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峨,古代蜀中四大才女之一,词曲俱佳,德学兼备,被誉为才艺冠女班。

纵观她一生,虽不如花蕊夫人生得倾城之貌,不似卓文君爱得惊世骇俗,也不及薛涛活得潇洒恣意。

但她用一生,写尽了一段情有独钟,至死不渝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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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黄娥出身官宦之家,父亲黄珂是工部尚书,母亲聂式是是名门闺秀,知书达理。

自幼聪颖的黄娥深受家中父兄宠爱,她少受庭训,博通经史,通晓音律,写得一手好字,年少时便已展露了令人惊艳的才华。

待字闺中时,她曾写下一首小诗《闺中即事》:

“金钗笑刺红窗纸,引入梅花一线香。

蝼蚁也怜春色早,倒拖花瓣上东墙。”

寥寥几句,为我们描绘了一幅情趣盎然的早春图:早春时节,梅残柳细,纯真少女笑刺窗纸,爬墙蝼蚁倒拖花瓣。

早春时节,冬的寒意还未完全退却,天地之间依然苍茫一片,此时见到落花,一般文人墨客难免感伤,可黄娥看到的却是春天的生机、生命的美好,她的心纯真而明丽。

这样的黄娥怎能不令人心动?

才貌双全的她当年不知是多少京城少年郎的梦中人,可惜她早已心有所属——十二岁时,当朝首辅之子杨慎参加殿试拔得头筹后,按照礼数登门拜访父亲之时,躲在门后的黄娥对他一见倾心,非他不嫁。

按理来说,杨黄两家是世交,且同朝为官,二人门当户对,一个才高八斗、风流倜傥,一个才思敏捷、纯真可爱,应当是天作之合。

然而,杨慎年长黄娥十岁,两人相遇时,他早有爱妻陪伴在侧。

那些浪漫的爱情想象,缠绵悱恻的少女情怀还未来得及生根发芽,就已凋零枯萎。

黄娥恨自己生不逢时,却不得不面对现实,含泪将爱意藏在心底,日日默默地思念着他。

家中父母兄长不是没有劝过,可她始终无法放下杨慎,宁可虚度年华,遭受旁人的议论,也不肯将就,执拗地等待着一场不可能的爱情。

2.

黄娥本以为自己的爱情注定了是一场独角戏,不想生活充满了戏剧性,看似无望的爱情竟在灰烬中燃起了星星之火。

杨慎已过而立之年,因书生意气,为人耿直不圆滑,得罪了当朝皇帝,厌倦了官场的他便以“养病”之由回到了故乡新都。不久后,妻子病逝。

仕途不顺,英年丧妻,接二连三的变故,令杨慎悲痛万分,苦闷无处排解。

黄娥知道后很是心疼,当即赋诗一首寄给杨慎,聊表安慰。

收到信的杨慎被她的温柔可人,才华横溢所打动,当他听说,黄娥为了他多年来一直待字闺中,非他不嫁,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于是,杨慎立即遣人去黄家提亲,要风风光光地将黄娥娶进门。

多年等待,终于美梦成真,二十一岁的黄娥身披凤冠霞帔,左上花轿时一度以为自己在梦中,她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终于来接她,要与她携手共度余生。

新婚之初,黄娥与杨慎居住在在新都桂湖之滨的榴阁,两人如胶似漆,柔情蜜意,整日吟诗作对,过得好不快活。

此时正值红榴怒放之期,黄娥看着枝头,绯花掩映,朵朵如霞,激起了诗情,她展笺命笔,写出了情意缠绵的《庭榴》诗:

移来西域种多奇,槛外绯花掩映时。

不为秋深能结实,肯于夏半烂生姿。

翻嫌桃李开何早,独秉灵根放故迟。

朵朵如霞明照眼,晚凉相对更相宜。

黄娥借物抒情,以石榴花自居,不与桃李斗艳,只愿用自己纯真似火的爱意,融化丈夫的孤寂落寞。

杨慎大为感动,立即和一首《鹧鸪天》,热烈表达心中的爱意,以诗话情,心有灵犀。

这一段光阴大概是黄娥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自己深爱的人亦深爱着自己,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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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情场得意的杨慎,官场也随之顺遂。

婚后的第二年,杨慎被召回京城复职,黄娥伴他身侧,与他同行。

虽然两人不能像从前那般花前月下,吟诗作对,不过一个忙于朝堂事务,一个料理家中事务,互相支持,尊重、疼惜彼此,生活虽平淡却不乏味,一派岁月静好的安稳模样。

直到婚后的第五年,杨慎再一次激怒了皇帝,杨慎被当庭两次施以杖刑,浑身皮开肉绽,发配至云南,永世不得遣返。

遭此变故,杨慎忧心忡忡,黄娥却平静得多,荣华富贵、功名权势于她而言都是浮云,只要能陪伴自己心爱的人便足矣。

黄娥一边细心照料、安慰杨慎,一边收拾行囊,不顾亲朋好友劝阻,义无反顾地跟随杨慎南下。

云南的条件虽苦,但黄娥却甘之如饴,纵然一辈子都将在云南生活,只要能陪在杨慎身边,她也无怨无悔。

直到两年后,杨慎的父亲去世,黄娥不得不回到新都守孝,教哺子侄,操持家务。

从此二人相隔千山万水,纵思念断肠也只能锦书传情,从此黄娥又开始了等待,只是她不知道这一次的等待是三十年,等来的不是久别重逢,相见如初,而是生死相隔,再见无期。

谁也不知黄娥收到杨慎死讯是何等的悲痛,她不曾流泪,只是像当初撵着囚车送行时一般,亲自去云南装殓扶棺,带杨慎回四川。

十年后,年过七旬的黄娥安然合上双眼,留下遗言,要与夫君葬在一起,生不同衾,死愿同穴,实现两人许诺的爱情誓言。

转瞬甘甜,半生凄苦,爱情是黄娥的幸运,也是她的不幸,如若没有爱情,她的一生虽或平淡,但不至如此凄婉。

但才情满怀且炽烈刚强的黄娥,或许并不这样认为。对她而言,思念虽苦,总好过无人可念;欢愉虽短,总好过从未月圆;别人再好,过尽千帆也不及一个他。

愿我们都能如黄娥一般与深爱之人相伴,却不会经历那么久的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