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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满时期吉林的街头鞋匠)

事情发生在伪满初期,吉林三岔河一带,有一户姓刘的地主。当家的名叫刘廷举,和两个弟弟住在一个大院里,他们家有七八十垧地(1垧约为1公顷,即15市亩),除了家里人之外,还雇了一些伙计帮忙干活。

大家都知道,那个时候土匪多,大大小小的绺子都喜欢绑票,主要目标就是刘廷举这样的地主家。要是屯子里没有联防队,好家伙,那土匪就是隔三差五的来,有时候一天都能来好几伙——所以,但凡是个地主,都要把自己武装起来。

刘家的大院自然也修了炮台,买了一些长枪短枪,雇来的伙计轮流站岗,防着土匪砸窑。

有一天,刘廷举的二弟廷洲拎着枪在院子里巡视,走到后院的时候,忽然听到有动静。墙外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好像有人用铁锹在挖墙。廷洲赶紧上了墙头,探头一看,还真有几个人正在外墙挖洞。

这还了得,廷洲大喊一声:“什么人,想干啥?”外面人回答说:“就是找你的,你下来!”不用说,肯定是土匪来了,廷洲看土匪还在挖,举枪就打。土匪立刻开枪还击,一枪就打在了廷洲的肩膀上。

还是土匪“管亮”(枪法好),廷洲受了伤,身子一歪就从墙上掉了出来,几个土匪赶紧过去把人绑了。此时,听到枪声的刘廷举带着儿子拎枪来到后院,土匪已经挖了一个洞,钻进来两三个人。父子俩举枪就打,几个土匪吓得又钻了回去。

外面的土匪不甘心,一大群人还想继续打,刘家人也不是好惹的,拼命抵抗。刘廷举和儿子一人占一座炮台,居高临下打了起来。土匪人多,眼看着占了上风,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号声,知道这是附近的官兵,于是骂骂咧咧地撤了。

(电影《智取威虎山》中的花舌子)

过了大概半个月时间,家里忽然来了一位陌生人,这人说自己是外乡人,路过一股土匪的窝点,被要求捎个信,土匪让刘家赶紧准备赎金,把廷洲赎回去。刘廷举一听,千恩万谢,还专门摆了一桌酒招待这个人。

不过,到底赎不赎人,刘廷举还没拿定主意,所以没啥动静。就这么又过了一个多月,上次那个捎信的人回来了,催促刘家赶紧准备钱。刘廷举这次确定了,这个所谓的外乡人,其实就是土匪中的“花舌子”。

正儿八经的土匪大绺子,都要配备“四梁八柱”,也就是各方面管事儿的人,这个所谓的“花舌子”,就是外四梁之一。说白了,花舌子就是联络官,负责去肉票的家里催赎金,讨价还价。

花舌子的任务可不简单,嘴皮子必须好使才行。土匪要的赎金,一开始都很高,家里人不一定舍得出。花舌子就要劝了,比如说:“你家摊上事儿,我也挺同情的。但是,把人先赎回来才是大事儿,有了人就不怕没钱……”连哄带骗加吓唬,尽量多拿一些赎金。

来刘家的这个花舌子就说了:“你家廷洲肩膀上有伤,那儿缺医少药的,要是不快点赎人,恐怕命就没了。”那确实,廷洲肩膀上挨了一枪,直接被绑到了土匪窝,那里还真不舍得用药。

很多当年被绑票的人回忆,肉票受伤太正常了,比如为了更快转移,肉票被绑在马上日夜行走,大腿都给蹭烂了,生了一堆一堆的蛆,土匪不舍得这些人死,也不舍得用药——于是就用火在肉票的大腿上烤,火一烤大腿滋滋响,肉票疼得哇哇喊爹娘,惨急了。有什么办法呢,土匪天天被围剿,哪有多少药给肉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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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小项”,就是准备些诸如烟土之类的小礼物,先送给土匪,表示自己正在筹钱,希望能善待肉票。刘廷举派过去的,是自己非常信任的姓姚的伙计。

姚伙计跟着花舌子来到了土匪老巢,见到了“秧子房掌柜”。东北土匪把肉票叫做秧子房,关押肉票的地方就是秧子房,管理肉票的人自然被称为秧子房掌柜了。这个人物可不简单,必须心狠手辣才行。

土匪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绑票。所以,秧子房掌柜的责任很重大,权力也很大,他说折磨谁就折磨谁,送“小项”少不了他。姚伙计来了土匪窝之后,秧子房掌柜不让他进屋看,只能隔着窗户远远地聊两句。

姚伙计趴窗口一看,里面地上躺着一个人,蒙脸盖着一条被子,小声说:“老姚,快叫当家的拿钱来赎我吧,我有病,说话都吃力了,声音都有些变了,快不行了!这里难受啊,快告诉我家里人,花点钱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姚伙计听这么一说,赶紧安慰说:“二东家放心吧,我回去就告诉当家的,让他赶紧筹钱,你放心吧,你老婆孩子都好着呢。”说完,姚伙计就回了家,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这个刘廷举吧,本来已经决定早一点赎人,现在听说廷洲病重,反而犹豫起来了。为啥呢?因为他也听说过土匪折磨人的办法,自己的弟弟能不能活着回来不一定,别到时候人财两空。

被绑来的肉票,都要被严刑拷打一番,目的有两个:首先是逼问家庭情况,有多少地、多少钱、多少枪、多少烟土,把这些问清楚了,才能定个价要赎金;第二个目的,就是让肉票给家里写信,写得越惨越好,让家里赶紧赎人。一旦花舌子把信带了过去,肉票就要苦苦等消息了。

为了防止肉票逃跑,土匪除了日夜看守,还只给肉票一点点吃的,不能让他们有力气跑。有些绺子还会“熬鹰”,更折磨人。所谓熬鹰,就是在转移的过程中,一旦停下来,土匪就让肉票围坐一个圈,中间烧一堆火。然后,给肉票一个铃铛——每人摇5下,然后传给下一个,不准停下来。

又饿又累的肉票,困得眼皮都睁不开,还要强打精神摇铃铛。一旦谁打了个盹忘记摇铃,土匪就会一顿打。据说有人太困了,一头栽进了火堆里,烧了个满脸花。平时关在秧子房里,也要“熬”,不准睡觉,一旦打盹被发现就是一顿毒打。人要是被这么折腾几天,困得晕晕沉沉,让他跑也跑不动了。

叫秧子,指的是折磨肉票。不听话的,或者是家里送钱晚了,就必须要打一顿。有时候用棍棒直接打,有时候吊起来打。更狠一些的是压杠子,或者绑起来灌辣椒水,然后压肚子……总之,各种各样的招儿都有。

要是遇到长时间家里不来人,土匪着急了就“抹尖子”——也就是割下一个耳朵,送到肉票家里。

(民国坐轿子出行的地主)

廷洲的妻子心里着急啊,但是说了也不算,于是偷偷告诉了自己的亲弟弟董万宝。董万宝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逼着刘廷举赶紧拿钱赎人,不能让自己姐姐成了寡妇。刘廷举无奈,只能把钱凑齐,让姚伙计送了过去。

但是,姚伙计出发十多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家里人四处打听,毫无音讯。刘廷举着急上火,没想到又有了新麻烦:姚伙计的老娘,这么多天没有儿子的消息,找刘廷举要人来了。一听说儿子去土匪窝送钱去了,老太太又哭又闹,逼着刘廷举把儿子还回来。

刘廷举无奈,只能先把老太太送回家,给了一些柴米先安慰安慰,另一方面继续派人四处打听。

到了秋忙的时候,县城驻军一个姓鄂的营长,有一天带着20多人出城遛马,刚到城门口就看到3个人鬼鬼祟祟的,当时就把他们拿下了。一审问才知道,这3个人是三岔河李大当家绺子的人,就是他们绑了刘廷洲。

这个土匪李大当家的,其实也住在三岔河一带,而且家里种着五六十亩地,也是个地主。但是,每年种下庄稼后闲着没事,他就召集一帮土匪,开始绑票勒索。李大当家的本来打算绑了刘廷举的儿子,所以那天派人挖墙洞,准备偷偷进去。没想到被廷洲发现,阴差阳错地绑了回来。

其实,这个廷洲受了枪伤,拉到土匪窝已经奄奄一息了。土匪又缺医少药,没几天就把廷洲埋了。但是,李大当家的又想弄点钱,于是让人假扮廷洲,骗过了姚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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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某地主大院)

原来,这个姚伙计四处打短工,曾经到过李大当家院子里干活,自然认识这个地主。两人第一次没碰面,这第二次见了面,李大当家的就想了,这被人认了出来,以后恐怕要出大事啊!于是,他嘱咐说:“你回去不要说出来!”姚伙计赶紧说:“知道知道,一定不说,这不是小事。”

李大当家想来想去,觉得这事儿不好办,于是告诉姚伙计让刘家再多拿几十颗子弹,才能放人。姚伙计一听,就起身回去了。他刚走一小会儿,李大当家越想越不对,于是起身追了上去,抬手一枪把姚伙计打死,直接埋在了路边。

这事儿算是弄清楚了,鄂营长直接带队来到了李大当家的院子,此时他已经回家,又成了正儿八经的地主。官兵抓住他一审问,啥都招了。村里人按照李大当家交待的地点,挖出了姚伙计的尸首。

最终,抓住的土匪全部都枪毙了。至于刘廷举,乡亲们都认为他轻视人命,贪图钱财,也有责任。为了平息众怒,刘廷举给姚伙计备了一口棺材。

这就是一场土匪绑票的悲剧,刘廷举确实太抠门了,但实话实说,这种花了钱人没回来的事情,也很常见。那个时代嘛,就是这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