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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挤的车厢,嘈杂的说话声,到了周五的下午,很多学生拎着行李往家赶,售票员是个十七八的年轻姑娘,被人称为红姐,穿着皮衣皮裤,一头火红色的头发,身前挂着一个小包。

冲着人群大喝一声,“都不要吵了,准备好钱,买票了,”瞬间,车厢里的人翻包地翻包,掏兜地掏兜。

红姐从车头走向车位,看见谁掏得慢了,满脸不耐烦,“都说了,要收票了,还那么磨磨叽叽,”一边说,一边抡起拳头,看谁不顺眼,捶上一拳。

被训斥的人低着头,急忙掏钱,一声不吭,谁都知道,这辆车的后台很硬,比石头还硬,谁敢说一句不服,哪怕是一个不服的眼神,红姐都能带人去抄家,这样的事情发生很多次。

上个月,有个厉害的中年妇人,在镇上耀武扬威,打遍天下无敌手,谁见了她都要哆哆嗦嗦,结果和红姐杠上了,红姐领着二十多条壮汉,拎着铁棍,把那妇人家砸了一个稀巴烂。

报了警,警察也只是走了一个过场,让他们私了,这样的事情多了,很多人都是老老实实,很多坐这趟公交的家长都叮嘱孩子们,上了车,老老实实待着,要多钱给多少钱,不要多说一句话。

什么?有人竟然敢坐出租车,抢他们生意,红姐立马带人,把司机拉出来胖揍一顿,顺手扔进大坑里,从此以后,这趟线的人们没有选择,只能坐八号公交,不管有什么事情,有多着急,都要老实等着发车。

有一个大肚子的孕妇,忍着孕吐,都没敢叫出租,多跑了两公里去医院就医,被医生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回家时,打了一辆出租车,看着司机眼睁睁地被拖下去,吓得动了胎气。

从此以后,八号公交成了当地人的噩梦,只是他们并没有想象中的凶神恶煞,只要你乖乖坐车,乖乖买票,乖乖听话,就不会挨揍,也不用害怕被抄家。

小花每周五从学校回家都要坐这趟公交,她父母说得最多的就是让她不要多说话,否则挨打了,他们就算拼了命也讨不回公道,只是因为人家上头有人。

年幼的小花第一次知道了权利意味着什么?当地的很多孩子,一会走路,就明白了,坐上这趟车要乖,不要哭,否则就要挨打。

小花坐在角落的一个座椅上,她手里的行李箱被扔到地上,红姐一脚踩上去,小花失声尖叫,“不要踩,里面有我新买的鞋子,”红姐一个眼刀子甩过去,小花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那是她最心爱的鞋子,忘记了父母的叮嘱,直直地看着红姐,一副不道歉,就不罢休的模样。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很是好奇,大概是好久没有看到那么大胆的小姑娘了,毕竟每一个上车的人都很老实。

最终,小花挨了一个耳光,嘴角流血,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没有哭,握紧了拳头,没有冲上去,她打不过,也骂不过,小小的年纪选择了隐忍。

红姐像个大姐大一样,张牙舞爪,又狠狠地踩了几脚,在司机的劝说下,没有把小花的行李箱扔出去。

一车人很是沉默,静悄悄的,大概都怕了红姐的那股狠劲儿,小花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了,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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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年,县里开始整顿城乡公交,大家都盼着八号车消失,能够像其他线路一样,可以快快乐乐出行。

新的八号车来了,司机和售票员都很温和,对人有礼貌、友好,只是红姐那帮人不干了,一大帮人守着新的八号车,见人就往他们车上拉。

那凶狠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新的八号车败下阵来,一年过去了,红姐那帮人胜利了,看着那些曾经背叛过他们的人,很是不爽。

不让那些人坐车,也不让他们打车,一些人开始骑摩托车进城,只是冬天的风太大,有些人就可怜了,没有摩托车,只有自行车,三十多公里的路太过漫长,腿都蹬废了。

八号车开始涨价,涨了一块钱,不算多,但在二十年前,也不算少,那个时候的一角钱两角钱还是流通的。

时光流逝,红姐也从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嫁做人妇,带着老公一起卖票,小花也从小学升入高中,个子长高了,也漂亮了。

每周都要坐八号公交从学校回家,从家返回学校,她和红姐很有缘分,明明有十几辆八号车,她十有八九都能遇上红姐。

见到红姐,她就会想到那个午后,那个耳光,那双被踩变形的鞋子,她也只是沉默,不吵不闹,一转眼又过了三年,小花背上行囊去了大学。

好消息,好消息,八号公交倒台了,确切地说,是八号公交背后的老大进去了,一时间,小镇沸腾了,那些被欺压过的人,也敢走上大街,控诉八号车的恶行,红姐首当其中,她是最厉害、打人最多的那一个。

小花站在天安门广场上泪流满面,手里握着手机,百感交集,她等这一天,等了十一年,她永远忘不掉那个午后,忘不掉,红姐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聪明的人开始集资,准备分杯羹,很多人削尖脑袋往里挤,最终八号公交解体,很多人加入进去,红姐成了一个普通的售票员。

只是余威还在,很多人不敢明目张胆议论,只会私下窃窃私语,每当红姐再催促人们快快买票时,有人大着胆子让她等等,红姐也只是翻翻白眼,再无其他。

大家看着红姐的模样,没有抡起拳头,大家开始相信红姐背后的老大真的倒了,开始冒酸话,指桑骂槐,红姐知道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们八号公交的荣光已经过去了。

小花再次登上八号公交,熟悉的车厢,熟悉的风景,什么都没有变,只是气氛变了,再也没有往日沉闷的气氛,人们可以大声说话,大声说出票太贵,服务太差,有一些年轻人手里拿着手机,一言不合就让你上头条的架势,翻身做了主人。

小花不声不响,看着红姐从她手里接过车票钱,坐在那里不声不响,车子停下,车门打开,十几个女人一拥而上,掐着腰,瞪着眼睛,把红姐围着中央,司机急忙下来,想要劝说一番,被十几个男人拉到一边。

红姐站在中央,拿起她大姐大的气势,只是双拳难敌四手,被打得哇哇大叫,头发被扯得满地都是,衣服被撕成一条条的。

小花看着红姐狼狈的模样,并没有觉得开心,十一年了,她忘不掉那个午后,那个耳光的疼痛,每每从梦中惊醒,她的妈妈只能抱着她哭,毫无办法。

小花看着红姐狼狈地爬出人群,爬上车子,看着车子呼啸而去,小花哭了,眼泪啪嗒啪嗒砸到地上,她妈妈抱着她一起哭,十年的委屈和恐惧化成泪水。

红姐以为这是最坏的结果,她错了,一趟车跑下来,她几乎每次都会被揍,好似第一次被打是个信号一般。

报警后,也只是让他们私下调节,那些揍她的女人们,齐声说她行为不检点,说她想要要加入人家的家庭,抢人家的男主人。

红姐最终退出了八号公交,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有人说,她托了人,去市里的公交车当售票员了。

又过了几年,红姐这个人被大家遗忘,再小一些的小孩子都不知道有红姐这个人,也不知道,曾经的八号公交有这样的历史,这样的风光,他们只知道八号公交的服务很好,车上的售票员都很友好,司机大都是幽默风趣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