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绪年间,湖北枣阳县发生了一起严重的爆炸案:

一天晚上,枣阳县城内的百姓正在自家门前纳凉消暑,众人吃着瓜子聊着家常,渐渐进入了梦乡。半夜里,突然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睡梦中的人被惊醒,众人焦急地四处打听,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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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爆炸的地方在城东的康家祠堂里,祠堂东厢房被炸毁,硝烟和灰尘弥漫在空气中。康氏族人扒开被炸倒的墙壁和断砖,在瓦砾之下赫然发现两具一丝不挂的尸体,尸体鲜血淋漓,现场情况惨不忍睹,一些胆小的人吓得跑了出去。

县令彭龙飞接到报案,立刻到现场查看,只见东厢房里一片狼藉,后墙全部被炸毁,东厢房的后墙紧靠护城河,墙边长满野草,墙下有一个三尺深的圆形土坑,显然炸药是从墙外引爆的。在厢房里,有一男一女两具尸体,两具尸体男子在上女子在下,呈一俯一仰状,二人全身一丝不挂,看得出来他们被炸死时正在行房……

男女二人头抵半截墙壁,身下铺着一张油光发亮的竹席,男子头发有些花白,头顶被砖头砸出一个大洞,显然这是被炸药腾起的砖头砸中而死。男子的血液流满全身,且有部分已经变黑凝固。仵作让人搬开尸体,点上灯烛一照后,人们才发现他是族长康文锡。

女子压在康文锡尸体上,女子身材修长,丰乳肥臀,年龄不到30岁。女子头枕在一个竹枕头上,由于她的头部抵着围墙,爆炸时首当其冲,头部被炸得粉碎,因此无法辨别她的样貌和身份。

彭县令现场提审康氏族人,族人们见家里出了此等丢人现眼的事情,一个个都言辞闪烁,说话时都是遮遮掩掩。彭县令让康家族人都退出去,按照长幼顺序单独进来回话。在彭县令的审问下,康氏族人才不得不据实相告。这个女人虽然头被炸碎,但从她的身材和破碎的衣服来看,好像是寡妇刘巧儿。

寡妇刘巧儿,系族人康东保的妻子,康东保两年前暴病身亡,现在和婆婆马氏一起生活。马氏年轻时丈夫就去世了,夫妻二人只有康东保一个儿子。几十年来,马氏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康东宝拉扯大,后来又给他娶了媳妇刘巧儿。可是两年前,儿子却突然暴病身亡了,丢下了她与儿媳妇两人相依为命。

刘巧儿年轻,一个人毕竟忍耐不住寂寞,于是马氏便劝刘巧儿改嫁,不要为了她耽误了自己的青春。可谁曾想到,她竟然与族长勾搭在一起,作出这种辱没门风的事情来。康氏族人说罢,一个个都长吁短叹,摇头痛心不已。

彭县令心中暗暗推算:此案必然是康族长垂涎寡妇刘巧儿的美色,故而与寡妇勾搭成奸,将她带入东厢房里行乐,却不料被人炸死了。康族长和刘寡妇被人炸死,其中必然还有隐情,康东保早已经身亡,不可能是他杀的人,康东保除了一个老母又无其他至亲,到底是谁杀的人呢?这些都是破解此案的关键问题。

彭县令一时难以想明白其中的问题,只得让康氏族人先把尸体收敛了,放入城北报恩寺的义庄里去,又派出衙役到处寻访案情。布置完这些后,彭县令骑马返回了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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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衙门大堂外有人击鼓鸣冤,击鼓之声急促沉重,打断了彭县令的思绪,彭县令只得升堂问案。来人是一个年轻人,他往县衙大堂一跪便大呼冤枉:

“老爷明鉴,我爹绝对不是好色害命之徒啊,他肯定是被人害死的。害死他的人一定是小寡妇秦采芹,这个小寡妇死了丈夫后,长年累月与邻县的王铁锤勾搭成奸,她屡次三番要带着康家的财产改嫁王铁锤,我爹是族长不同意她带走财产,于是她便怀恨在心,多次辱骂我爹。一定是她和王铁锤设计害死了我爹,请大人抓住凶手,以雪死者冤屈。”

原来年轻男子是康族长的儿子康东堂,昨天他在乡下田庄里收账,整个晚上都没有回家。一直到第二天清早,他收完了账才返回城里,却不曾想老父被炸死在了祠堂里。如今满城都知道了此事,人们都在指责和谩骂康文锡无耻,所以他便前来给老父伸冤。

彭县令听罢,立刻让捕头周松去抓捕王铁锤和秦采芹。两队衙役分兵去抓,结果到了两家门口发现两家都关门闭户,人不知去了何处。彭县令又赶紧提审了两家的邻居,让文书画影图形交给捕快,让捕头周松和衙役们骑上快马去追。

周捕头骑马往南追赶,因为他得知王铁锤的家在荆州,所以选择往南追。跑了一百多里地后,他们来到了位于大洪山下的一家客栈里,王铁锤和秦采芹就在这家客栈里吃饭,当场就被他们抓个正着。王铁锤见周捕头等人到来,气得满脸通红,他与秦采芹二人早有逃走的准备,身上带着细软,又有一头毛驴专门给秦采芹骑用。周捕头让王铁锤牵着毛驴,载着秦采芹慢慢走回县城。

彭县令升堂审问二人,怒问二人为何要炸死族长和刘巧儿?王铁锤和秦采芹听罢大吃一惊,连连呼叫冤枉。秦采芹则怒目圆睁地说“死了好!他活该这样的下场!”彭县令问秦采芹为何这样说话?秦采芹却一声不吭,在彭县令的一番追问下,秦采芹才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原来,秦采芹是城中一户人家的女儿,16岁时嫁给了私塾先生康文卿的独子康东云为妻。新婚之夜,康东云却大口吐血,死在了婚床之上。康东云死了,秦采芹才知道他患了肺痨病,娶她是康家父母为了冲喜才不得已使用的办法。丈夫死了,秦采芹成了寡妇。

几年后,公公和婆婆见秦采芹孝顺舍不得她改嫁,于是决定认她为女儿,招个女婿上门。秦采芹答应了,于是公公婆婆找来族长康文锡,请他帮忙张罗此事,康文锡碍于康文卿的面子,满口答应下来。

城里西街有一家铁匠铺,铁匠铺里有个伙计叫王铁锤,他的老家在荆州,几年前从荆州来城里投靠亲戚。铁匠铺在秦采芹家隔壁,秦采芹还未出嫁前就认识王铁锤,彼此之间有好印象。秦采芹的丈夫死后,王铁锤时常来帮秦采芹做事,一来二去二人有了感情,秦采芹的公公婆婆看在眼里,也觉得王铁锤为人老实厚道,便想让他入赘康家。

这原本是件好事,但康文卿夫妇却先后染病去世,秦采芹不得不守孝三年。二老去世,秦采芹与王铁锤的婚事就此耽误了。三年守孝期满后,秦采芹去找康文锡请他准许王铁锤入赘,谁知康文锡马上翻脸不认人。他说秦采芹想改嫁给一个外乡人,想把康家的财产卷走了,作为族长他不能答应。

秦采芹听罢,心中如火烧一般,但族长说话就是法律,他不点头答应是绝对不能招王铁锤入赘的。秦采芹回家后气得放声痛哭,康文锡却在此时趁虚而入。康文锡悄悄来到秦采芹家里,康文锡说只要秦采芹陪他一宿,他就答应让王铁锤入赘。秦采芹天真地相信了康文锡,她放弃挣扎抵抗,任由康文锡摆布。

康文锡没有料到,秦采芹还是处子之身,于是一有机会就去纠缠秦采芹。秦采芹见康文锡如此无耻,于是准备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带在身上,康文锡见秦采芹有刀在身,也不敢造次。秦采芹自知上了康文锡的当,在愤怒之下当众怒骂康文锡是“衣冠禽兽”

昨天晚上,康文锡又来家里找秦采芹,他说晚上让秦采芹去祠堂里找他,做一个了断,否则他就告诉族人秦采芹为了改嫁勾引族长,让她身败名裂进猪笼沉塘。秦采芹对康文锡已经恨之入骨,她跑去找王铁锤商量,把康文锡的恶行告诉了王铁锤,并求王铁锤带她离开这里,家业原本是康家的就给康家族人瓜分吧。

王铁锤听了秦采芹的话,他买来一头毛驴,带上了衣服和存下的一些钱。等到傍晚时分,王铁锤用毛驴载着秦采芹出发,一路朝老家荆州府走去。他们走进了大洪山下的一个小镇上,在那里吃晚饭时被周捕头等人抓获。秦采芹和王铁锤被带回县衙,此时才知道康文锡被人炸死了。所以,秦采芹才骂康文锡罪有应得。

秦采芹说罢,彭县令心中感叹不已,若秦采芹说的是实话,那么他们的确没有杀死康文锡。彭县令下令将秦采芹、王铁锤关入大牢之中,以办案为由暂时让两人收押,免得他们受到康氏族人的迫害。

此案又陷入了死结,凶手到底是谁呢?彭县令把破案的关键转移到了炸药上来,按照当时现场的情况,能一下子把房屋和围墙炸塌,必须要大量的火药才行。距离县城40里外有一个刘家湾镇,镇上家家户户都是制作烟花爆竹的,有大量的火药储存。彭县令带上几个衙役,骑马赶往刘家湾调查。

彭县令问刘家湾的族长,最近有没有人来买大量的火药?族长说大宗火药是不能轻易买卖的,所以最近没有人来买大量火药,但是有一个人却买了大量的烟花。买烟花的人是县城康家的老族长康文锡,康文锡还带着一个抽大烟的汉子前来负责搬运。如果把烟花拆开,就能弄出10来斤火药来,当时那些烟花是用马车送去族长家里的。

彭县令听罢,告辞离开了刘家湾,返回城里后又去了康文锡家里。康文锡家里果然堆着大量被拆开的烟花,彭县令问康文锡的儿子康东堂,这些烟花都是康文锡拆掉的吗?康东堂说不是,是他父亲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个吸大烟的汉子,这个汉子在家里拆了几天,弄好后才离去的。这个人是他父亲找来的,也不知道他是谁。

显而易见,这个抽大烟的汉子,就是最后的嫌疑人了!彭县令问清楚了康东堂抽大烟汉子的样貌,然后让周捕头去城里的烟馆秘密暗访,务必把这个抽大烟的汉子抓来。周捕头领命而去,查遍了城中所有的大烟馆也没有找到这个汉子。最后又去隐藏在民家的土烟馆,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一家隐蔽的民房里抓住了这个抽大烟的汉子,并将他带去了县衙。

一番审问之后,抽大烟的男子说出了整个案子的真相来:

这个汉子叫靳七桂,城北靳庄人,家里原本有田有地,日子过得还算富裕。可是他偏偏是个败家子,吃喝嫖赌抽样样都占,大好的家业都被他吃光、抽光了,城中青楼他也没少去。家道败落之后,靳七桂没钱去青楼了,于是把目光投到了年轻寡妇刘巧儿的身上。结果几次试探,刘巧儿都不搭理他。

靳七桂并不甘心,成天盯着刘巧儿,结果发现族长康文锡与刘巧儿有私情,二人经常在康家祠堂里私会。靳七桂以此要挟康文锡,康文锡给了靳七桂拿了一锭银子做封口费。靳七桂很快就花光了钱,又来找康文锡要钱。就这样子,康文锡与靳七桂便熟悉了。

不久前,康文锡大骂寡妇秦采芹,靳七桂才知道康文锡玷污了侄儿媳妇秦采芹,事后遭到秦采芹辱骂。康文锡给了靳七桂100两银子,让他去杀了秦采芹。靳七桂告诉康文锡杀人他敢,但是官府追查下来大家都要完蛋,不如用别的办法杀人。

二人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决定炸死秦采芹,然后诬陷说秦采芹想用炸药炸死康文锡,却炸死了自己。定下计策之后,二人去刘家湾买了一车烟花,拆下来得到10斤火药,又用火药制作成炸药包。准备好一切之后,康文锡就去找秦采芹,让她去祠堂里了断一切。

那天晚上,靳七桂躲在墙外埋好了炸药包,他听到房内有女子的声音后,便捡起一块石头丢到房顶上去,以此作为信号让康文锡离开,这个报警的方式是他们事先就约定好了的。靳七桂点燃炸药包的引线之后就跑了,结果他把康文锡和刘巧儿炸死了。

靳七桂说出了杀人的经过,康氏族人却不服,他们认为既然康文锡知道要炸死秦采芹,为何还会把自己炸死在里面呢?难道他没有听到靳七桂报警吗?这很不合常理。彭县令让衙役端上来半截舌头,又让众人到报恩寺去检查康文锡和刘巧儿的尸体,结果发现刘巧儿果然少了半截舌头。彭县令指着这半截舌头,对众人说道:

那天晚上,康文锡在祠堂中等待秦采芹前来,结果等到后半夜也没见她来。秦采芹没来,却等来了刘巧儿。康文锡最近都在忙着炸死秦采芹,因此冷落了刘巧儿。康文锡见到了后半夜秦采芹不会来了,于是便与刘巧儿欢好起来,完全忘掉了墙外还有靳七桂在等待。

靳七桂扔石头上房报警时,康文锡才想起了杀人之事,于是他想赶紧甩开刘巧儿脱身。但此时刘巧儿紧紧搂着他不放,康文锡无奈之下咬断了刘巧儿的舌头。康文锡正想起身,此时炸药已经引爆,二人当场被炸死。所以,康文锡的嘴里的半截舌头就是刘巧儿的。此案的具体经过就是这样,康文锡与刘巧儿双双被炸死,这是他们咎由自取的结果。

真相大白,恶人有恶报

案情真相大白,彭县令按律判处靳七桂斩首,康文锡、刘巧儿已经被炸死不做追究,秦采芹照顾公婆一直到去世,又被公婆认成女儿,所以有权继承公婆的遗产。公婆的家产变卖之后银子由秦采芹带走,秦采芹与王铁锤返回荆州生活,康氏族人不得干预。

清代祠堂爆炸案,此案曲折离奇,案中之案都围绕着一个恶人——康文锡。康文锡私通刘巧儿、逼迫秦采芹,最后还要杀死秦采芹,手段极其残忍,心肠何其歹毒。康文锡活该被炸死。所以说,人最好不要作恶,否则什么时候死在自己手里都不知道。

自此,清代祠堂爆炸案,宣告结案。

参考文献:《清代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