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才方远,崇德不偏

——再读古广祥先生《文论所以然》

郭 省 非

2020年12月我曾以《探因为所以,溯表象根源》为题谈了一些我读古广祥先生《文论所以然》的感想,但总感到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完。尤其是他那句“身在异乡为异客,他乡不似故乡亲”的感叹,使我久久不能忘怀。这种对故乡留恋情感的炽热,把人烤得暖暖的甜甜的总也舍不得放下。他每次从香港回到海南时的感觉,其实我也曾有过。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从东北回浠水探家,淮河以北还是冰天雪地,火车一过信阳就看到翠竹青青,绿水潺潺,一种如春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在汉口火车站下车,一踏上湖北的土地,那种亲切感每每使人激动得热泪双流。这种故土情怀就是人们常说的“乡愁”。余光中的《乡愁》,那是诗。古广祥的乡愁,这是文。但无论是诗还是文,其共同点就是情。翻开《文论所以然》,映入眼帘的是文字,而文字的灵魂深处尽是炽热的情感,因而我以“不尽乡愁尽是情”为题再谈读古广祥先生大作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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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是对根祖的崇拜。人人有根,人人有祖。我曾以根祖为题写过一副对联:“祖上移民,史远千秋心系祖;根间寻脉,树高万丈叶连根”。古广祥先生《缅怀家父古剑锋教授》一文中有这样一段话:“每逢佳节,父亲带领子孙返乡祭祖,鼓励子女出资修祠堂、筑凉亭、修桥铺路”。这深刻体现了古家具有浓烈的根祖情结。敬祖是中华民族的重要信仰。对炎黄的祭祀,是国家层次的敬祖;各姓氏祠堂的祭祀,是家族层次的敬祖;崇拜“天地国亲师”,是家庭层次的敬祖。根祖情怀实质是血脉情怀,这是乡愁的源头。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舍弃了对祖宗的崇拜,理所当然地被斥之为“数典忘祖”。寻根敬祖,是留住乡愁的重要体现。

乡愁是对故土的眷恋。古广祥先生的《文生主义正人心》一文中有很多金句,完全可以称为关于乡愁的精辟论断。他说,“家乡是心头的爱”,“‘乡土文化’,即落脚文化,是人类社会实践的产物,是一个文化现象的母题”,“‘乡土文化’是人类传统观念中,最具传承情结的文化因子,是乡愁的重要载体”。他还引用艾青的话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从这里可以看到,如果说李白的《夜静思》是对乡愁的文学描述,那古广祥先生的这些话,就是对乡愁的理论概括。乡愁是蕴藏在心头对故乡的挚爱;乡愁是“落脚文化”,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崭新的概念,使我联想到现如今婴儿出生时摁上红脚印的画面,从而踏上了故土故乡,这就是乡愁的出发地,出生时的一小步,是人生的一大步;“乡土文化”是乡愁的重要载体,乡愁是发芽于根植于“乡土文化”之中的;愁乡是一种文化现象,她是“一个文化现象的母题”,也就是母体,打开脑洞,乡愁文化是中华文化的母体。我的一位同乡同班战友,定居在东北,已有二十多年未回过故乡,他将“落叶”作为自己微信网名,思乡强烈程度尽在“归根”眷恋之中。这就是中华文化啊!

乡愁是对往昔的回忆。人们所具有的乡愁情结主要是青少年时期形成的,是人生前半段点点滴滴经历积累的结果。回忆是对蕴藏在脑海中记忆重新“放映”。也可以说,记忆是乡愁动力的能源,回忆是乡愁能源的燃烧。李白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思”就是回忆。“思故乡”就是乡愁情结的释放。“故乡”,是故乡的山,是故乡的水,是故乡的事,是故乡的人。《增广贤文》上说:“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这是乡愁的生动表述。“故乡人”中居首位的是孟郊说的“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的“慈母”。余光中《乡愁》诗中说,“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后来呀,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呵在里头”。由此可见,若将故乡的山水画面和社会故事比作是乡愁的血肉,那么,母亲就是乡愁的灵魂。古广祥先生在《悼念母亲李涤嫦医生》一文中,回忆了母亲当年经营有“五男四女”“这样一个大家庭”的艰难,“四季不曾尝肉味;三年何止缺鱼腥。”他说,“我母亲不仅是持家能手,而且还是孩子们的人生导师”。古广祥先生的成就即是母亲“针对性栽培”结出的硕果。古广祥先生的这些文字就是他用回忆的丹青绘出来的乡愁珍贵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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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是对地名的镌刻。故乡,故土,只是抽象概念,而故乡的一些地名,才是可以被五官感受得到的具象概念。乡愁所蕴含的对故乡的热爱,往往是通过对故乡地名所反映的具象来实现的。我曾卫国于长白山麓,但一听到黄冈浠水,就顿时涌动着大别山情。我读《立才方远,崇德不偏》一文时,看到古广祥先生同样对海南地名具有像镌刻在青铜器物上那样永远磨灭不掉的深刻印象。他动情地说,“海南是我无法远离的故乡”。他充分发挥自己善于创作中药名、词牌名对联的特长,撰写一批故乡地名的对联,如:“茂月/弄花/牛上岭;青云/握岱/鹿回头。”“海口/临高角;天涯/拔翠山。”词性、结构、平仄对仗之工整,无不令人惊叹。这既反映了作者谙熟对联技巧,更反映了作者对故乡地名的深厚感情。中国地名大会主持人曾说过,“地名文化是传承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是增强文化归属、提升爱国热情的重要途径”。在古广祥先生的地名对联中,清楚感受到了地名文化的文学表现和宝贵价值。

读古广祥先生《文论所以然》,可以得到很多启发,其中的一条感受是乡愁情就是故乡情,故乡情是爱国情的发源地或出发地。寻找祖国东西南北中的中心点是地理概念,而把故乡看作是祖国的中心点则是心理现象。“谁不说俺家乡好”的歌词和杜甫“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的诗句,正是这个心理现象的文学反映。不可想象,一个不爱故乡的人怎么可能爱国。乡愁情结是爱国情结的浓缩,爱国情结是乡愁情结的拓展。把乡愁留住就是把根留住。这是中华民族或炎黄子孙融入血液里的比黄金还贵的无价情怀。

2021年3月24日于汉口南京路汾阳庐

本文作者 郭省非

郭省非,1941年出生,湖北省浠水县人。曾任沈阳军区宣传部处长,湖北省轻工业厅办公室主任。退休后任《湖北诗词》执行副主编《荆楚对联》主编多年,2009年被选为中国楹联学会副会长,2014年被聘为中联会顾问。同年被中联会授予中国联坛最高奖第二届“梁章钜奖”和第二届“联坛十杰”称号。出版有《省非联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