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泽香
一早出门买菜，先去附近包子铺吃早点。推门而入，食客满堂。点完餐，正好有张桌空出，待服务员清理完毕，立即落座。心想，饶是雾霾天，吃喝采买是必须，该出门的一个不少。
天气灰蒙，春光被掩泰半，若非凑近细观，桃红柳绿已被煞去大半光彩。雾霾不是赏春天。
须臾，一女子领着幼童问我：“您是一个人吗”，得到肯定答复，他们坐在我对面。
女子三十左右，着黑色薄羽绒外套、素面，戴黑框眼镜，扎马尾，有几缕已散落。周身无多余装饰，除斜挎的一个儿童水壶外，她之普通一如所有常见的忙碌的母亲——自身怎样都好，一切以孩子为重。
她叫了二两包子，包子上来，叫孩子趁热吃，自己低头滑手机。孩子边吃边叽叽喳喳，她随声应和。有一句钻进我耳里：妈妈你也吃。她说：妈妈吃过了，你吃，吃完我带你去公园玩儿。
小男孩不爱包子馅儿，抠出放在盘里、托盘，四处是，拿着面皮啃，照此勉强吃完三个。女子抬头，免不了数落，语里全无责备，大概怪年幼的儿子不识货，整个一买椟还珠，包子贵在馅儿，他竟不吃，颇有心疼意，随即捡起塞进嘴里。
我的餐点早于他们先上：一两包子和一碗馄饨。一个小孩能吃完二两包子？且无粥送服。好奇之下，我有意放缓进餐速度。小孩环顾四周，最后定在我处，歪头问女子：妈妈，阿姨盘子为什么只有一个包子？女子笑笑：其他的包子，阿姨吃了啊。我顺势朝男孩说：快吃吧，凉了不好吃。我想小男孩懒散吃法，多少令女子头痛，她大概也想孩子赶紧吃完，一起去下个目的地。
小男孩倒是接连啃了几口，之后又慢下来。我以为女子耐心耗得差不多，会直接抓起包子帮孩子快速解决，毕竟小个儿包子，大人很好对付。没想到她问的是：盘里有几个包子，你数数。男孩：一个，两个，总共两个！
不对，你今年几岁？明年呢？女子放下手机，精神集中地盯着孩子。
我今年两岁半啦！明年三岁！孩子骄傲地说。这显然不是他第一次答。
好的，现在盘子里有几个包子，再数数，从“一”开始。女子视线挪到盘子。
一、二……，不待孩子数完，女子赶紧指向最后一个，意思是接着数，不要停。孩子想了想，终于答了“三”。
女子松了口气。她接着问：盘子里三个，你手上还有一个没吃完，一共是几个包子呀？
不知为何，此时我想快速吃完出去透口气。三两下喝完馄饨汤，取纸巾，戴口罩，推门而去。
孩子肯定会数对，总共四个。再严谨点：三个半。我肯定女子会在循循善诱之下得到满意的答案。
可是纵然答对，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才两岁半。这个年龄连上幼儿园都勉强。
想起我的幼年，在乡下大字不识一个，更无人逼我数数。每每天亮出门，玩到天黑方归。从无人关心我认不认字，会不会数数，他们说得最多是——天黑记得回家吃饭。
若有人成心逮我认字识数，我倒也有法子，别的学不会，无师自通脚踩西瓜皮的本领是有的——能溜多远溜多远，实在不行，绕道而行，我赤脚走遍乡间的路，哪条道儿不熟！
其实，识不识数又有什么要紧呢，丝毫不影响我与它们玩耍——天空的鸟、地上的花、溪下的鱼，还有挂一树青桃的树，再酸我也得爬上去摘几粒咬几口。
管你几加几是几，倘要问我，两眼一闭，想说多少是多少。
天大地大，徜徉其间的我，同样大。莫要问大是几，大就是大，是无穷尽，几天几夜数不完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