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香港黑帮老大胡须勇的葬礼是一件值得说道的事。

那天黄昏,在红磡世界殡仪馆门口,出现了黑压压一大片人,这其中不乏香港众多门派的大佬,还有演艺界的明星。当然,最醒目的就是数以百计的警察在现场维持秩序。为什么一个黑帮老大离世,会有这么多警察为他的葬礼维持秩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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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须勇)

这得从胡须勇的混江湖开始说起。

胡须勇原名潘志勇,广东佛山人。

说起来那些混黑社会的,多是出身贫困,受生活所迫才会为非作歹。

但潘志勇却是大地主的儿子,不过他出生的时候,国民党已经穷途末路,而他的父亲害怕会遭到清算,在解放前夕便抱着还在襁褓中的他举家逃到了香港。

虽说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但潘志勇的父亲却也懂得一点做生意的手段,因此一家人在香港过得还算殷实。

潘志勇从小聪明过人,在班上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他的父亲对他寄予了极大的希望,在他小学毕业后,还特意把他送到了附近的英文学校读书,以期他将来能光宗耀祖。

可是,英文学校的教育却是以英文为主,上课基本不说中文。而潘志勇不仅不会说英文,他连听都十分困难。再加上同学的出身都非富即贵,他和这些同学们在一起时,总是显得要寒酸一些,因此常常被大家嘲笑为乡巴佬。

由于长期压抑,潘志勇的性格越来越暴戾,打架便成了他缓解心情的方式。

彼时的香港社会动荡,黑帮林立。虽然有警察,但多与黑帮勾结,因此那个时候流行的说法是“警察管黑帮,黑帮管治安”,甚至不少警察也是帮会成员,所以不少年轻人都把加入黑帮当作一件很时髦的事。

好勇斗狠的潘志勇虽然读书不成,但他却也是有远大志向的人,那就是加入帮会,有朝一日做威风凛凛的大哥。

怀揣梦想的潘志勇在15岁时,开始结交黑道上的朋友,并且通过他们引荐,加入了当时实力最强的帮会14K,成为了14K的成员之一。

起初,潘志勇只能做最低级的马仔,靠在街头敲诈勒索得点小钱。

17岁的时候,潘志勇和女朋友生下了儿子。一度在女朋友的劝说下,他想改邪归下。但是当时的香港正逢股灾引发的经济危机,大批的工厂都倒闭了,这让没有一技之长的潘志勇更加难以就业,于是他一气之下,又重回黑帮。

那个时候出现纠纷,往往不是找警察而是先打一架,再凭谁的拳头硬就是谁说了算。因此一心想当大哥的潘志勇不断去学习散打、拳术等,同时他开始招兵买马。并为了树立大哥的威仪,特意留起了胡须,因此江湖人称“胡须勇”。

(门生众多的胡须勇)

胡须勇第一次在江湖上亮相,是在1975年。

当时,旺角九龙麻雀馆经常遭到内地来的黑帮“大圈帮”勒索踢场,但由于“大圈帮”心狠手辣,因此本地黑帮都不敢介入。胡须勇认为这正是他扬名的好机会,所以他主动找到了麻雀馆老板,表示他能还麻雀馆太平。

尽管老板不太相信这个年轻人,但是苦于没有其他办法,也只好把死马当作活马医,表示只要他们能搞定,以后麻雀馆的场子便由他们来看。不仅每月给他们7500港币作为辛苦费,另外每天还备一桌饭外加一条烟。

条件谈妥后,胡须勇便让老板把大门换上了电动门,并给他准备30把砍刀。

一切就绪后,胡须勇便把他的小弟叫来守在麻雀馆中,时刻等着“大圈帮”上门。

果然,在第7天的时候,“大圈帮”又肆无忌惮地来撒野。

胡须勇当即便关上了电动门,随后他带着他的小弟抡着刀在场子里砍杀起来,不一会就见血流成河。对方由于伤亡惨重,连连告饶,胡须勇这才罢手。

自那以后,“大圈帮”再也不敢来踢场,而胡须勇也在江湖上一战成名。随后,胡须勇为了争夺更多的地盘,带着小弟们与其他黑帮不断厮杀。由于他敢打敢杀,很快就夺得了附近的麻将馆、毒品档和夜场看场权。

胡须勇的霸道和凶狠,让那些在他手里吃过亏的黑帮分子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于是他们对胡须勇百般诅咒,甚至半夜三更还打骚扰电话,在电话里威胁胡须勇,表示要亲手宰了他。

面对这些威胁,胡须勇也公开放话说:“只要不斩死,就会穷追不舍。”

随着地盘越来越大,胡须勇在14K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很快就成为了帮会头目之一。此时他恶名在外,一些帮会见他势大,纷纷和他示好,并结为盟友,然后再一起对付其他帮派。

让胡须勇名声大噪的,是他通过厮杀夺得了香港地下红灯区——砵兰街。

砵兰街位于旺角和油麻地一带,那里不仅有名声在外的色情场所,而且还是毒品泛滥的地方。所以那里既是声色犬马的享乐之地,亦是龙蛇混杂的罪恶之所。

本来,砵兰街一直属于黑帮新义安的地盘,但胡须勇早就看中了那条街所带来的各种利润。所以他带着小弟们在与新义安数番恶斗后,终于取得了砵兰街的话事权。于是那些开妓院的、卖毒品的、开赌馆的……每月都得向胡须勇交钱买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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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的砵兰街)

尽管此时的胡须勇手下的小弟数以千计,而他也在14K中成为了“毅”字堆的话事人,但是当时的香港却发生了变化。

原来,从1974年起,香港便成立了廉政公署,一些与黑社会勾结、贪污腐败的警察和黑帮人物纷纷遭到了打击。香港的治安得到了良好的治理,而这种情况下,黑社会的日子就不复从前的风光了。

胡须勇感觉到黑帮已经开始没落,这让他萌生了转行的念头。

80年代初,正是香港影视业拍一部火一部的黄金时代,拍电影的利润又十分可观,于是许多黑帮都染指其中,胡须勇亦决定进军影视事业。一方面可以名正言顺洗黑钱,另一方面也可以通过拍电影赚到更多钱。

胡须勇当时入股的电影公司叫富艺电影公司,这是蔡子明的公司。

说起来,蔡子明也是黑道中人,他原本入过大圈帮,后来跑到荷兰一带去贩毒。待他回来的时候,摇身一变,成了富艺电影公司的创办人。由于都是同道中人,胡须勇和蔡子明也是多年相熟的老友,于是他便入股做了电影公司的股东。

但是胡须勇不懂拍电影的事,和演员谈合作的事便都交给蔡子明处理。

蔡子明和其他黑帮一样,总是压价请大牌明星来拍电影,遇到有明星不给面子,胡须勇便派小弟去恐吓威胁那些不懂事的明星,以逼他们就范。

比如,当时蔡子明想找刘嘉玲拍电影,但等电影开拍后,刘嘉玲却迟迟不来。蔡子明便把刘嘉玲的不合作告诉了胡须勇,而胡须勇则马上让手下的小弟绑架了刘嘉玲,给她拍裸照来教训她。

最后,刘嘉玲慑于他们的凶恶,乖乖到片场拍戏。但蔡子明故意刁难她,只给了她一个路人甲的角色,且在戏中很快就被打死了。

不过,也有棘手的问题。比如李连杰与原老板嘉禾公司有合同纠纷,蔡子明得知后,出面替他摆平了此事,而李连杰则顺理成章地被他挖到了富艺电影公司。

要知道,当时李连杰可是最受欢迎的男演员,要是有他参演拍电影,那一准拍一部,火一部,所以李连杰一直是各演艺公司抢夺的大明星。

比如黑帮新义安的陈志明便公开拿枪指着蔡子明,扬言要带走李连杰。胡须勇便把陈志明约到酒店,准备好好劝劝他。

结果陈志明才到酒店,蔡子明便拍着桌子问他算老几?

桀骜不驯的陈志明自然反唇相讥。

于是,三言不合,两人便掏枪指到了对方的脑壳上。

胡须勇见状,马上将二人拨开,并说:“不要冲动,不准开枪。”

最后,虽然二人收了枪,但还是不欢而散。

不久后,蔡子明便被人枪杀于办公室门口,而陈志明也从那时起,再没有出现在江湖上。

(澳门赌场)

投资电影失败后,胡须勇决定再也不涉足自己不熟悉的行业。所以为了拓展新的财路,他把眼光又投向了澳门赌业。

说起来,胡须勇也是个大赌徒,他常常到澳门去赌博。时间一长,他就和澳门黑帮大佬摩顶平、街市伟及崩牙驹都成了熟人。

1988年,胡须勇带着小弟们过海到了澳门,意气风发地准备在那里分一杯羹。

谁知,就在胡须勇没去多久,澳门赌场为了找到更多赌客开始实行迭码仔制度。做“迭码仔”有着极为丰厚的回报,这让原本还算和平共处的黑帮大佬们为了利益反目,于是往赌场扔炸弹、用AK47乱射赌场的疯狂情况时有发生,而黑帮与黑帮在街头厮杀更是成了常态。

所谓强龙斗不过地头蛇,胡须勇在带着小弟们连战了几次后,发现很难占到上风,所以他便只得偃旗息鼓,带着小弟们又返回了香港大本营油尖旺。

2000年的时候,胡须勇的生意终于火了一把。那时他与人合伙开了一家“348的士高”,算得上是香港最早的一批的厅,因此吸引了大批的年轻男女到这里来跳舞喝酒。

胡须勇每晚的酒水生意相当可观,为了获得更多的财富,他还在场子里卖K粉、摇头丸等,毒品的暴利让他发了一笔大财。

随后,胡须勇跑到内地的深圳和珠海分别又开了两家“348的士高”,但是都因为检查名目繁多,再加上不能通宵达旦的营业,所以很快就关门大吉了。特别是珠海“348的士高”,才试营业,警察就跑来检查。当着大批客人的面,几支冲锋枪指着他的头,命令他脱下外套,面墙而蹲,并在场子里四处搜查。原来,警察怀疑他从事黑社会性质活动及贩卖毒品。

那次检查,虽然没能检查出毒品,但是也让胡须勇惊了一身汗,他没想到大陆警察和香港警察完全不一样。显然那里不是他能为非作歹的地方,所以他很快就又回到了香港。

然而香港的“348的士高”虽然生意火爆,却因为经常发生吸毒打架,甚至黑帮厮杀等恶性事件,引起了香港政府的高度重视,因此在牌照到期后,便不再给胡须勇颁发新的牌照,这样一来,他最后一家的厅也只好关门大吉。

(348的士高门口的年轻人)

2007年,胡须勇因在聚会上自称是黑社会大佬,被卧底抓住证据,不久后他便为此入狱,好在只被判处了一年监禁。

尽管时间并不长,但对于胡须勇来说,却让他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摧残。原来早在2005年,胡须勇便查出患上了癌症,并开始接受化疗。那时候他就经常受到病痛之苦。到监狱里后,一切都不能自由,就连治病也并不能由自己说了算。

好不容易熬到出狱后,胡须勇曾经好勇斗狠的性情也被磨得平和了许多,他常感叹世道变了,他说:“过去能打排第一,现存会打排最末。”他还说:“过去抓一个人就能结案,现在要全部捉拿归案。”

从此后,胡须勇不光再没有打过架,反而还经常在黑帮之间做和事佬,这反而让众多黑帮对他产生了敬重之意。每逢他过生日时,大家都纷纷来给他祝寿,因此他的生日聚会,也被说成是各帮派大聚会。

2016年,68岁的胡须勇走完了他的人生,病逝于香港荃湾医院。

由于胡须勇几乎见证了半个世纪的香港黑帮,再加上他不光是14K的大佬,而且也是其他黑帮敬重的江湖前辈,所以他的葬礼盛况空前。至于香港警察,也是因为胡须勇在生前虽然是黑社会老大,但却一直与他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因此也派了上百名警察来给葬礼维持秩序,以此算作“送他最后一程”。

(参考资料:《香港黑帮》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