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忠山

杜康在白水的历史记载,说来也不算少,目前可见的资料主要集中于明、清两代,基本表现在“三志一碑”,即明代万历年间《白水县志》、清初顺治年间《白水县志》、乾隆年间《白水县志》以及同样乾隆年间的碑刻。

明代县志记杜康

明万历三十七年(公元1609年),知县刘梦阳重修《白水县志》,这是目前能够看到的最早的白水县志。其《分野图》在县城之西明确标志着杜康墓;又在《坛庙·陵墓》中写道:“杜康墓,治西十五里。”这是县内可见地对杜康墓最早的记载,至于修建于哪朝哪代,目前尚为悬案。据记载明嘉靖四十一年(公元1562年),知县庄璹(shú)曾编纂《白水县志》,但已失传。刘志在庄志之后47年,既然刘志为重修,那么,庄志应该已经对杜康墓有了记载。由此推断,白水杜康墓起码在嘉靖四十一年前,已经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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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是明神宗朱翊钧的年号,共48年(1573—1620年),为明代使用时间最长的年号。万历前期,神宗重用张居正,强势改革,实行一系列新政,社会经济持续发展,对外军事接连获胜,史称“万历中兴”。常言道:盛世修史。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白水知县蜀人刘梦阳重修了《白水县志》,为后世留下了珍贵的历史资料。

清初县志如何记

清顺治四年(公元1647年),知县王永命所撰《白水县志·陵墓》记载:“杜康墓,县西十五里,《志》言:康能造酒。今墓侧尚有遗槽颇大。”比起明代县志,显然更为详尽,既引证说明杜康造酒的事实,又补充说明墓侧有酒槽遗址。

王永命这位知县,说来也是挺厉害的。李自成军曾数次攻陷白水县城,兵火连连,对当地经济与社会秩序的冲击不可忽视。然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下,于顺治三年八月到任白水的王知县,硬是在次年完成了《白水县志》的编撰,为后世留下一笔文化财富。

乾隆梁志更丰富

清乾隆十九年(公元1754年),知县梁善长重修《白水县志》,其体例更臻成熟,内容更趋完善,堪称白水旧志书之典范,关于杜康的记载亦颇为丰富。其《建置志·庙祠》载:“杜康庙,在县西十五里康家卫。知县毛应诗(明万历十三年即公元1585年到任)建,康熙四十八年(公元1709年)重修,贡生靳泽有记。乡民岁正月二十一日祀。”《人物志·坟墓》载:“杜康墓,在其庙左。”又《建置志·古迹》载:“康家河,在县西十五里。俗传杜康取此水造酒,水自义会沟来,绕康庙前,一路清澈无渣,水底石块鳞砌,有小石穴,泉隐隐喷出,至冬不竭。流四里许,入白水河。乡民谓此水至今有酒味。”

可以看来,这版县志对杜康庙的具体位置、建庙之人、庙的重修、庙与墓之相对方位、庙会祭祀时间,杜康泉以及杜康在白水造酒的传说等内容均有涉及,信息量更加宽泛而且丰富。而修建杜康庙,需要物力财力,需要稳定的社会环境。万历年恰为明代中兴之时、康熙时正当盛世,在这两个时期修建杜康庙,可谓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有了杜康庙,有了乡民对酒圣的祭祀,自然而然就有了杜康庙会。

至此,史书对白水杜康庙、墓、造酒、庙会等事件脉络,便有了系统性的记述,也阐明了有关杜康的民俗与酒文化现象在白水的形成轨迹。

清代碑刻赞美酒

1987年,在白水城隍庙墙内,发现了乾隆四十八年(公元1783年)《创修杜公祠》石碑。碑高173厘米,宽72厘米,厚16厘米,方座圆额。碑文内容涉及面较广,或介绍杜康身世:“盖闻百家技艺,一致其精,殁而为神。邑杜公,讳康,字仲宁,生于县之康家卫村,立庙墓在焉。”“《魏志论略》曰:康以酉日死,故酉日不饮酒会客。”或对白水之酒褒扬有加:“夫酒,何地无之,即杜之造酒岂谨流传于白?然他邑酒,足滋病;白之酒,独以医病。故饮之终日而无沉湎之患,服之终身而得气血之和。邻封百里外,多沽酒于白。先泽之遗,本地独得其真,至今遗槽尚存,此其明验也。”或评价杜康造酒之功德:“邑小民贫,无大商贾,市酒者县治至五六十家,一家衣食之费,宾祭之资悉取给焉。不由酒性之嘉,沽饮之多,何以至此?然则白邑田隘土瘠,犹得乐饱暖,免饥寒者,酒利补益居多,则波及者皆杜公之馀也。”或阐明立碑之意:“杜公遗惠在人,古人犹尊礼之,天下共思暮之。矧我白邑享其利,戴其泽,而在城之人获利尤厚。”“城中建庙,祭赛所宜急急也。”碑文记载,选择地址修建庙宇,其工程浩大,难以马上办到,只好在城隍庙东侧偏处立祠祭祀。

如此,我们明白了这块石碑出土于城隍庙的缘由了。现在,此碑已经“物归原主”,移至杜康沟杜康庙大殿之内,在此陈列以供来者观瞻。

杜康庙会传古今

白水作为酒祖故里,在纪念杜康的民俗中,最具特色的要数杜康庙会。随着明清时期杜康庙的兴建,庙会渐次兴盛,世代延续,至今不衰。杜康庙位于深沟,虽说地僻人稀,但庙会规模却相当可观。据当地年长者记忆,旧日庙会相当盛大,有乐户十数家,大戏、皮影戏多台,社火数家助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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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正月二十一,周边社家带着祭品和男女老少来到杜康庙集会祭祀。热闹的庙会除了当地人祭祀,还有周边及外地酒家的众多来客。杜康庙会不仅具有其他庙会的基本特征,还是一定范围内白酒行业的“博览会”,周边和外地酒家都把这一天当做赛酒的日子。本地酒坊会郑重其事把自己酿的好酒装在坛子里,系上红绸子,写上酒坊名号,或担或抬送至庙会主事社家。外地酒家则把自家酿制的上等好酒装在篓子里,从几十里甚至几百里外风尘仆仆赶到庙会,参加赛酒大会。

赛酒期间,大家都满怀信心,欲一比高低,希望自家的酒得到好评价,更希望拔下头筹。在社家主持下,第一轮是“权威人士”乡绅品评,第二轮邀请民众品尝,第三轮却有点奇葩,赏给那些讨百家饭、饮天下酒的乞丐品味。最后评出当年庙会赛酒的前三名,张榜公布,还要给酒家披红戴花,以示祝贺。获得头彩的酒家更是感到无比风光,回到家乡,定会设席摆宴,庆贺一番,让众人知道,自家的酒在杜康庙会荣获头彩!

过去,在没有官方评酒的情况下,杜康庙会凭借酒祖的招牌和号召力,俨然成了白酒评定的权威机构。白水杜康后裔,秉承酒祖美德,公平评选,对各路酒家鼓励甚大。庙会结束,各家酒坊都会把杜康泉水装在空坛或空篓内运回制曲,认为使用杜康泉水制的曲能够酿出上好的酒。

庙会还有一项特殊仪式,乡民谓之“点眉开窍”。其过程为,祭拜者或抱子、或携孙,跪拜于杜康像前,焚香上供之后,便用手指从神龛上的酒坛中蘸取酒液,涂在小孩眉心。传说,神龛上的酒液带有仙气,点到小孩眉心后,能让孩子“开窍”生智,聪明伶俐,因此当地群众对此非常看重。庙会期间,远远近近凡有两三岁小孩的人家,都会带着自家小孩来到人山人海的庙会,恭恭敬敬跪在杜康像前,虔诚接受“点眉开窍”,由此可见当地百姓对酒祖的崇敬和膜拜。杜康作为酒圣、酒神,被人们视为神灵;而杜康酒也被蒙上一层神秘色彩,其悠久的酒文化被深深渗透在地域文化之中。

如今,农历正月二十一,白水杜康庙会依然热热闹闹。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亦孕育一方物产。古往今来,但凡能够成为闻名遐迩的名优产品,一定有它的自然环境优势和文化渊源,白水的酒,可谓兼而备之。白水的自然环境尽管是山沟纵横,土地贫瘠,县小人稀,清乾隆时全县仅有8万多人口,可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竟然有五六十家卖酒者。足见杜康造酒在当地的传承和影响力,以及杜康后裔和世人对先贤的敬仰。窃以为,白水除过酒祖人文因素,自然条件更决定了白水之酒品质上佳。因为白水衔接了高原与平川,其水藏于深山而出于平川,兼得阴阳之气;地面五谷又尽享寒暖之利,好水好粮必酿好酒。中华文明的长河流淌了数千年,而酿酒的技艺也在白水流传了数千年。愿白水酿酒的传统经久不衰,愿白水美酒香飘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