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宾 | 张益、袁越、谷晓阳

记者 | 徐悦东

新冠肺炎疫情依然还在延续,这场疫情深刻地影响了人类的生活。从1918年到2021年,人类历史上已经爆发过10余场影响全球的大流行病。回顾过去百年的流行病,我们会发现,人类害怕的不是流行病是否会出现,而是这些流行病何时会出现。瘟疫的到来是无法预测的,我们理应警惕瘟疫的再度来袭。

《致命敌人》作者迈克尔·T·奥斯特海姆在书里有一个预言:今后还会爆发甚至比新冠肺炎更为严重的疫情。我们该如何预防新的流行病的出现?这次新冠肺炎疫情又给人类带来什么样的教训?新冠肺炎疫情又会以何种形式消退?

2月7日,中信出版集团新思文化围绕着其在近年出版的《人类大瘟疫》、《DK医学史》《传染》等一系列医学主题图书,举办了一场主编圆桌“益”起说岁末特别活动“从1918到2021:人类在大传染时代的应对”的线上直播,新思文化总编张益与《三联生活周刊》资深主笔袁越、首都医科大学医学人文学院副教授谷晓阳进行了一次对谈。

现代社会的发展也促使许多新发传染病的出现与流行

与十九世纪相比,二十世纪的医学取得了非常大的进步,但是二十世纪依然爆发了很多传染病。谷晓阳认为,二十世纪的医学的确在不断进步。从二十世纪上半叶开始,各国的公共卫生体系得到了显著改善。原来非常流行的疾病如鼠疫、白喉等,都正在逐步消失。在二十世纪中叶,许多人都认为,人类已经看到了战胜传染病的曙光。

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左右,新发传染病出现了。这些新发传染病包括埃博拉病毒、寨卡病毒、新冠病毒等。医学的进步使得人类的营养摄入水平变好了,同样也促进了社会的发展。工业化、城市化、交通越来越便利、城市人口规模越来越大、人类改变自然能力的变强,这些因素都促使了新发传染病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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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敌人》,[美] 迈克尔·T. 奥斯特霍姆、[美] 马克·奥尔沙克著,张彦希、张瑾、黄怡洁、王宸译,新思文化|中信出版集团2020年11月版

《致命敌人》的作者说,埃博拉病毒没有变,是非洲变了。以前,埃博拉病毒也生活在非洲的原始丛林里,它们可能会偶尔感染一些猎人,但是,埃博拉病毒并不会扩散开来。现在,由于城镇规模扩大,人类不断地侵入原始丛林。随着人类跟动物的接触变多,这种疾病很容易就传染到人类身上。而且,人类的流动性变大,使得这些病毒有更多机会散播到别的地方。随着人类跟动物互动的频率越来越高,以及人类的病毒检测能力越来越强,新发传染病爆发的频率也在变得更高。

那么,这些新发传染病又会如何影响社会呢?谷晓阳认为,随着医疗史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在人类历史中,病菌有着非常大的影响力。东汉末年和明朝末年都赶上了大瘟疫的流行。名医张仲景之所以学医,就是因为他的亲人死于瘟疫。

在西方,《伯罗奔尼撒战争史》里也提到,在雅典跟斯巴达争霸时,大瘟疫的出现影响了他们的指挥官。在罗马时代,查士丁尼想要重新统一东西罗马时,也遇到了大瘟疫,这是历史上人类最早可追溯的全球性鼠疫大流行。后来,众所周知,黑死病让欧洲损失了大量人口。西班牙殖民者把天花带到了美洲,天花也杀死了许多原住民。

新冠肺炎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消退?

袁越认为,在现代科学出现之前,人类唯一抵抗病菌的工具就是免疫系统。发烧是一个应对病菌的正常防御机制。而打疫苗所形成的免疫,更多指免疫的记忆功能。免疫记忆是非常复杂的,分为好几个层次,其中包括抗体的记忆,免疫细胞的记忆等。

如果人类想用疫苗来预防病毒的话,那么,人类就要仰仗大部分人的免疫系统一起来起作用。很多老弱病残的免疫系统是非常差的。所以,不是每支疫苗都有效果的。疫苗跟药最大的不同就是,疫苗的有效率肯定不会是百分之百的——一种疫苗的有效率能到达90%,已经是非常不错的结果了。所以,要抑制大范围的流行病,就要通过大量接种疫苗,让很多人产生免疫,才能切断病毒的传播链条。

《传染》,[英] 亚当·库哈尔斯基著,谷晓阳、李曈、王兴伟、王雪萍译,新思文化|中信出版集团2020年11月版

疫苗的有效评判标准有好几层。比如,对于许多病毒来说,人类最希望的结果是,在接种疫苗之后,接种者再也不会感染病毒了。但是,这在科学上很可能是做不到的。在人类接种了某种疫苗之后,接种者还是存在着感染该病毒的可能。只不过,该病毒在身体内只会进行某种程度上的复制,这使得患者只会出现流鼻涕等轻微症状。这是疫苗的第二层防御能力。

还有一种情况,有些人在接种疫苗后,依然有可能感染该疾病。而且,该患者可能还会病得更严重。不过,由于接种了疫苗,该患者传染给他人的能力大大降低了。

这就是疫苗在三种不同的层面上的作用。这是科学家在研究感冒病毒时所得出来的结论。SARS、MERS和新冠病毒则比较新,所以,科学家们还没有特别好的数据。许多感冒病毒已经在人类中流行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因此该结论可以作为人们预判新冠肺炎疫情未来的参照物。新冠肺炎可能的结局是——在疫苗广泛接种后,人类或许还会得新冠肺炎,但是患者的症状可能会非常轻微,很快就能恢复。这也是世卫组织所说的,新冠肺炎可能会在未来与人类共存的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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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K医学史》, [英] 史蒂夫·帕克著,李虎译,新思文化|中信出版集团2019年11月版

袁越还认为,新冠肺炎疫情刚爆发的时候,中国的处理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因为突然出现了一种新的传染病,大家对它认知甚少,保险一点的做法肯定是最好的。此外,中国还有对付SARS的成功经验,使用成功经验肯定没有问题。每个国家有每个国家的国情,其他国家根据他们自己国家国情采用了别的办法,也没什么可指责的。世界各国新冠肺炎疫情泛滥,一方面与其他国家的管理不严有关;另一方面,新冠病毒的传染性比SARS强很多,想彻底封死它本身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因此,未来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人类广泛地接种疫苗,将新冠肺炎真正“退化”成一个流感。

谷晓阳则认为,人们通常会觉得,病毒在跟人类共存一段时间后,一定会跟人类达到某种平衡的状态。因为病毒会为了自己的生存,不会消灭所有人类,所以不会无限制加强自身的毒力。但是,新冠病毒的变异却证明,历史不一定会完全走向这样的温和图景——不是所有的病毒最后一定都会变得温和。人类历史上就出现过的很多类似的情况。当然,随着疫苗的研发和应用,这些病毒将来都能够找到一种跟人类社会共存的方式。因此,谷晓阳在整体上还是很乐观的——在某种程度上,人类跟新冠病毒的共存是可以实现的。只不过,新冠病毒如今表现出来的变异,让科学家面临着新挑战。

新冠肺炎疫情会让促进预防医学的发展吗?

现场有读者提问,新冠肺炎的疫情如何让大众和临床等专业技术人员,感知到预防医学和公共卫生体系建设的必要性和紧迫性?

谷晓阳认为,《人类大瘟疫》的作者曾说过,每当人类面对疫情的时候,人类都会感到惊慌焦虑,人类恨不得要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疫情上。在这时,人类的确感到,预防医学和公共卫生体系的建设非常重要。其实,当疫情慢慢消退后,人们会慢慢地遗忘这些惨痛的记忆。在SARS之后,欧盟曾许诺用来研究冠状病毒的资金也在慢慢地收缩。因此,人类要努力克服自己的惰性才行。

《人类大瘟疫》,作者: [英] 马克·霍尼斯鲍姆著,谷晓阳、李曈译,新思文化|中信出版社2020年5月版

袁越则认为,公共卫生本身是一个需要大量投资,但很难看到实际回报的项目。因此,预防是需要有平衡的。人类社会不可能在平常都使用一级戒备的状态,人类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带着口罩生活。其实,戴口罩不仅预防新冠肺炎,也能预防感冒等多种传染病。如果真的从防疫的角度来看,人类最好应该一辈子戴口罩。在没有大传染病流行的时期,人们放松警惕,并不是一件特别要被指责的事情。大家只要慢慢地改进就好。

袁越还预测,在2025年内,或许还会诞生出一种新的呼吸道传染病。人类要学会跟病毒共存——让病毒在非人类的动物范围里存在。我们不可能杀死自然界所有的病毒,病毒和生态系统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大流行病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病菌先在一个跟人类差不多的动物宿主里进行传染和变异,然后在传播到人类身上。所以,要预防新发传染病,人类要尽量远离这些动物远一点,并给它们的生存留下足够的空间。

嘉宾 | 张益、袁越、谷晓阳

记者 | 徐悦东

编辑|张婷

校对|李项玲

来源:新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