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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收藏大家龚心钊

1949年的冬天,龚心钊在弥留之际,叫来儿子龚旭人,郑重地交给了他一把钥匙。并对儿子再三嘱咐道:“柜子里的东西是传家之宝,谁都不准外卖,谁要是卖了,就是龚家的罪人!”龚心钊交待完后事不久就离世了,而他留下的集平生精力收藏的珍宝,成为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龚心钊自用章

到底是怎样的珍贵收藏,让这位老人临死才交托给儿子,还立下了“不准外卖,否则就是龚家罪人”的遗嘱?还是让我们先从他的身世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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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合肥“四大家族”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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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候的龚心钊自题相片

晚清以来,收藏文人器玩之大家,南北有两位,时称“南龚北徐”。“徐”是指徐世章,民国总统徐世昌的胞弟。“龚”即上面提到的龚心钊。

▲龚心钊与英国女王交谈

龚心钊(1870~1949),字怀希,号仲勉,安徽合肥人,寓居上海。这个人不简单,19岁中举人,26岁中进士,是清代最后一任科举考官。光绪年间出使英、法等国,清末出任加拿大总领事,是清代著名的外交家。

龚家祠堂

不仅才华出众,他的出身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安徽合肥四大豪门“龚张李段”知道吧,龚家可是排在合肥“四大家族之首”啊,比李鸿章家还要豪气。龚心钊的先祖是明朝大诗人、文学家龚鼎孳。父亲是清末著名外交家龚照瑗,曾在英国抓捕过孙中山,差点终结了民国。

清朝灭亡之后,龚家兄弟成为清朝遗老,于是将精力集中放在了诗书画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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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心钊旧藏 宋拓九成宫醴泉铭

以前安徽的家中屋子大,龚心钊的书房堆满了文稿,藏书丰富,其中还有原版书。龚心钊学问好,性格清淡,白天喝茶,只有晚上偶尔饮些老酒,酒后兴之所至,还会吟诗作文。虽然右手大拇指后来因病而截去一截,握笔不便,但是他对诗文考证仍然用功不辍。抗战时期,日本人占领上海时曾经限电,每到晚上,全家还将电力集中供其使用。

龚心钊在上海的交游,除了遗老与学人圈子外,由于醉心于古泉印玺,他与篆刻大家吴昌硕亦有密切往来。吴昌硕曾为心钊、心铭兄弟刻有多方印,如为龚心铭刻“楚锾秦量”印(秦量即“商鞅方升”);为龚心钊所刻“合肥龚氏鉴藏历代金石文字、中外泉货、官私印章、碑帖图籍、书画尺牍之记”为长达三十字的多井格多字印,在吴氏印谱中相当少见,可见两人交情之深。

龚心钊自用章

会学的人亦会玩儿,龚心钊曾在合肥的逍遥津花园内养蜂和梅花鹿,而且极为认真,蜜蜂的作息、繁殖与采蜜活动他都会一一记录,更以“中西合并”的方式饲养。此外,他还养蟋蟀,但却舍不得斗,只欣赏蟋蟀之神态、精神,遇到天冷还会喂蟋蟀吃维生素。从这里,可看出龚心钊着实是一个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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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藏品做“美颜”的奇葩藏家

龚心钊老照片

龚家世代为官,家族基业自然厚实,龚心钊的收藏也蔚为大观。战国越王剑、楚国纯金饼、秦商鞅方升等国之重器就不用说了,还有宋代米芾、马远、夏圭等名家书画,以及时大彬、徐友泉、陈鸣远、陈曼生等制的紫砂壶。除此之外,他还藏有自战国至六朝的铜、玉、石的官、私印章2000余方。藏品之丰厚,令人咂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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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心钊旧藏 大彬箬笠壶

龚心钊旧藏 曼生百衲壶

然而,他的文物收藏看似包罗万象,但还是有其收藏方向的,对于所收文物的品级也多有要求,据龚安英(龚心钊之女)说:“父亲收藏的印记止于唐代,宋人的印就不收了。又如紫砂茶壶,也只收到文人紫砂的代表陈曼生,之后的就不入其收藏范围。”

苏东坡制 雪浪斋玉印 醉翁亭记 瞻麓斋藏

龚心钊先祖龚鼎孳,号芝麓,龚心钊有一个藏宝阁叫“瞻麓斋”,取“高瞻仰怀先祖”之意。瞻麓斋雅藏文物最大的特点跟北方收藏大家徐世章先生十分相象,那就是家里长年雇佣擅长各种工艺的能工巧匠,皆一时顶尖高手。雇这么多能工巧匠干什么?开工厂吗?当然不是,原来是为各类文物打造木匣饰盒。即可保护文物,又能益增其色。

北朝 纯金佛造像

汉 铜权

玵青素瑗玉壁

当然,这些装饰盒子不是随便做的,还要随物之形,外盛以瘿木盒、紫檀盒或红木盒,取精致织锦包面;细扎内衬,用柔软的丝绢为卧囊。除此之外,盒内还须贴上多方收藏印文,并附上龚心钊亲笔撰写的各式标签、题识,还没完!盒外还得贴龚氏手书品名的题签。真真儿是,不会给藏品做“美颜”的藏家不是好藏家啊!

▲ 2017西泠秋拍

清·龚心钊旧藏白玉雕刘海戏金蝉摆件

盒内鉴藏印:公绶(白)。汉光阁(朱)。

盒内签条:右有香玉。

这种包装方式不仅讲究选材,且雕刻精细,纹饰华美,能与文物互相辉映,本身即是工艺品。龚氏家族藏品的包装,流露着高雅不凡的收藏品味与风格,这绝非仅靠雄厚财力,更多的是龚心钊本身的深厚学识与审美素养。书画鉴定家、画家谢稚柳先生曾对此大为赞叹,认为龚氏收藏已经形成了个人风格。

龚心钊匣上钤印、题识品评

龚心钊珍赏印、陶冶性灵、瞻麓斋、龚钊秘玩(鉴藏印)

除了古朴雅致的包装风格外,龚心钊对于收藏品的考证,也堪称一绝!他不像一般收藏家那样只是收藏,每次收入囊中后必加以潜心研究,考证藏品的来龙去脉。对于藏品的传世经历与收藏过程也都会记下来附于其中,同时留给后人研究的线索。

龚心钊一生心血全在于文物,即使到了晚年,家中经济并不宽裕的情况下,老头子对看中的器物还是不肯罢手,一旦看中,即便借钱或者卖掉首饰也要买回来。到了后来,沪上古玩商熟悉了龚心钊的个性,即使有好东西也不敢拿出来给他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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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交代藏品不准外卖

一生收了这么多宝贝,自然要想着如何传承。害怕子孙败家卖文物换钱,也害怕外人觊觎,龚心钊直到临死前才向儿子交代自己的毕生所藏,并让他发誓不准外卖,否则就是辱没先祖!

楚国金饼

龚心钊留下的众多藏品中,有两件极为特殊,也是这两件文物的坎坷流散,让龚家后代子孙冒着“违背遗训”的大不敬将其“外流”。这两件一是楚国流传至今的楚国纯金饼100块,二是秦国商鞅变法时期定下的计量单位“商鞅方升”。楚国金饼本身就是纯金宝物,加之有2000余年历史,其价值已经远超了黄金本身。而商鞅方升则是2300年前,商鞅变法留下的统一全国计量的标尺,其意义非凡,堪称国宝。

商鞅方升

1930年代,龚心钊的哥哥花了将近10根金条从古玩店买得一个战国时期的商鞅方升,商鞅方升是商鞅变法时期用来度量的计量器,类似于今天的量杯。商鞅方升是秦朝变法自强的见证,是一件难得的秦代国宝。龚家得到商鞅方升后,专门为其修筑了一个小楼来放置此宝,还写下了考证商鞅方升的各种研究资料。

龚心钊哥哥龚心铭

龚心铭去世后,方升由龚心钊保管。1949年,龚心钊临死前才将商鞅方升和100块金饼交给儿子龚旭人,要其永远传承下去,不得外卖。龚旭人得到商鞅方升和金饼后,无数文物贩子、古董商人,甚至不乏英、美、日等国商人前来求购宝物,有些人甚至不惜开出10万美金的高价求购,但龚旭人都以宝物已经卖到国外为由进行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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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孙“违背遗训”上交国家

传承人龚旭人夫妇

1960年代,轰轰烈烈地“破四旧”运动开始了,造反派闯入龚家,抄走了50块楚国金饼和商鞅方升。当时造反派并不知道商鞅方升到底为何物,还以为是烧火用的煤铲(方升藏在煤堆里),于是将其和一堆煤一起运走。龚旭人得知商鞅方升和金饼被抄走后,气得悲愤而死,其妻子朱静宜也不久后死去。

运动结束后,商鞅方升被归还龚家。此时,龚旭人的儿子龚家兄弟理熊、理涛等人经过商量,决定违背祖训将方升和剩下的50块金饼以及其他文物共计600余件全数上交给上海博物馆,让宝物回归国家。博物馆对龚家的献宝之举表示感谢,并给予了适当补偿。

上海博物馆

尽管龚家后人没有按照爷爷临终前的再三嘱托将“传家宝”守护好,但从这些闪耀着藏家余晖并庇荫后世的珍贵文物中,我们还是见证了一位大收藏家对于文物的态度及其不凡的审美品位。

【瞻麓斋旧藏珍品大观】

六朝 铜虎符

龚心钊旧藏东汉关内侯金印

宋拓 欧阳询黄埔明公碑

宋 青铜编钟

宋 青铜双龙笔架

龚心钊旧藏 明万历犀角刻诗文杯

龚心钊旧藏 明万历犀角刻诗文杯

明 树瘿供春壶

明 哥釉羽觞

明末清初 铜鎏金獬豸大香薰

清康熙 淡园主人铭蟋蟀罐一对

龚心钊旧藏 曼生百衲壶

清 杨彭年制壶乔重禧刻紫砂高井栏壶

清 徐友泉制弦主三足壶

清 陈仲美兽钮紫砂壶

清 陈鸣远制拼砂梅椿壶

清早期 英石山子

清 红釉大碗

清早期 竹雕狩猎图香筒

高野侯款寿山石笔架山

龚心钊自用印

龚心钊旧藏 杨玉璇制白寿山慧可断臂像

龚心钊旧藏 田黄冻达摩面壁像

▲龚心钊旧藏 许龙文制青娱轩款

紫泥调砂汉缾壶 成交价724.5万元

▲龚心钊旧藏 曼生三足炉鼎壶

成交价621万元

▲龚心钊旧藏 明树瘿供春壶

▲龚心钊旧藏 乾隆山水诗文壶

成交价310.5万元

▲龚心钊旧藏 时大彬醴泉壶

成交价492.8万元

▲龚心钊旧藏 徐秀昌制

仿供春式龙带壶 成交价224万元

▲龚心钊旧藏 陈仲美兽钮壶

成交价201.6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