物,他说:「我走进书店,看看近藤麻理惠(Marie Kondo)的书和其他所有相关的书,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写一本关于如何不拥有任何东西的书?』」他总结道:「但最后,我想了下觉得『这本书也挺多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