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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成为“侠客”文化的阶级基础

按照惯例,还是列举一番春秋战国时期变化的宏观因素。

经济上,井田制瓦解,私人买卖土地逐渐合法,小农经济兴起。政治上,礼崩乐坏,诸侯混战。文化上,天子失学,私学兴起。阶级关系上,由于生产力水平的提高,生产关系发生变化,阶层之间分化加剧。

一是自耕农出现,形成地主和农民的新的矛盾,二是原来的底层贵族——“士”的兴起和变化。

当然,这里主要谈第二点。

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同样是统治阶级内部的最底层,日本的被我们叫做武士,欧洲的被我们叫做骑士,从名称就能看出与战争的关系(但随着各自不同的社会状况逐渐偏离本职,意义发生变化)。而中国的“士”,似乎自产生的一刻,就是治理国家,羽扇纶巾的文士形象。

但其实中国也是由军事贵族开始的,士最初就是武士。整体上的由武士变成文士,原因之一是私学兴起,有一定家资的贵族和平民能够有机会学文化,原因之二,归于宗法分封制和世卿世禄制度的崩溃。

军事贵族经过层层分封,子孙不肖则会成为破落户,原有的军事贵族经过几百年的纨绔生涯,早已不合格,但爵位和官位一代代父死子继,一个武士的子孙拿不动刀是有很大概率的,而他仍然是(武)士。

但名义上的武士无法满足时代对于武士的要求,于是,他们中的一部分转换为“文士”,四处求学,又有另一部分新人加入“士”的队伍,成为真正需要的武士。

士,正是绝大部分侠客的出身,是他们的阶级基础。

也就是说,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的背面,是“仗气任侠”的侠客文化,互为表里。

混战的现实增长了社会对于“侠客”的需求

古汉语是单音节词,这对我们正确理解今天的主题是有帮助的。我的意思是,侠客文化的内涵是:侠、客文化。

春秋混战而肉食者鄙,未能远谋的状况下,社会亟需两种人:一种是军师,运筹帷幄;一种是侠士,谋财害命。贵族们解决这种需求的方式是招徕客卿。

(魏)公子为人,仁而下士 ,士无贤不肖,皆谦而礼交之,不敢以其富贵骄士。士以此方数千里争往归之,致食客三千。当是时,诸侯以公子贤,多客,不敢加兵谋魏十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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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侯惧怕的不是贤德,而是魏国本来就是河西强国的前提下,侠士和客卿对魏公子的认可和帮助。一定的国力之下,后者往往决定了能够最大程度发挥出来的实力,前者则可以用来出奇制胜。

以四君子之一的魏无忌为例,他折节下交,赢得了候嬴和朱亥的尊重和认可,帮助魏无忌挽救了自己的国家。

以上是宏观层面混战与侠客之间的联系,总的来说,概括了由奴隶主贵族转变为新兴地主阶级代言人的一部分人,那么,另外一部分跻身“士”的人呢?混战背景下社会对侠客的增多是否有另一种形式的需求呢?

这方面的例子,突出的是战国末年生人的刘邦。他仁而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后人对此有蔑称,曰地痞流氓。

但我们仍要抛开情绪看结构才能对此有一个更为整体的宏观把握。

上文说到,井田制瓦解,私田自由买卖。土地上的人有三个下场:有土地的国人要么成为自耕农,要么依附于豪族,成为人家的农奴,本来没有土地的野人,则更是“无恒产者无恒心”了。

从允许合法买卖到战国末年三五百年的时间里,足够经历相当的土地兼并,没有土地的农民就更多。尽管其中的很大一部分托庇于豪族,终于有一部分人不得不失去自己安身立命的土地,其中就有相当多的游侠。

那么,为什么说社会需要这种“游侠儿”的增多呢?因为他们在春秋战国时期,尽管可能产生一系列社会问题,仍然是民间自己就足够消化,对占据优势的新旧贵族而言,不但不构成威胁,还可能有种种好处。

首先是,游侠儿没有组织性。齐国曾重金聘请国内侠士组成军队对抗外来敌人,结果是,一触即溃。其次,游侠儿也就是侠士,施以恩义,即有可能出奇制胜,令他们“士为知己者死”。其三,游侠儿失去了自己的恒产,但通过自发的流动将对社会的危害降到了最小。

他们多半成为王候的客卿,密切参与到社会活动之中。其余的啸聚山林,鉴于当时的人口密度和管理强度,只不过与野人为伍,开垦荒地,与正规军互不打扰。最后,如果社会来管理这种无业游民,在各国林立的当时,阻力大、成本大、收效甚微。

阶级关系发生变化,人们对“侠客”的期待溯源于三代时期的文化环境

可以说春秋战国时期的混乱是中国少有的社会革命阶段,主导的阶级是地主阶级,但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因此要剖析侠客文化的内核,就要联系它的过去和当下。

唐雎说: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怀怒未发,休祲降于天,与臣而将四矣。

这一段话传递给我们的首先是作者对刺客行为的认同。

四人的共同点是,反抗强权。强解之,也未必没有地主阶级与奴隶主贵族的新旧对抗的味道。

侠士的美德是什么?劫富济贫、除暴安良、仗义疏财……直到“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而三代的文化环境是什么?礼乐?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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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侠客,身上既会有为国为民的大爱,也会有怜及花草婴儿的小爱,同时,还时刻保留着对官府的质疑和反抗。

表面看,人们对侠客的标准与三代的社会环境,是矛盾的,但其实早有伏笔。

首先,侠客是对权威的反抗,在混乱的礼崩乐坏的时刻,这是在正常不过的。郑国也有“乡校”,古代也有“国人暴动”,现有的一切秩序不是由掌权者确认的,而仅仅由他追认而已。而为国为民的奉献精神、与人为善,又是最朴素的道德标杆。

礼乐,仅仅是贵族相互的约束,对国人、野人和奴隶,则并不是这样。应当说,三代的基本盘是国人,而国人是原始公社的遗制,其中包含了贵族的远亲和小贵族、小商人等等复杂的成分。

也就是说,国人虽然受剥削,但身份上更为自由,而且有参政议政的权利(理论上和实际上的早期阶段)。但这种秩序和权利被混战的生活打乱了。

侠士,以争取权利、恢复秩序、修正道德。

小结

应当说,时势造英雄,混战的社会需要“尚武之风”,也鼓励打破禁忌。同时,侠客与君子的对抗,又是布衣卿相惯有的傲气,是新的力量对衰败的旧势力的妥协和不屑。这样,在充分的经济基础上,诞生了侠客文化这样的上层建筑。

当我们把侠客文化理解为两个主体的结合的时候,再来看看“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又会是多有意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