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每一个少年都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人行”,这句略显血腥的诗,是历代文人景仰的诗仙李白所做。事实上,他这个典型的文化人,那时候也喜欢随身佩剑,心情郁结时,便会“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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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平遥古城下西门缓步进去,不远处,会看见文涛坊古兵器博物馆,在这里你能完整浏览中国的冷兵器历史,历朝兵器一一展开,总归会有一件会让你心动吧。

镇馆之宝是一把康熙御用龙脊刀。这口刀刀身修长,血槽宽大,线条流畅,大方舒展,刀背用水滴状的花纹雕刻出龙脊,刀尖从龙头处喷薄而出。从吞口处向刀尖,刀身先是轻微地收缩变窄,又缓缓拓宽,在刀尖前迅速收尾,画出优雅简洁的曲线。当年铸造师必定不计成本与精力,处处精工细琢,龙头使用鋄金技艺,龙身兼用错金与鋄金,护手上先镂空雕出枝状花纹,再施以鋄金,刀把下边略窄,横截面呈梯形,便于手握。

尽管刀上的金饰早已流失,但从刀柄上残余的样子还是能看出昔日的风采,康乾盛世的景象也依稀可以窥见。

这把刀,是博物馆的建立者刘文涛历时八年、六上北京才成功得到,过程的艰辛自不待言。而这也只是他三十多年古兵器收藏、修复和铸造经历中的一个缩影。

他对古兵器的虔诚与痴迷是从小就开始的。

童年时期,他和所有的男孩一样,喜欢看武侠小说,对枪、锤等武器着迷,以岳飞为偶像,一身热血,渴望行侠仗义。恰好,他的两位邻居,兄弟俩一文一武,给他带来了初期的启蒙。同时,舅舅是乡间的一名铁匠,看着风箱鼓起的熊熊炭火,烧红的铁片与铁锤的激烈撞击,他爱上了锻造。小时候就制作了自己的第一件铁器——一个铅笔刀,在同龄人中赚足了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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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涛:你看,我的铅笔刀都是自己做的,那时就特别的油。别人说,啊,你自己能打。

但他走上刀剑修复这条路也并不是这么理所当然。先是在铁路上工作了几年,成为了那时候人人羡慕的火车司机。荣耀真的来临之际,他反倒恍惚了,这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刘文涛:干了两年,心里放不下自己的这些技艺。

于是他舍弃了来之不易的铁饭碗,走南闯北,四处探访,投身于古兵器的收藏与修复制作,至今已三十余年。

古刀剑的修复与复制,难点不仅在于技艺的复杂,更需要匠人有足够的耐心和精益求精的工艺追求。

修复的首要原则是修旧如旧。拿到一把古刀剑,一定要先观察,断定年代、风格和制作工艺,详尽记录刀剑的锈蚀、包浆、弯曲、开裂等原始数据,以防修复失败,每次动手都需小心谨慎。

按古法打造一把刀剑需要经过锻造捶打、敷土烧刃、淬火、研磨、雕刻、镶嵌等众多工序,最少历时数月。单就研磨这一环节,有粗磨、精磨、细磨等不同工序,要用到二十多种磨石,才能打磨出合适的效果。

此外,刘文涛还恢复了一项失传多年的古法“花纹钢”技艺,利用不同钢材反复折叠锻打,形成不同的纹路,如水、云、花、龙、木纹等。原本只是为了实用,增加剑身刀身的强度和韧度,后来逐渐成为一种独特的技艺追求,是中国古刀剑的一大特色。

在修复与复制古刀剑的过程中,他也悄然铸造着自己。

刀剑,并非都是以杀人为目的的。我们熟知的古青铜剑大多没有实战性,戈、戟和矛才是先秦时期的主要兵器。前面提到的镇馆之宝,是康熙阅兵时的佩刀,主要目的自然也不是实战。这一类武器的强大不在于直接的砍杀,其背后体现的工艺和材料制作水平,国家武备能力才是其真正的力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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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涛:刀剑本身就是一个国之大事,他就是国家的一个国防嘛,不是个人可以随便做,都是国家的技术核心,一个时代的先进生产力。

对喜爱古兵器的个人来说,更为看重的也不是实战,除了着迷于技艺外,还有侠义、尚武精神和修养品性的追求。剑必有鞘,然后收放方能自如,人也一样。君子比剑,说的是古时候的君子都爱配剑以彰显自己的品性与身份。刘文涛在几十年的历程中,就将对古兵器的体悟同人生结合了起来,总结成十二字:千锤百炼;磨心悟道;刻岁留痕。其中的人生追求不言而喻。

可惜的是,他也面临着许多或有意或无意的阻碍。

如今,他已经很难单纯地享受修复和制作的快乐,不得不需要承担起更多的身份与责任。想要推广就要和不同人打交道,杂事缠身;只靠自己埋头干,终究不能发扬传播。

刘文涛:就太多的这种可以说是兼职吧,想努力也不那么专业,就容易把自己给混杂了。

同时,很多游客走马观花式的游览也让他感到心痛,对他而言,古兵器是比晋商、建筑更能代表平遥乃至中华文化的东西。

冷兵器时代的谢幕,十八般武器渐渐成了口头上的单纯名词,管他什么刀枪棍棒剑戟斧钺,都幻化成为影视和小说里对过去的遐想。

兵器的金属光泽被约束在展览室的灯光之下,实战的光辉隐藏在文化研究之中,少年热血让位于老成持重。但这些,都没有消失,只是顺应时代展示出不同面貌,这不是逃避,反倒是更成熟的表现。

只要还有人欣赏这些古刀剑,还有人愿意守护它们,这一脉的中国文化就不会断,侠义与保家卫国的情怀就始终存在。

来源:畅听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