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部苏联小说,名叫《战争不承认女人》。诚然,战争不承认女人,战争并不因为你是“女性”而对你特别关照。

然而伟大的中国女性,却在"不承认女人"的疆场浴血奋战、出生入死,以几倍于男人的耐力,托起了战争的重负。

郭俊卿,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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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难,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不幸。但对于富有悟性的人来说,磨难既意味着痛苦又意味着财富。

"不愉快的童年是宝贵的",著名作家海明威的这一哲理,在郭俊卿身上得到了具体的印证。

1930年6月,一个女婴诞生在辽宁省凌源县三十家子北店村一个贫苦的农民家中。父辈给她取名"郭俊卿"。

郭俊卿一来到世上,就似乎命中注定要经历人生的历险和磨难。

她出世的第二年,日军中尉河本奉命将一个小型炸药包偷偷放在沈阳北郊南满铁路柳条湖段的钢轨上,制造了一起震惊中外的爆炸事件。

这就是历史上的九一八事变。

在日寇的铁蹄之下,亡国奴的日子是凄惨的。其时,郭家与松辽大地大多数的家庭一样,过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生活。三亩薄地和两间破茅房,便是这个家的全部家当。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俊卿也一样。四五岁开始,她便成了郭家的一个小劳力,洗衣、刷碗、拾柴、挖野菜、带小孩,事事要做。

小俊卿七岁那年,一场洪水卷走了北店村半个村子,也卷走了郭家的薄地和茅房。郭父无奈,只得带着全家远走他乡,一路逃荒要饭至内蒙古大草原。

草原的天地宽阔无边,却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为了活命,郭俊卿一家只好为地主翁德臣打工,受尽了剥削者的欺凌。

多少次,郭父拖着虚弱的身躯被逼着出门干活晕倒在地;多少次,姐弟俩忍着手脚皲裂的疼痛被逼着为地主家放猪放羊。这种非人的生活,这种难耐的折磨,点燃了郭俊卿心头仇恨的火种。

郭俊卿心中的烈焰,在她十四岁那年燃至极点。

那年冬季,郭父踏着冰雪上山砍柴,不幸连人带柴一起滚下山坡,造成双目失明。地主见状,无情地把他们赶出了家门。郭父又气又急,第三天就含恨而死。不久,郭俊卿三岁的小妹妹也因病饿夭亡。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郭俊卿冲着空谷呐喊,可空谷只还给她同样的疑惑。

她渴望找到答案,渴望改变人生。这一天,她终于盼到了。

当凯旋而归的八路军浩浩荡荡地开进林西城时,郭俊卿那对旧社会的刻骨仇恨和为父报仇的冲天烈焰再次被点燃。于是她隐瞒性别、虚报年龄与姓名,在八路军县支队当了通信员。改名为"郭富"的郭俊卿从此开始了崭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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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旅生涯对于郭富是新奇而刺激、艰辛而难忘的。她随部队辗转南北,奋勇杀敌于沙场,她的爱,她的恨,皆在纷飞的战火中得以升华。

当部队从林西开往林东时,被郭富口诛笔伐过无数次的大地主翁德臣被打倒了。从此,郭富为父报仇的参军动机逐渐被为普天下穷人报仇的心理所替代;从此,她懂得为了能让千千万万的受苦人过上好日子,就是牺牲个人也值得的道理。

作为一名军人,郭富无疑是杰出的,她的勇猛,她的机智,早已为众人所称道;但作为一个女人,她的经历,她的感受以及她为淡化性别差异而作的种种努力,却只有她自己最为明了。

在战友的记忆中,她从不脱衣睡觉,总是睡在边上,将钢枪横在身旁;行军途中,她老是纵马飞奔,"失踪"一会儿,随即又归队。

这些疑点在战友们心中慢慢聚集,慢慢扩散,揭谜的渴求也便在战友们心中慢慢升腾。

为消除这些疑惑,郭富来了一次变被动为主动的出击。当时,有位战友试图判定她是男是女,郭富突然从枪上拔下刺刀,横眉怒目地大叫∶"你想干什么?谁再和咱开这个玩笑,咱可不客气!"

这一突发行为镇住了大家,也镇住了大家心中的疑惑。

当然,横眉怒目大叫的举动对于郭富毕竟是不得已而为之,平时的郭富,是公认的大好人。她从不因为年纪小而要求特权,从不因为力气小而要求照顾。她以女性特有的细心,关爱着每一位战友。

行军途中,她帮战友们扛枪、背包、挑油桶、抬担架;宿营时,她给战友们烧热水、盖被子、讲故事。一种别样的温馨,荡漾在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友们中间。

平泉战斗的一幕幕,在郭富的记忆中是极为深刻的。那是1948年初夏的一天,其时,郭富刚完成从一名通信兵到火线作战班长的转变,严峻的考验,横亘在郭富的面前。

那天清晨,郭富带领仅有十二支枪、几十颗手榴弹的四班从山脚向平泉城左二道山梁发起进攻,与装备了火箭筒、重机枪和山炮的敌人两个排展开了殊死拼搏。

当四班接近第一道山梁时,三发炮弹在他们身边爆炸,副班长被弹片击中,不幸身亡。

战友的离去,使郭富悲痛欲绝。她解下烈士的枪和近百发子弹,高呼着"为副班长报仇"的口号带头冲上了头道梁,占领了制高点。突然,郭富感到一阵剧烈的腹痛,痛得冷汗直冒、双脚发软,瘫倒在地。她知道,讨厌的月经又来了。

枪声在空中回荡,子弹在耳旁呼啸。郭富没有临阵退却,她顽强地站起来部署了一下战斗安排,然后到阵地右侧的土坡后作了一些简单的处理,便又投入了激战。

敌人嚎叫着冲了上来,郭富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率领四班用手榴弹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当不甘失败的敌人再次冲上阵地时,郭富端起刺刀,率四班与敌展开了白 刃 格斗。

凭借一股势不可挡的锐气,郭富所在的四班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奋勇拼杀,终于将红旗插上了第二道山梁。

战斗结束后,郭富所在的四班荣获"战斗模范班"的称号。

战争,是郭富成长的摇篮;战场,是郭富真正亮相的大舞台。

多年的艰苦作战,使郭富迅速成长为基层指挥员。在数不胜数的大小战斗中,郭富受过伤、流过血、淌过泪,但她的坚毅、她的不屈促使她战胜了一个又一个难题,跨越了一个又一个障碍,抵达了一个又一个胜利的彼岸。

然而,五年的艰苦战斗也给郭富的健康留下了极大的阴影,她得了严重的妇女病,身体虚弱不堪。

在郭富住院治疗期间,她极力掩饰着什么,但责任心极强的医生还是在检查中发现了她女性化的特征∶喉部平坦、胸部发达、腿部汗毛较少。

这次检查,终于撩开了罩在郭富脸上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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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富原名郭俊卿,是个女的!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下子飞遍了整个军营。之前的种种疑惑,瞬间得到了释解。

军长贺晋年得知后颇为感慨地说∶"郭俊卿是巾帼英雄,是当代花木兰,是我们四十八军的骄傲!"

自此,"当代花木兰"的美名从军营传遍神州大地。

1950年 9月,掌声和鲜花将郭俊卿送上了北上的列车。一次激动人心的表彰会——全国战斗英雄代表大会迎候着这位非同寻常的巾帼英雄。

作为主席团的一员,郭俊卿清晰地见到了毛主席的光辉形象,清晰地聆听了毛主席激情洋溢的祝词,她不禁热血沸腾、感慨万千。她为党和国家给予的崇高荣誉感到欣慰、振奋。

会上,她和战友赵兴元代表全体英雄模范向毛主席敬献了花环;会后,她又与主席一起共进晚餐并向主席敬了一杯激情交融的鸡尾酒。

郭俊卿的事迹,感动了与会的所有英雄,也感动了与会的记者与作家。他们采访她,赞美她,歌颂她,她的名字,在报纸、电台频频亮相,以她的名字命名的班排、车间相继出现,以她为生活原型的电影《战火中的青春》也随即搬上了银幕。建国后,郭俊卿在人民大学完成了她的学业,尔后又先后在北京市手工业管理局、山东省历城县手工业管理局、青岛市被服厂等单位任职,为中华民族的振兴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