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受关注的长沙女子车莎莎租乘货拉拉跳车身亡事件有了最新进展。长沙市高新区公安分局发布《关于周某春涉嫌过失致人死亡案件的情况通报》表示,涉事司机周某春与用户因车资、路线费用起争执,受害人57秒内先后4次提出车辆偏航,司机未予理会,车某某起身离开座椅并将身体探出车窗外,司机未采取语言和行动制止,也没有紧急刹车,车某某从车窗坠车。现场无打斗痕迹,3月3日,检察机关已批准逮捕犯罪嫌疑人周某春。

然而,围绕这一起让很多网民都极具代入感的死亡事件的讨论一直在继续。

货拉拉乘客坠亡事件,谁不是受害者?

代入感,是针对任何事件的每个人态度的原始动因。

有人说,为什么看《你好李焕英》时,有人感动得直流泪而有人却没感动?因为身份代入不同,看电影的都是年轻人,身份代入的是电影中的贾小玲,都希望自己很烂但母亲无限包容,而年纪大的人身份代入的是悲催的妈妈——女儿学习烂、整天惹事,高考后却弄个假录取通知书,让父母在亲朋面前丢脸.......

所以,红楼梦中有一句流传很久的话:屁股决定脑袋。你把自己代入到谁,你就会站在谁的立场上说话。所以,媒体经常也会说:虽然应该站在中立的立场,但媒体不可能没有立场。

紫竹菌之所以做这么长铺垫,是为了此文观点被骂时,先厘清骂人者的立场。

01.

货拉拉乘客坠亡事件中,你的身份代入是谁?

我们先回顾一下公安机关通报的事件过程以及媒体梳理的几大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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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司机驾车为何多次偏航绕道?

据警方通报、媒体实地复盘,以及当地居民及社区干部反应,偏航路线的确省时间

周某春向警方供述,他当时为了节省时间并提前通过货拉拉App抢接下一单业务,所以更改了行车路线。

2.司机与用户发生了什么矛盾?

货拉拉司机周某春与用户车莎莎之间的矛盾,在货车出发之前,就出现了征兆。乘客约的是拉货车,所以不愿意付搬运服务费,而是让司机等待、自己分15次搬运行李货物,出发后,司机问到达后是否需要付费的搬运服务,又被拒绝。

这些矛盾,足以让女乘客对于偏航产生恐惧,车辆偏航行驶后的路段比较昏暗。有网友分析,当时车莎莎可能预感到人身安全的危险。

3.司机对女孩是否实施了性侵等暴力行为?

此处截取原文——

法医检验认为,她的死因符合“头部与地面碰撞致重度颅脑损伤死亡”。 现场勘查结论显示,在涉事货车的车内,未发现打斗痕迹。 此外,经法医学检验,车莎莎的衣裤未发现撕扯破解开线痕迹,体表未发现搏斗抵抗伤,衣裤、指甲均未检验出周某春基因型。 上述法医检验和现场勘查表明,事发前,周某春与车莎莎应该没有发生肢体冲突。

4.女孩是不是自己主动跳车的?

侦查实验显示,不排除车莎莎当时是将上半身探出车窗外,导致其从车窗坠落。原文表述为——

专案组从同型号面包车副驾驶进行模拟坠车实验得出:若实验对象起身将上半身探出车窗外,可以导致从车窗坠车的结果

再看此事件,紫竹菌也倾向于当时司机情绪激动下,可能开车速度快或者转弯时速度快,把探向窗外的车莎莎甩出了,以至于当时都没反应过来没有急刹车痕迹,所以,过失杀人应该是无误的。

真相就是这么残酷。而在这个真相中,你代入的是哪个身份?

很多人代入的是身故的乘客——一个23岁的花样年纪、热爱生活的女孩,为了不耽误工作,把搬家时间安排在大晚上,通过网络拉货平台约车搬家。

而这个身份代入的人会坚信——偏航路上太黑,说不定司机对她言语轻薄了,所以,她感觉危险,才跳车的;(其实,紫竹菌想说,即使这样,选择微信求救、报警、挣扎或者开车门跳车的机会还是有的,却只6分钟,就选择难度相对大的跳车窗,的确是不太合理)。

不过,很少有人会把身份代入到货拉拉司机——一个38岁、上有老下有小正在人生爬坡阶段的养家男人,为了能多赚些钱,在货运网约车平台谋生,大晚上的还不停地抢单,却遇到一个“抠门”的用户,车到了后,还要无条件等待那么长时间(15次搬运行李的时间可想而知),然后,算计着想到达后帮助搬家挣点外快,却直接被女孩拒绝。无奈绝望下,只能寄希望于又抢下一单。然而,没想到,人算不好天算,由于想节省时间走了偏航路线,最终没有想到的是女乘客坠车,自己从此也将面临法律的惩罚。

另外,几乎没有人把身份代入到货拉拉平台——一个拉货的互联网信息中介平台,定位就是拉货,而不是搬家,因为无论是平台方还是货拉拉司机都没有搬家资质,但实践中,很多人搬家会想到找货拉拉。紫竹菌多方咨询,搬家公司目前不需要特殊行业前置审批,但是,需要有线下的道路运输证,而货拉拉没有。所以,可以拉货的货拉拉,其实不是搬家行业,只是负责你把货搬上车后,司机把货给你拉到目的地,即使司机和用户之间再达成付费搬运协议,也不在平台服务范围,更不在监管范围。所以,如何监管业务范围外的行为,对于一个信息中介平台,还是有难度的。

02.规则漏洞与模式之恶

所以,如果分别代入到这个事件中的每一方,这就是一个多输的结局。

信息中介平台为了让车货匹配,成立了货拉拉,用户为了能省钱选择了货拉拉平台,货车司机为了能多拉活儿多挣点钱,选择了在货拉拉平台上抢单接活儿。

但是,这三方都只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的,并没有为另外两方着想:

用户方,想着能用拉货的钱,完成搬家的工作;

货车司机方,想着能通过在货拉拉上抢到搬家的单后,再多挣点搬运费;

货拉拉方想着,可以通过拉货资质,暗示用户和货车司机可以到平台上找便宜,让“一方想省钱一方想挣钱”的双方交易达成,我的信息中介费用就到手了。

所以,除了目前舆论上分析的各种原因外,实质是“互联网货运规则”漏洞造成了这场悲剧。在这场悲剧里,每一方都藏着不能明说的算计,但最终却被命运算计了。

搬家,这个古老的行业是所有人永远的痛。

中国古代曾有“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的封建说法,这其中,车、船、脚,都属于客货运行业,店和牙,实际属于信息中介行业(店,其实也是撮合交易的一方,不是指住店的店)。这些行业最大的问题就是服务无法标准化,只能赚信息不透明的钱。

很多人也通过信息平台用过搬家公司,网站上的标价通常不会是实际上的成交价,真正服务时,流程里的每个环节都有可能涉及到临场加价,即使事先就打电话反复确认楼层甚至详细到米数的距离,最终,还是很难逃脱被宰的命运;

而货拉拉的出现,很多人以为终结了被宰的命运,看起来很美,但随之而来的是货车司机并没有搬家团队、乘客也没有搬家团队,货怎么送到车上以及搬下车?这最后一公里,从来没人想,也都忽略了,最终的纠纷环节还是回到了当初——无法标准化的服务以及无法标准化的价格。

这其实是“伪新经济模式”之恶造成的。

03.终止“内卷式倾销”,中国企业才有成长机会

什么是“新经济模式”,就是通过新技术提高了生产效率,解放了生产力,创造了新的价值。在新经济模式中,因为创造了新的价值,科技创新投入多的一方利润回报也高,也推动了商业文明和进步。

什么是“伪新经济模式”,即没有科技创新,也没有商业模式创新,却打着高科技的旗号做信息中介业务,最主要是这个业务模式并没有创造任何新的价值,却在原交易流程中分去了科技创新所应得的利润。

2021年3月3日,市场监管总局依法对橙心优选(北京)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上海禹璨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深圳美团优选科技有限公司、北京十荟科技有限公司等四家社区团购企业分别处以150万元人民币罚款的行政处罚,对武汉七种美味科技有限公司处以50万元人民币罚款的行政处罚。

社区团购就是这种“伪新经济模式”,据市场监管总局调查,橙心优选(北京)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上海禹璨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深圳美团优选科技有限公司、北京十荟科技有限公司等四家企业,在依法降价处理鲜活商品、季节性商品、积压商品等商品外,为了排挤竞争对手或者独占市场,以低于成本的价格倾销,扰乱了正常的生产经营秩序,损害了其他经营者的合法权益。

为什么要一手反垄断,一手反价格倾销?

不仅仅是“扰乱了正常的生产经营秩序,损害了其他经营者的合法权益”,更重要的是,这种发生在流通渠道的内卷式价格倾销,会逼迫生产制造企业没有利润甚至生产越多越赔钱,很多人会说,那生产企业就会想办法节约成本,可是,节约成本有几种路径?如果眼看着没有后续资金,那就只能靠各种低成本的小聪明来“偷工减料”,只有具备足够的资金,才可能在采购新的生产所需设备或者技术,在创新上有所突破。创新所需资金,只能来源于商品价格,现在是本就利润薄的商品流通渠道中,却又加入了“伪新经济模式”的信息中介机构拿去了将用于创新的费用,而这些信息中介机构却并没有一个机制能帮助生产制造企业创新或节约成本。

再拿货拉拉用户坠亡事件举例,如果这个用户搬家的价格能让司机被多占用的时间和服务上有利润(比如,用户出一些等候时间的费用、平台少抽成一些),可能司机就不会选择那条偏航路线,情绪也不会激动,女孩也不会因此失去生命。当然,很多人会说女孩想省钱这是正常的,为什么这样想过吗?因为她挣钱时也被客户无情地压缩了利润啊!

这种“内卷式价格倾销”,必须尽快终止,让价格回归正轨,才能让企业创新具备内动力条件,也许能避免更多“货拉拉式的悲剧”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