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一本书并不都是很容易的事,许多作品甚至很可能,在相当长的历史时间内都不被人们所理解。对《金瓶梅》来说,它的价值和真容的评价与探求,就是这样的。

中国文化向来是以伦理道德为核心的。

由于《金瓶梅》写了人欲,特别是赤裸裸地写了性欲,写了淫乱,道德家自然会把它看成是一部歪书、邪书和环书。

封建礼教之中,一直信奉“万恶淫为首”,而《金瓶梅》又写了“淫”,也就违反了这条首要的戒律。然而道德家们,因为一个“淫”字,就掩盖了书中的大千世界,他们只专注作品中的淫欲望,却忽略了其中的权欲和钱欲,还有多方面地写了一个人欲横流的病态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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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中国历来无数的道德家们,真也该私下检点检点自己,连同封建道德在内,究竟有几多真诚呢?

明朝大文人董其昌,一边主张要把《金瓶梅》全部焚烧,暗中自己还收藏,据说袁宏道最初多的版本,就是从他那里借来的。

沈德符一边说《金瓶梅》坏人心术,一边暗叹恨不能的全书一窥。清政府更是虚伪,明面上将《金瓶梅》列为禁书,有将其翻译成满文,这说明了什么!

如何对待文学作品中的“性”“淫”,首先就要去掉虚伪,保持真诚,才能从作品的内容价值上,感受作家创作的主体意识,从文学作品中反应的社会生活,去做出实事求是的客观评价。

看《金瓶梅》如果忽略了,当时的政治制度、思想潮流,仅仅用迂腐道德去评价,看到了“淫”字,就有了“淫”的念头,对他的评价也就跳不出这个范畴。

在《金瓶梅》的功罪问题上,板着严肃正统面孔的道德家们关于“淫书”、“秽书”的瞎说八道,在相当程度上刺激了读者对“淫”的好奇,“淫”的效应。是道德家们的误导错断,使他们自己首先干了一件“诲淫”的事;从这个意义上说,《金瓶梅》之得以保存和流传,道德家们实在也有一份很大的功劳呢!

清朝张竹坡,用“天下第一奇书”来评价他,可谓是慧眼独具。一个“奇”字,尽传其神。这从事实上来看,谁又能否认,《金瓶梅》这个“奇”字。

当人们以“奇”的心态,来阅读、评论《金瓶梅)时,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会认同它是一部独树一帜的、不同凡响的大书,一部开创性的、划时代的煌煌巨著。

早于《金瓶梅)之前诱生的《三国演义》、《水游传》、《西游记)等古典长篇小说,无不以历史与神话为愁材,猫写历史英雄、江潮类雄,或幻想英雄,充满了一种理想主义、浪漫主义的精神和传奇、志怪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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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金瓶梅)的问世,则转换了小说看社会的视角,拓宽了文学表现生活的领域,更新了小说的审类观点,转向了对现实人生的描写,显示了我国小说由古典向近代转变的趋势。

它以一个家庭生活故事为中心,上挂内廷官府,下连世俗社会,对16世纪中叶明朝的经济、政治、市井人生、风月情态、缤纷世相、道德风尚和人物群像,作了广视角、多侧面的大规模的描绘,气势恢宏地画出了整整一个时代,五光十色的生活画卷和社会风貌,塑造了形形色色畸形堕落、道德沦丧的人物群象。

以其崭新的艺术视野、独特的人物撰写,创造了我国古典小说史上第一部世情小说。

对日常生活琐事的展现是那样的逼真细腻,举凡家庭的日常起居、饮食宴席、迎朋会友、走亲串户、聚讼斗殴、寻花问柳、卜卦算命,以及家庭内部夫妇之间、妻妾之间、主奴之间、奴仆之间的争宠斗强,迎奸卖俏,无不汇总于作者的笔下。

小说于日常生活的横写中,写了那么多的真实人物,除了西门庆和他的妻套、女儿女婿、奴仆伙计、丫环奶妈之外,还有宫吏太监、走狗帮闲、流氓光棍、和尚道士、三姑六婆,以及说唱的、接生的、行医的、教馆的、画像的等等。

通过这些活生生人物的描写,为我们展现了他们平凡的生活,也展现了他们活动着的家庭环境和社会环境。

《金瓶梅)这部世情小说,简直是一部形象的中国16世纪后期社会风俗史,小说对生活的体认是深刻的,对世俗的理解是敏锐的,艺术视野是广阅的,写实描写是大胆的。

作者敢于正视现实,直面人生,于病态社会中恶人丑事和醒风廉俗的平实、冷峻、客观的描写中,涵茹了丰富深厚的社会历史内容,显示了晚明政治的种种黑暗和罪恶。

可以说,在中国一切旧小说中,最能代表时代、最富有社会性、也最有现实品格和历史实感的作品,就是《金瓶梅》。

它开创了小说创作的新局画,有着超一流的认识价值的,也是《金瓶梅)它对现实世界的平实展现,它生猛活鲜的语言风格,它恢宏浑成的网状结构,它对前人作品的吸收和改造,它对后人创作的影响和启边,它的成书年代及版本系统,以及有关作者可能性的种种猜测,还有它无可回避的性描写等等。

固然为文学家们提供了无尽的新研究课题,就是一些经济学家、历史学家、民俗学家、语言学家、文化史学家,以及戏曲史研究家,也都可以选择自己的一个规角,通过观照和考察这部小说,从中获取自己所需的研充资料和信息空藏。

《金瓶梅》的突出贡献,其价值与意义,实在是不该也不能低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