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

天下父母心

19岁的张一得自杀了,他才刚上大一。

全广州的妈妈都在哀悼,但其他网友都在骂“一得他爹”。

从2009年7月15日至今,“一得他爹”在广州妈妈网分享了近四百条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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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最新发表的帖子里,他写道:“可以说,一得的童年期,在妈网长大。”

在“一得他爹”发表到妈网上的所有帖子里,妈妈们无不羡慕和称赞一得父子的相处模式;一得去世后,有妈妈时隔十年再上“妈网”发帖,只为了悼念一得。

然而,在其它平台上的讨论,网友对老得(一得他爹)的态度,却可谓“口诛笔伐”。

“作秀” “自我感动” “表演型人格”......老得被打成了“一个典型的原生家庭施害者”。

但是,在一得去世前,从来没有人这么指责他。

1

一得是“天才”吗?好像不是。

但他高中时就能进行同声翻译,修改英语硕士论文,托福首考114分,之后又被美国埃默里大学录取。

他能取得这样的成就,老得对他的教育居功至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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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网友还是觉得,老得错了。

他们对老得的谴责,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作秀”,二是“自我感动”。

无论是在自己的公众号里,还是在采访中,老得对他白手起家的说法始终一致:

  早年间,老得是一家公司的高管,后来与妻子离婚,为了抚养一得长大,他选择了辞职。然后父子俩搬去了乡下,全靠老得开垦、种菜、卖鸡卖鱼、捡破烂,以及好心人不时的帮助度日。

然而,却有网友指出,老得曾在公众号里说自己只有初中学历,并且有“吹牛前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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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高管”身份存疑;

一得曾在留学申请文书里抱怨乡下生活条件过于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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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老得搬家乡下,纯属“折磨”孩子。

老得说,自己给儿子做菜10年内菜式不重复,用胡萝卜、姜、蒜等蔬菜刻成的字母“累计25万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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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儿子拍了20万张照片,用坏了5部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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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说,他这是极端、病态的爱,是“故作高级的仪式感”。

出名后,老得在公众号分享他抚养一得这些年,所攒下的一些教育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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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开放了自己为一得搭建的农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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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慕名而来的家长们分享育儿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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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又指出,老得的微信签名曾自诩“育儿心理学家”,他以上这些行为,不过是一名“民科教育学家”的自我陶醉。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从网友的评价来看,好像老得做什么都是错的。

我也觉得,老得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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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翻看老得公众号的过程中,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下面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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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得让一个未满9岁的孩子,独自一人洗衣、晾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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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切菜、洗米,做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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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9天的照片里,一得似乎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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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我觉得老得太残忍了,对年幼的一得来说,这纯属“无妄之灾”。

在这篇文章的最后,老得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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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股文风,像极了成功学里面的毒鸡汤。

退出文章,回过头再看看老得的标题,也从一开始的“一得他爹”,逐渐变成了“单亲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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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分享一得日常的动机,难免蒙上了“博眼球、博关注”的嫌疑。

但在公众号之外,老得在任何场合都自称“一得他爹”,好像自己只是一得的附属品,一得受到的夸奖越多,他的人生意义就越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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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图保存自老得公众号

同时,他又不停强调自己的“教育成果”和“舍身育儿”的牺牲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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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图保存自老得公众号

这真的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老得是否已经陷入一种“自我感动”的教育模式?

他经常说,自己尊重一得的自由选择,那他给一得选择的机会了吗?

他所付出的这一切,是一得想要的吗?

一得的优异表现,到底是自强不息,还是单纯为了回馈这位“极度自恋的父亲扮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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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只有一得知道。

3

只看结果下定义、全盘否定一个单亲家庭中唯一一位家长的付出,这非常容易,但残忍,并且片面。

在大学面试视频中,一得曾讲过一个故事:初三时,他有一位好友因为抑郁症自杀了。所以,他选择了哲学专业,或许,哲学会告诉他死亡的真谛。

一得曾经的同宿舍好友则推断,父母离异,也有可能是他自杀的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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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4日,一得在最后一条朋友圈里写道:“生活还要继续-生活也还会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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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得走后,他的高中好友艾力(化名)找到记者,曾患有抑郁症的他告诉记者,自己很早就得知一得也患有抑郁症,以及患病的原因。

艾力又说:“我们不想再让任何人再受到伤害,但看到网上的舆论,我不得不站出来,那些诋毁和揣测,对于大家来说都是二次伤害。”

艾力还告诉记者:“但Dave(一得)他不止优秀,他和他的爸爸,都是心灵很伟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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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力也表示,一得对爸爸的付出无疑是认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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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一得与父亲的关系,绝对要比大多数人揣测的、比绝大多数家庭中的都要好,而且好得太多太多。

但也许是因为我们周围有太多人不满于原生家庭的“荼毒”,借机泄愤;

也许是因为互联网上有太多营销号垂涎于人血馒头的流量,断章取义;

也许是因为国人对抑郁症的了解过于稀缺,“一得他爹”被钉在了舆论场上,被扣帽子、被妖魔化。

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愿摘下法官的假发,让子弹飞一会再发言。

来者不问是非,张口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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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来,老得确实错了,他错在了出名。

所以他做什么都像作秀,他的任何错误都会被放大。

人们只看到了他“变态”般的“十年内做菜不重样”,却不知道他做的每一份菜都和一得当天的经历有关,他通过做菜,给一得科普知识。

他错在了望子成龙。

人们只看到他残忍地“在孩子3岁前坚持全英文交流”,却选择性无视一得接近满分的托福成绩。

有的人看《你好,李焕英》,感动得稀里哗啦,回家还是赖在沙发上,他妈叫他晾个衣服他都假装听不见。

有的人看到了“一得自杀”的新闻,义愤填膺,马上键盘声讨,儿子让他回头给试卷签个名他都不耐烦。

在这个人均厌恶原生家庭、人均患有“精英教育PTSD”的时代,老得对儿子有多好,就被骂得有多惨。

因为他表现得太不像“男人”了,他细腻得像一个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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