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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李卷
32岁的西班牙说唱歌手巴勃罗·哈塞尔（Pablo Hasél）曾说过，他不会安静地离开公众视野，如今他信守了诺言。
此前哈塞尔被判犯有美化恐怖主义、侮辱君主、诽谤国家安全部队的罪行，2月16日，他在加泰罗尼亚西部的城市莱里达正式被捕入狱，将面临9个月的刑期。
2月13日，他发布了最后一条推文：“这是我被捕前的最后一份公告：明天就由你们来接替我，继续揭发那些罪恶的人和事。我们的自由岌岌可危。”
哈塞尔的发言已经得到了广泛回应。从16日起，西班牙全国范围内连续5天举行抗议示威活动，马德里、巴塞罗那、瓦伦西亚等各大城市发生严重骚乱，约有80人被捕。对哈塞尔的定罪已经引发了关于言论法规合理性的全国性辩论。
当地时间2月19日，西班牙首相佩德罗·桑切斯（Pedro Sánchez）作出回应，他表示西班牙“已经开展工作以更好地保护言论自由”。但是他补充说：“在一个完全民主的国家，我们反对任何形式的暴力，没有例外。”
2月16日，巴塞罗那的抗议者举起标牌要求释放巴勃罗·哈塞尔。图片：A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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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diss什么？
巴勃罗·哈塞尔不仅是说唱歌手，也是一名社会活动家。哈塞尔经常通过歌曲和社交平台发表政治观点和社会批判，在年轻人中颇受欢迎。
哈塞尔在推文中曾向一些西班牙武装团体表示敬意，例如GRAPO，这是一个马克思主义的“反法西斯抵抗”组织，曾被指控在1975年至2003年之间策划了大约1000次暴力行动，其中包括80起谋杀和谋杀未遂事件，以及各种绑架案。哈塞尔在一条推文中提到了1982年一名GRAPO激进分子被警察枪杀，称他“因捍卫我们的权利而被警察谋杀”。
哈塞尔还在推特上发布了支持“巴斯克祖国与自由（ETA）”的推文。ETA是西班牙和法国交界处的巴斯克地区从事民族独立活动的准军事反政府组织。在四十年的暴力冲突中，ETA通过汽车炸弹和枪击事件杀死了至少853人，2018年已经解散。
2014年，哈塞尔因涉嫌袭击一个极右翼组织被判入狱两年。但是他没有真正入狱，因为西班牙法律规定，任何人因第一次犯罪而被判处两年内监禁，将自动执行缓刑。
2月16日巴塞罗那的抗议人群与警察发生冲突，点燃了垃圾桶。图片：AFP
哈塞尔没有因此闭嘴。他在推特上经常用“国家警察”一词，指责西班牙国民警卫队像纳粹一样进行酷刑和谋杀。他嘲讽道：“西班牙国民警卫队在折磨和枪杀移民？这是民主。这是法西斯玩笑？这简直可以对恐怖主义道歉了。”
另外受到瞩目的内容是对西班牙王室的批判。2016年，他在YouTube上发布了说唱歌曲“Juan Carlos el Bobon”，嘲讽前国王胡安·卡洛斯一世以及他出身的波旁家族。自2月16日哈塞尔被捕以来，国王的支持者和反对者在视频下面展开了激烈辩论，播放量已经超过70万。
哈塞尔还指责王室腐败现象丛生。2015年，前国王的女儿克里斯蒂娜公主因涉嫌协助丈夫骗税受审，被剥夺公爵夫人头衔。哈塞尔发行了一首叫《波旁王朝之死》的歌曲，建议直接将公主送上断头台。
2月16日，巴塞罗那的一名抗议者举起辱骂君主制的标志。图片：AFP
2018年，哈塞尔因宣扬恐怖主义和侮辱王室再被定罪，2020年最高法院批准了这一决定。哈塞尔仍然没有停止发言，退位的前国王胡安·卡洛斯一世涉嫌洗钱犯罪，移居阿联酋，哈塞尔称他为“黑手党老板”，而他继位的儿子费利佩六世则是个“寄生虫”。
今年年初，哈塞尔被命令于2月中旬到监狱报道。为了避免被捕，哈塞尔和他的一些支持者将自己关在巴塞罗那附近的莱里达大学校园里。据当地媒体报道，2月16日加泰罗尼亚的防暴警察冲破了他们设置的路障对其实施逮捕，哈塞尔大声喊道：“他们将永远不会使我们沉默，法西斯国家必亡！”
02
言论的边界
大量年轻人为哈塞尔的判决感到愤怒，因此涌上街头。而反对者认为，哈塞尔的歌词和推文是对恐怖主义受害者的侮辱，并且激起人们对警察和国王的仇恨。法官在宣判时指出他的言论暴力有可能会转化为现实暴力，保守派认为如今他被捕的后果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无论如何，哈塞尔的入狱已经点燃了公众对西班牙司法制度的不满——言论自由被一步步收紧。
2月19日，马德里的示威人群。图片：AFP
哈塞尔不是唯一一个因言获罪的说唱歌手。2018年，一名叫瓦尔多尼奇（Valtònyc）的说唱歌手同样因为发表了类似言论被定罪，他在入狱前一天逃往比利时。这是自1977年恢复民主以来，第一位因歌词而被监禁的西班牙歌手。
其他艺术界人士对自己所处的境地感到岌岌可危。这种情况引起了国际艺术倡导组织Freemuse的关注。其负责人斯里拉克·普利帕特（Srirak Plipat）说：“我认为过去十年来西班牙的言论自由一直在下降。”
十年前，西班牙仍然深受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到2011年，青年失业率接近43.5％。反紧缩措施以及对西班牙政界能力的质疑引发了15-M运动，800万人走上全国各地的广场进行抗议示威。2012年开始，加泰罗尼亚不满西班牙政府应对危机的措施，独立声浪持续上涨，最终导致2017年加泰罗尼亚的非法独立公投。与此同时，西班牙王室也因各种丑闻而声誉下降。
普利帕特认为，频繁的国内危机事件促使保守派政客和法官开始使用言论自由法来遏制愤怒的民众。2015年法国巴黎发生恐怖袭击后，西班牙修改了1995年版的《反恐法》，以“遏制涉嫌美化恐怖主义或侮辱政治暴力事件受害者的言论”。根据《反恐法》被捕的人数从2011年的3人增加到2017年的39人。
但普利帕特指出，哈塞尔作为一个极左翼的反独裁主义者，并不是因为他所说的话被捕，而是要让人们看到司法环境能够造成“威慑效应”。
2月19日，站在楼上看示威队伍的西班牙居民。图片：AFP
西班牙导演佩德罗·阿尔莫多瓦（Pedro Almodóvar）和演员哈维尔·巴尔德姆（Javier Bardem）也表示，哈塞尔的定罪对言论自由产生了令人生畏的影响。面对这样的情况，超过200名西班牙著名作家和艺术家签署了为哈塞尔辩护的请愿书，并警告说西班牙现行法律对“所有敢于公开批评国家机构的公众人物”构成威胁。
“很明显，西班牙没有政治和民主常态。”西班牙第二副首相巴勃罗·伊格莱西亚斯（Pablo Iglesias）接受加泰罗尼亚电台RAC1采访时说。
不过，西班牙可能会做出改变。政府上周宣布了修改法律的计划，以使人们不会因“出于艺术、文化或知识的需求而发表过度言论”被判处监禁。政府发言人说希望“为言论自由提供更加安全的框架”。
甚至在司法机构中也有支持变革的人。一位西班牙现任高级法官在接受《卫报》采访时说：“一些法官的心态非常保守，他们对基本权利的认知并没有进步。但对我来说，如果言论直接伤害到其他人，这才是应该被限制的。说唱歌词只是在讽刺，没有理由被判入狱。”
在他看来，哈塞尔案已经引发了民众对西班牙社会及其与君主制关系的质疑。“也许我们的公共机构仍然非常脆弱，并且有被过度保护的趋势。毕竟，成熟的社会可以应付这类批评，而不必上法庭。”
原标题: <西班牙说唱歌手因侮辱国王被捕，引发大规模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