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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终于做出大规模接种COVID-19疫苗,实现群体免疫的决定了。

去年10月1日,我写的《美国COVID-19疫苗免费接种,中国应该这么干》里提到,希望中国在2021年用一年时间接种70%的中国人实现群体免疫。这可能是最早为中国群体免疫摇旗呐喊的声音了吧。

最近,钟南山院士终于吹响了冲锋号。他在媒体上正式提出到6月底(后来改口成7月底)接种40%的中国人(即5.6亿人)的目标。如果全部用灭活疫苗,那么就是11.2亿剂次,相当于7月底前每天要接种746万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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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t.cn/A6tCgu5c

之前,我国接种速度之最的是2010年9月11~20日的麻疹疫苗强化免疫,平均每天接种1000万剂,10天接种1亿人。不过,强化免疫是针对儿童和中小学生,组织起来比成人容易得多。

这次的每天746万剂给成人接种,接种组织的难度肯定远超过麻疹疫苗强化免疫。好在,当年只是疾控体系自己做这件事,这次是全社会动员,在组织形式上今非昔比,所以实现目标的把握很大。具体的接种速度,很可能呈现一个钟型曲线,一开始慢,后来越来越快,我期待有一天可以达到1500万剂,创造人类公共卫生行动效率的新标杆,之后缓慢回落。

对于疫苗供应和接种服务能力,陶医生不是太担心。我担心的是,公众接种意愿到底有没有那么高,以及疫苗不良事件对公众接种意愿的影响。

国药集团北京生物的COVID-19疫苗说明书的正式版里,已经确认73种不良反应,我认为比较严重或匪夷所思的包括:流感、味觉障碍、味觉丧失、感觉异常、震颤、注意障碍、哮喘、颈部肿块、胃炎、视力减退、高血压、尿失禁。

这些不良反应的发生率是多少呢?

这些不良反应过于冷僻,所以说明书里没有给出具体数据,但我们可以合情合理的假设:这些不良反应,至少都临床试验的疫苗组观察到1例,否则不会列入不良反应。

那么疫苗组到底有多少人呢?

说明书里提到,疫苗组有14312人(安慰剂组14296人)。那用1做分子,用14312做分母,计算得到的每种不良反应发生率是:

7/10万人

现在我们要接种5.6亿人,假定所有灭活疫苗不良反应发生率没有区别,那么打完5.6亿人将导致39200人高血压,39200人味觉丧失,39200人哮喘,39200人尿失禁……仅例举的这4种不良反应合计近12万人,超过了我国的COVID-19感染人数总和!

以高血压为例:高血压可不是什么血压暂时升高的症状,高血压是一种需要终生治疗的疾病,会导致很高的心、脑、肾血管疾病风险。一个人如果戴上了高血压这顶帽子,几乎需要天天吃药,严重降低生活质量。

当然,打完疫苗后罹患高血压也未必就是疫苗引起的,这个道理谁都懂,然而一旦开展专家调查诊断,事情就会变得非常诡异。给大家看一个接种流感4价疫苗出现哮喘的专家调查诊断书实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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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案例中,患者接种了流感4价疫苗,同时也服用了清热去火丸剂,被诊断为支气管哮喘。专家们不考虑清热去火丸剂导致哮喘的可能性,仅以【同类疫苗国外临床试验及上市后检测到罕见不良反应哮喘】为理由,认为不能排除患病与疫苗有关,最终认定【患者的哮喘属于流感4价疫苗的异常反应】。

基于上面案例的判定逻辑,如果某人接种科兴中维的COVID-19灭活疫苗后罹患高血压,那么调查诊断专家完全可以【北京生物同类疫苗临床试验中检测到十分罕见不良反应高血压】为由,最终认定【患者的高血压属于科兴中维COVID-19灭活疫苗的异常反应】。

每一例接种后发生的高血压,都按上述判定逻辑认定为COVID-19灭活疫苗异常反应,这将是大概率事件。因为已经有案例在前,凭什么后来发生的高血压就不是疫苗异常反应呢?

专家们要认定高血压不是疫苗不良反应,恐怕难以说服患者,拿不出一锤定音的排除性证据,很可能引发疫苗闹。如果认定高血压是疫苗不良反应,补偿费用由政府财政承担,患者就不会有异议了。

一例高血压不良反应要补偿多少钱我不知道,因为前无古人,自COVID-19灭活疫苗始。但作为一名医生,我保守地估计,这种需要终生服药治疗的疾病补偿10万元根本不算多。3.9万名高血压,至少需要补偿39亿元吧。

那么39200人味觉丧失,39200人哮喘,39200人尿失禁该补偿多少?陶医生想都不敢想啊!

作为对照,美国辉瑞和莫德纳的mRNA疫苗,其急性过敏反应报告率只是1/20万和1/40万(http://t.cn/A6tCbMAQ),这些急性过敏反应虽然可能危及生命,但抢救及时都可以完全恢复正常,也没有人因为这种反应去世。所以,这些反应即便在美国被补偿,费用也不会太高。

这样一分析,大家就会意识到,如果北京生物COVID-19灭活疫苗说明书上的73种不良反应属实,那我国将面临空前严峻的疫苗不良反应补偿挑战。

打住!打住!打住!

陶医生的真实看法是:这些73种不良反应中大多数不成立,说疫苗导致高血压,是完全无法想像的。

要确定【不排除疫苗导致高血压】,先要问问排除的标准是什么呢?如果根本就不存在这种排除标准,所以永远无法排除,这不是对疫苗耍流氓么?

陶医生很明确地告诉各位: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某种检测项目,可以一锤定音排除或确定疫苗与高血压的关系。从医学原理来看,疫苗和高血压八辈子打不着。

疫苗是个好东西,不能冤枉疫苗。那么对于接种疫苗后出现的高血压,就应该换一个思路,问:有没有证据表明高血压是疫苗导致的?如果没有证据,那就排除,这才是正确的思路,没有证据就不能说某人是罪犯嘛。

再用找证据的思路,来看北京生物的COVID-19灭活疫苗说明书,上面有常见不良反应发生率的疫苗组与安慰剂组详细数据,真相就大白了。

18-59岁疫苗组共有14209人,安慰剂组共有14187人。疫苗组和安慰剂组人数几乎是相同等的,不存在偏倚。

接种部位“不良反应”的发生率,疫苗组为19.45%,安慰剂组为27.45%,疫苗组竟然低于安慰剂组8个百分点。

由于样本量很大,即便不做统计检验,我都可以确定这8个百分点的差异在统计学上有显著性。换句话说,疫苗组接种部位“不良反应”发生率低于安慰剂组,不是误差导致的,而是真的低。

国药集团的负责人告诉我,安慰剂是氢氧化铝佐剂+稀释液,与疫苗相比,安慰剂只少了灭活病毒颗粒。这样看来,在安慰剂里添加灭活病毒颗粒,还减少了接种部位的“不良反应”,这难道不证明灭活疫苗很安全么?

再来看全身反应的发生率,疫苗组为22.89%,安慰剂组为22.44%,疫苗组比安慰剂组高了0.5个百分点,如果做统计检验,差异应该没有显著性。换句话说,这0.5个百分点的差异是误差导致的,不能说疫苗组全身反应率高于安慰剂组。

所以,真相就是:无论是接种部位“不良反应”还是全身反应的发生率,疫苗组都没有高于安慰剂组。结论是:没有证据表明,这些“不良反应”是疫苗里的灭活病毒颗粒导致的。

那些发生率低于0.01%的、十分罕见的高血压、味觉障碍、味觉丧失、感觉异常、震颤、注意障碍、哮喘、颈部肿块、胃炎、视力减退、尿失禁,疫苗组和安慰剂组比较会有统计学差异么?

根本不可能有差异。而且,这些事件的极低发生率,即便与零发生率去比较,统计学上仍然没有差异。美国的辉瑞-BioNTech疫苗临床试验时,疫苗组发生了4例面瘫,安慰剂组零发生率,然而在统计学上两组的面瘫发生率差异没有意义,所以疫苗组的面瘫不能证明是疫苗引起的。

我坚信:所谓十分罕见的“不良反应”,根本经不起统计检验,没有证据表明疫苗组的罕见不良反应发生率高于安慰剂组或零发生率,这些所谓的“不良反应”,只能说是不良事件。既然统计学上没有差异,任何专家再用所谓的“不排除”来将其归入疫苗不良反应,那就是违背科学。

熊先生有不同意见:疫苗佐剂导致的不良反应,难道不算疫苗不良反应?

我承认熊先生的观点并非没有道理,然而他没有理解公众的担心点,而我非常了解公众在担心的什么。

公众是担心COVID-19疫苗里佐剂的安全性么?当然不是。他们担心的是,以往一款疫苗需要5~10年才能研发成功,现在一年速成的全新疫苗到底安不安全。

灭活COVID-19疫苗里有氢氧化铝,婴幼儿免费接种的乙肝疫苗和白百破疫苗里也有氢氧化铝。那么公众会担心乙肝疫苗和白百破疫苗的安全性么?

并不担心。因为氢氧化铝佐剂在现役疫苗里广泛使用,有80年历史,对其安全性已经研究透了:不是没有不良反应,而是没有值得担心的不良反应,最常见的是引起接种部位硬结和无菌脓肿。

如果灭活COVID-19疫苗的不良反应发生率不高于氢氧化铝安慰剂组,那就说明,灭活病毒颗粒作为疫苗的关键成分,并没有比佐剂产生更多不良反应,甚至还降低了接种部位的不良反应,这灭活病毒颗粒的安全性是杠杠滴。

其实,就算安慰剂组用的是生理盐水而不是氢氧化铝,临床试验中一样会报告不良反应,但大家会担心生理盐水不安全么?

总之,灭活COVID-19疫苗的安全性确凿无疑,但没法避免数亿人接种过程中各种本来就要出现的疾病或健康问题。从单个病例的角度去分析,确实很难排除疫苗所致,再加上北京生物说明书里列了73种不良反应,疫苗不被冤枉才怪,中国急需疫苗安全性的科学证据。

陶医生多年从事疫苗安全性监测和预防接种信息化工作,因此我建议:充分利用上海医疗卫生系统完善的优势,建立疫苗安全性数据链接分析平台。

具体设想就是,上海市疫苗接种系统里每接种一个COVID-19疫苗受种者,根据其性别,年龄,居住的区县,自动从上海市医保系统里去匹配一个未接种者,形成疫苗组和对照组。

一旦在疫苗组报告某种严重不良事件,立即在对照组里搜索类似事件,计算两组的事件报告率(分母为观察人日),及时向社会公布比较结果。

陶医生相信,有对照的疫苗安全性数据而不是疫苗组单方面的数据,才足够有说服力,才能给予疫苗不良反应调查诊断专家组以数据支持,否则他们不得不给出【X健康问题不排除疫苗不良反应】的结论,而这样的结论就等于【X健康问题属于疫苗不良反应】。这种结论肯定是让COVID-19疫苗背上很多黑锅,黑锅与黑锅再互相为证,恶性循环,疫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个建议最后应该产出一个灵活的可定制平台,可以设定需要评估的疫苗种类,对照组匹配的条件,被观察的不良事件情况等。这个平台为将来全国的疫苗不良反应调查诊断/鉴定提供数据支持,从根本上扭转目前专家诊断/鉴定结论不科学、让疫苗背了大量黑锅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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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调查诊断结论太具有戏剧性和代表性,我得再晒一次

如上图这样的专家诊断结论,不应该再继续发生下去。将来的调查诊断专家组如果再遇到类似问题,就可以拿出数据说:当地接种流感4价疫苗组观察了1545人日,观察到哮喘1例;未种疫苗的对照组观察了1489人日,观察到哮喘2例。疫苗组的哮喘发生率未高于对照组,此例哮喘由疫苗引起的证据不足,不视为疫苗不良反应。

美国疾控中心1990年开始就有疫苗安全性数据链接(Vaccine Safety Datalink,VSD ),VSD的主要目标包括:对人群中重要的疫苗安全性问题进行研究;在新疫苗获得许可或有新疫苗建议时,监测可能的不良事件;为疫苗专家委员会的决策建议提供信息。

http://t.cn/A6tEWhYH

美国VSD项目有一项分析技术叫做快速循环分析,就是将接种疫苗人群的不良事件发生率与相似的未接种人群不良事件发生率进行比较。如果前者发生率高于对照组,则疫苗可能与不良事件有关。这个快速循环分析,与我提议的对照比较思路完全相同,美国还是先进,比我们早至少30年就用了这个技术。

我不得不再提一下熊先生,他对我提出的这个与美国VSD快速循环分析如出一辙的建议嗤之以鼻:这是一件蠢事。

然而讽刺的是,他奉为圭臬的美国疾控中心,却把这种数据分析方法当作看家技术介绍,还指出该技术解决过很多疫苗安全性问题,比如五联疫苗、四联疫苗、宫颈癌疫苗等。

陶医生认为,以中国目前的医疗信息化水平,完全可以后来者居上,比美国的VSD做得更好。美国的VSD只覆盖8个州的9个医疗机构(下图种深蓝色标记),所以其数据量很有限。如果上海实现VSD,那肯定是覆盖全市所有医疗机构和所有居民,将近2400万人口,很可能一家就超过美国VSD覆盖的人口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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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朋友,乘COVID-19疫苗群体免疫之际,你觉得中国能实现自己的VSD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