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30，浑浊的灰色海水向他袭来，背包和肩膀都向前倾斜，他重重地摔了一跤。
他走得跌跌撞撞，身后战友的身体压迫而来，根本顾不上他是否失去了平衡，脑子里只有他们收到的命令和头顶上子弹的呼啸声和隆隆的炮声，远处沙地里的机枪咔嗒咔嗒扫射个不停。
一只手猛地托起他的肩膀，把他扶起来，又就势一推，让他继续向前。他根本听不清大家在喊什么，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如果不继续前进，他就只能死在这里。
▲诺曼底登陆
01
疾风吹过，吹开了运输机的舱门，运输机像大风中孩童的风筝一样扭来扭去。随着德军的枪炮声，跟踪器的火焰照亮了周围的天空。
黑暗之中，士兵们抽着烟，沉默不语。命令刚一发出，红灯闪烁。士兵们齐刷刷地站起身来，他们跳了下去，法国领土就在下方等着他们。
就在同一天晚上，也许就在美军第101空降师的“呼啸之鹰”在黑夜里从诺曼底上空的飞机上跳下之前的三四十分钟，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从窗口转过身来。
虽然丘吉尔是个夜猫子，但对他的妻子克莱门汀而言，他显得焦躁不安。
“你知道吗？”丘吉尔从口中抽出雪茄，突然问道，“你知道吗？明早一觉醒来的时候，可能已经有两万士兵被杀了。”
丘吉尔担心同盟国军队可能会伤亡惨重，这与美军部队率先从飞机上跳伞登陆海滩不无关系。
▲诺曼底登陆堪称人类战争史上最大的两栖军事行动
自从1941年12月美国参战以来，罗斯福总统要求对占领法国的德军进行反攻的呼声就越来越强烈，丘吉尔一直在尽力拖延这一请求，仍然把精力集中在北非和意大利战区。
在丘吉尔看来，意大利是轴心国的“软肋”，但从美国的角度来看，英国这么做纯粹是为了保护它自己的殖民地。
与此同时，美国陆军参谋长乔治·卡特利特·马歇尔也呼吁同盟国跨过海峡，进攻纳粹德国的积极拥护者。
丘吉尔首相提议的方案是盟军在希腊诸岛、巴尔干半岛乃至挪威开辟战场，但在马歇尔将军看来，这就是一派胡言。
最后马歇尔将军索性下了最后通牒：要么英国支持对德军发起全面反攻，要么美国放弃“先打败德国”的战略，集中力量在太平洋击败日本。
在极其保密的情况下，“霸王行动”开始的日期定为1944年5月1日（后来改为同年6月6日）。
登陆地点选在诺曼底，而非布列塔尼或科唐坦半岛，因为后两个地方都很容易让盟军陷入敌军的包围。加来是英法之间距离最近处，不过此地防御也最为严密。
艾森豪威尔将军被任命为盟军远征部队最高司令部司令官，实际上盟军在欧洲的所有军队都归他管辖。
英国将军伯纳德·蒙哥马利将军被任命为第21集团军司令，参加最初进攻行动的39个师都归属此集团军。
02
诺曼底登陆堪称人类战争史上最大的两栖军事行动，登陆区域从最初计划的三个扩大到五个。
▲诺曼底登陆时，动用了数量惊人的车辆
美军在犹他海滩和奥马哈海滩登陆，英军和加拿大军队在黄金海岸、朱诺海滩和剑海滩登陆，覆盖的法国海岸线长达80千米。
先是盟军先头部队通过跳伞和滑翔机在更靠内陆的地区降落，然后在海军炮火的支援下，15万盟军从海上登陆诺曼底。
美国第82空降师和第101空降师的3万名士兵，还有第6空降师的加拿大及英国军人从天而降，他们要确保关键的桥梁和十字路口的安全，建立能派上用场的河流渡口，并摧毁德军炮兵。
1944年1月至6月，有70万美军抵达英国，英国各地驻扎的总兵力增至288万。其中有大约5％的兵力将参加诺曼底登陆行动，其余的兵力将参加后续的战役。
▲ 当登陆艇接近奥马哈海滩时，美军士兵们将目光投向海岸
第一次大规模演习暴露出盟军在系统性方面的不足，鉴于此次行动规模如此之大，这对盟军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诺曼底登陆这一军事行动也因此险些被取消。
1944年4月22日，3万名士兵在坦克和登陆艇的支援下，准备抢滩登陆，突破德军防守。
诺曼底登陆最初几天的重点是装船，军官们把他们的军事装备都装在船上，然后在4月28日开始了第一次全面攻击。
为使参战人员熟悉轰炸的场景和爆炸声，艾森豪威尔下令此次演习使用实弹。
按计划，“霍金斯号”重巡洋舰应该是在军队登陆前炮击海滩。但由于一些舰船没有跟上进度，负责此次演习的海军将领决定将原定计划中的各事项都推迟60分钟。
可是，不知何故，并非所有登陆艇都收到了计划有变的通知。所以，一些不幸的士兵按原计划时间进攻海滩，结果正赶上“霍金斯号”重巡洋舰炮轰此处，导致308人阵亡。
更糟糕的是，当晚，由“杜鹃花号”战舰护航的坦克登陆舰队已经从普利茅斯向斯莱普顿沙滩进发，为的是模拟如何穿越海峡。
“杜鹃花号”战舰在前，8架登陆艇在后，就像鸭子过河一样，呈一列纵队穿过莱姆湾。 就在这时，黑暗中浮现出德军鱼雷快艇的轮廓，它们用鱼雷向盟军的舰艇发动攻击。
▲ 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的德国U型潜水艇
德军这种性能出众的高速鱼雷攻击艇经常在英吉利海峡附近四处游弋，本是进行例行巡逻，结果因为觉察到英国无线电信号量大得不同寻常，所以一路追踪来到莱姆湾。
因为不愿暴露莱姆湾的防御状况，以免让德军察觉此地防守如此严密，在“杜鹃花号”战舰孤身抗敌时，岸上的盟军炮兵强忍着没有援助，结果导致两艘登陆艇沉没，两艘严重受损。
记录显示，这次盟军共有198名水手和551名士兵丧生。
但“霸王行动”并未泄密，因为盟军所有被俘的军官们都严守了秘密。
03
希特勒和他手下的将军们仍然执迷不悟，坚持认为盟军最有可能进攻的目标是加来，于是在此地集中了重兵防御。
但有“沙漠之狐”之称的德国陆军元帅埃尔温·隆美尔于1944年初被派往法国，以加强防御力量，他发现了诺曼底的防御存在漏洞。
▲隆美尔视察“大西洋壁垒”
令盟军的军事策划者们感到震惊的是，隆美尔已经收集了令人惊讶的详细的航拍图，并截获了布莱奇利公园破译密码的车辆，还有来自法国抵抗军的地面信息——最新的图像显示，在滑翔机预定降落的地方，挖得到处都是洞。
隆美尔利用他的军事知识，在这些洞里填满木桩，并与地雷相连，整个着陆区域就变成一个死亡之网，一旦轮子触地，就会引发爆炸。
德军还在海滩上布了更多的地雷，铺设了更多铁丝网，到处挖战壕，将水引入地势低洼处，以防飞机降落。很显然，有利于盟军成功发动进攻的机会可能转瞬即逝。
▲德军用地雷进行防守
不仅如此，气候条件也不利于盟军行动。
根据英国皇家空军气象专家的建议，盟军被迫将行动日期推迟到6月6日，这一天皓月当空，能见度很高，并且处于低潮期，便于盟军部队在远离隆美尔的雷阵的地区登陆。
如果盟军不趁此机会尽快采取行动，则要再等数周才能有合适的机会。但到时恐怕为时已晚，因为不仅可能会有暴风雨，而且也会让德军更有防备。
与此同时，在法国占领区，德国气象学家们也预计会有一场暴风雨，不过他们非常有信心地认为暴风雨降临法国的时间要早得多。
所以，隆美尔回德国给他妻子过生日，并面见希特勒恳请给他调拨更多的坦克部队。
希特勒本人对“纵深防御”战术深信不疑，因此将麾下最精锐的军队调回到内陆，以便展开反击，而隆美尔元帅和其他一些将领则认为，最好的作战方式莫过于主动出击，让敌军在海岸范围之内无处立足。
04
1944年6月5日早上，备战的盟军既兴奋又焦虑。在英格兰各处的飞机场上，人们涂掉了运输机上的标志，而在波涛汹涌的英吉利海峡，英国皇家海军的扫雷舰争分夺秒，疯狂地清除海上路线的障碍。
晚上10点，正当第101空降师的空降部队坐在英国皇家空军格林汉姆公共机场等候的时候，艾森豪威尔将军不期而至。
▲诺曼底登陆之前，艾森豪威尔将军在英国与伞兵们交谈
艾森豪威尔将军后来坦言，“与士兵交谈时看着对方的眼睛真的很难做到，很怕自己亲手将这些鲜活的生命送上一条不归路。”
早上6点左右，灰色的晨光中枪声大作，仿佛死亡的号角，第101空降师的士兵整个上午都在浴血奋战。
更多的伞兵陆续加入他们的队伍。不管队伍的头儿是不是自己的上级，也不管跳伞着落时是不是扭伤了脚踝，这些都不要紧，关键是他们确定了目标。
当第8步兵团的一名士兵撞上犹他海滩时，他感觉肺部生疼，呼吸沉重，他蹲伏在一处斜坡下，战友的尸体漂浮在水中或面朝下趴在他身后的沙地中。
盟军军官们不断地发出进攻命令，士兵三五成群慢慢集结，然后继续向前。接下来还有仗要打。他慢慢吐了口气，背起背包，开始前进。
▲ 美军士兵从“希金斯”平底登陆艇上下来
几个小时之后，远在英国的温斯顿·丘吉尔得到了下议院的热烈支持。
他的面色终于柔和下来，嘴角洋溢着笑意。可以暂别争权夺利的幕后争斗，历经艰难险阻，挨过前一夜极度痛苦的恐惧，这位老将终于重返了战场。
“我还得向下议院宣布，”他低沉地说道，嗓音愈发洪亮，“在昨夜和今天凌晨，我们计划的一系列欧洲大陆登陆行动终于揭开了第一战的序幕……”
《改变历史的伟大战役》
[英] 爱丽丝·巴尔内斯·布朗 编著
定价：68.00
中国画报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