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来商周时,主编就在极力夸奖一个人。
“你最近进步的速度令人惊呆了!”
那时,我还不知道她叫有鸭蛋。
因为疫情关系,她戴着口罩,自带蒙娜丽莎的朦胧。
但一开口,我被强行带回现实:嗓门好大!
接着,我又再次处于分裂状态:尖细中又藏着萌音。
类似的分裂大概每个人都有。
有同事评价说,鸭蛋很吵闹,但听她说话你又不愿打断她:还挺有道理!
确实,鸭蛋一张嘴就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你往下听。
信息量大,
逻辑很顺。
但你想象不到,曾经的鸭蛋被一种名为“爱情”的东西拨弄得狼狈不堪。
甚至是自信全无。
别说讲道理,连自己生活都理不顺。
鸭蛋生于十八线城市,虽然没有一线城市的繁华,但也能自给自足。
从小没见过外面的世界,父母带给她的影响最深。
父亲年轻时是文艺青年,一点才华,一点痞气,就把他点燃了。
但写作的激情,碰到频频拒稿,就焉了大半。
他带着“文人”的自命清高,
疑惑自己为什么怀才不遇。
半丧半柔半呆。
而母亲呢?
由于生于小康家庭,从小生活富足,没受过大的挫折。
一见到父亲这样的人,就迷恋上了他的“书生气”。
像一挂鞭炮和一盒火柴放在一起。
父亲的“作”,从此有了收受的对象。
彼此形成了一种共生关系。
有时,一家人和睦吃饭,刹那间,父亲猛地站起,“菜太咸了!”
一阵噼啪作响,锅碗乱飞,地上一片狼藉。
他把在外面受的气,忍的、吞的全发泄了。
奇怪的是,母亲没发火,没哭泣,更不收拾东西,就那么呆住了。
直到父亲羞愧难当,自己拾掇起来,家里才再次回归平静。
也许是从小深受母亲感染,鸭蛋的内心有一种缺失感。
别人放学往家里跑,她放学往网吧窜,热衷于网恋。
这种虚无缥缈的慰藉,一度让她很踏实。
鸭蛋骨子里很文艺。
她喜欢乐器,也幻想过演奏钢琴的美妙。
初中时,学校的音乐老师开了个小班,专门培养有艺术天分的学生,名额只有10个。
鸭蛋恰好是被老师寄予“厚望”的那一个。
但家里哪拿得出钱?
她从小就特别“懂事”,不愿过多索取,不会让父母为难。
音乐梦葬送后,她开始迷恋上文字。
又甜又虐的言情小说,成了她的精神食粮。
只是这种越“吃”越空的感觉,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高中毕业后,鸭蛋开始了半工半读的生活。
一方面,父母很依赖她,连朋友聚会订包厢的事也要她“定夺”。
一方面,老家成了她的伤心地。
她喜欢上一个会填词唱歌的男生,沉浸在美好誓言的假象里。
直到她怀孕了,对方二话不说就叫她打掉,她才醒悟:
20岁出头的小男生,谈谈爱还可以,一谈责任跑得比谁都快。
“明年今日来你家迎娶”的谎言,更是一戳就破。
鸭蛋受伤很深,从身体到灵魂。
虽然工作生活渐渐回归正常,但在夜深人静时,“旧病”还会复发。
好巧不巧,一位广州的朋友劝说,“为什么不去更广阔的世界看看?”
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决定离开老家去广州,经历新鲜事物。
但父母以为她是开玩笑,在作弄他们。
就在她收拾妥当时,父亲还一脸呆滞地咕哝,“明天就要走了吗?”
她很心痛,不忍......她真正读懂了龙应台的《目送》: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这近乎宿命的感慨,推着她决绝地来到广州。
因为学历的局限,鸭蛋在广州频频碰壁。
她投了N家公司。
无一例外都杳无音信。
就在她近乎绝望时,有家公司发出了面试邀请。
她窃喜,不料却是坑。
公司是做育儿教育的,职位是文案。
那是一份闲差。
每天5点半就下班。
闲得发慌,她索性走1小时路回家。
偶尔她会胡思乱想,因为前男友每天会坐4号线上下班。
于是她也坐4号线。
临近终点就折返。
她脑壳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斗,去找他,还是不找?
一旦选择前者,她就输了。
幸好,一段时间过后,挣扎结束了。
她学会放下。
学着往前看。
与此同时,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公司拖欠她几个月工资没发。
但老板可是富二代,怎么会差这点钱?
同事们也不着急,
她也就稀里糊涂做下去......
直到老板跑路,她才惊觉,原来富二代“创业”这么不靠谱。
白瞎了几个月大好时光。
一线城市不容易立足。
如果没高学历、强特长铺路,和困兽没什么分别。
鸭蛋做了一个重大决定:考心理咨询师。
这是一条抵抗力更大的路。
所幸,鸭蛋不缺毅力。
她既然有勇气走出老家,又怎么会害怕摔倒?
与此同时,她遇到了现男友。
褪去了“恋爱脑”,她明白这才是一生最爱:
无论自己做什么,男友都会支持。
成全她,而不是一心想“改造”她。
虽然他不太会说肉麻的情话,却给自己无比的踏实感。
意料之中,鸭蛋顺利拿到了证书。
成功应聘到一家情感咨询公司做文案。
无意间,她窥探到了情感咨询丑陋的真相:
90后的小年轻,刚毕业没多久,情感经历也很浅。
却一个个把自己包装成情场老手,对婚姻那一套游刃有余。
“婚姻小白”指导焦头烂额的中年人挽回婚姻,这画面想想就滑稽。
待了半年,鸭蛋感到很分裂。
怀揣着真相,却要假装糊涂。
对一个求真的人来说,时时刻刻都是折磨。
于是,她选择了离职,再次调转方向。
初来商州,鸭蛋一开始很是轻松。
文章一篇接一篇,非常顺畅。
但套路化写作,很快带来了致命的“后遗症”:
呆板,
不走心,
浮于表面。
如果不思改变,天花板一眼望得到顶。
主编鼓励她,往深处走,才能真正打动人,抓住读者的心。
但习惯了“快餐”,想要做些有浓郁气息的“炖品”,谈何容易?
鸭蛋再次滑入低谷。
毫不客气地说,一周写一篇,在别人那可能打磨成精品。
在鸭蛋这里,依然只是半成品。
但写作顺不顺,单靠努力不够,还需要一点点“悟”。
这“悟”具体化,则是她的爱情观,人生观。
过去,她把爱情当作“精神鸦片”。
身边少了一个人吃饭,
少了一个人做家务,
少了一个人睡觉。
内心就会觉得空洞。
渐渐的,她从主编的个人风采里,意识到“真正的女人从来不需要谁拯救”。
“以前我就是想变成他喜欢的人,现在我觉得我就是我。”
文字也有独立生命。
习惯“寄居”在别人身上的人,他的文字不会有足够的外延、张力。
看清了这些,鸭蛋开始写叶璇,写黄奕,写伊能静......
笔调再次顺了起来,也不再停留在表面。
有料,
有感,
有分析,
有厚度。
主编的评价里,也满是溢美之词,“一如既往的好,有深度,有看见,有独到的见地······”
她整个人也自信了起来。
嗓音里带着圆润。
三十而立,在她那渐渐变成一种事实。
生命走向了独立。
男朋友不在的日子里,她逗猫,做美食,自得其乐。
内在长出丰盈的花来。
在“一人世界”和“两人世界”间穿插。
再也不需要靠男友拯救什么。
爱情于她,不再是枷锁,而是一种成全。
成全她用一支笔,写尽沾满风霜雨露的厚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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