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科研诚信建设联席会议联合工作机制发布《有关论文涉嫌造假调查处理情况的通报》,对网络反映的南开大学曹雪涛院士、中科院裴钢院士、中科院上海药物所耿美玉研究员、首都医科大学饶毅教授、武汉大学李红良教授相关论文涉嫌造假问题的调查结果进行了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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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科技部

《通报》发出后两小时,饶毅教授在其公众号「饶议科学」发布题为《正式举报林 - 裴 (1999) 论文涉嫌学术不端》的文章,向中国科学院第六届道德建设委员会正式举报裴钢院士涉嫌学术不端。

图片来源:饶议科学

在文中,饶毅强调: 这是本人第一次向中国科学院举报该文涉嫌不端,也是本人第一次正式向任何机构举报该文涉嫌不端。

在这篇文章中,饶毅主要质疑了裴钢1999年在PNAS发布的文章,认为裴钢文章中所说的CXCR4和CCR5可以不用七重跨膜,只要三重或一次跨膜就起作用,是生物学界的天方夜谭。

表示希望其能重复实验,如果能够验证就可以还裴钢实验室一个清白。

最后,饶毅提到:

中国科学院道德委员会,不用采信任何个人观点看法,应该请第三方重复“林-裴 (1999)”论文。

如果“林-裴 (1999)”论文的结果可以被中国科学院道德建设委员会邀请的第三方严格重复,那么饶毅就应该公开道歉。

如果“林-裴 (1999)”论文是错误的,那么就应该按国际惯例,由裴钢致信《美国科学院院刊》提出撤销论文。

谬误不会因为裴钢一人在中国有权势就能变成真理。

至此,一场浩浩荡荡的学术争鸣拉锯战开始了。

多方学术大牛下场

在饶毅发出该举报文章的次日, 饶毅继续在其公众号发布了文章《补充: 不反对用 / 咨询诺贝尔奖得主调查裴钢实验室论文》,对前文进行了一定的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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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全文截图

随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分子结构实验室(Laboratory of Molecular Architecture)首席研究员(Head)张曙光向科学网提供了一份当天致饶毅教授的信件,就后者21日晚在其个人公号“饶议科学”上“正式举报林-裴(1999)论文涉嫌学术不端”一文发表看法。

张曙光致饶毅信件全文

文中, 张曙光提到: “对饶毅教授针对裴钢博士及其同事1999年在PNAS上发表的论文提出指控却没有认真阅读相关科学文献感到非常震惊。”

您在不熟悉相关科学文献的情况下提出的指控,在科学和伦理上都是完全不负责任的。 作为在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和哈佛大学受过训练的科学家、华盛顿大学和西北大学的教授,您理应知道,任何指控都必须基于有效的科学证据。您鲁莽的指控,对于被指控者,尤其是年轻科学家的科学声誉和科研生涯造成极大损害。

我认为您的指责完全没有道理,您必须真诚地向裴钢博士及其同事道歉。

以下为回应全文:

饶毅博士:

我对您针对裴钢博士及其同事1999年在PNAS上发表的论文提出指控却没有认真阅读相关科学文献感到非常震惊。作为一名在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和哈佛大学受过正规科研训练的科学家,您的指控不仅是错误的,而且也没有对进行指控的动机进行解释或证明。

为了支持裴钢博士的科学科研成果,请您参考近几年我在麻省理工学院的研究成果工作。我们的研究结果已经以“Non-full-length Water-Soluble CXCR4QTY and CCR5QTY Chemokine Receptors: Implication for Overlooked Truncated but Functional Membrane Receptors” 为题,2020年报道发表在Cell子刊iScience(Cell Press)上。我们的论文不仅证实了凌堃等人1999年报道在PNAS 上的“Five-transmembrane domains appear sufficient for a G protein-coupled receptor: Functional five-transmembrane domain chemokine receptors”工作中报告的结果,也明确地表明,只有2个或3个跨膜片段的CXCR4和CCR5突变体能够显示出配体结合活性、能够定位到细胞质膜上、并能够进行细胞信号转导。我们的数据以及其他人研究组的工作都直接支持了凌堃等人在其1999年PNAS论文中的结论。实际上,我们的研究工作完全是从迥异的研究角度对相同的蛋白质进行的。

看来您也没有关注到Helen Wise博士的综述论文,“ G蛋白偶联受体的高度截短的剪接变体所起的作用”。J. Mol. Signal., 7, 13 (2012)。在这篇综述文章中,Wise博士列出了许多此类截短但具有功能正常的受体。令人惊讶的是,您竟然可以在完全不阅读文献的情况下提出了如此严重的指控。

您在不熟悉相关科学文献的情况下提出的指控,在科学和伦理上都是完全不负责任的。作为在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和哈佛大学受过训练的科学家、华盛顿大学和西北大学的教授,您理应知道,任何指控都必须基于有效的科学证据。您鲁莽的指控,对于被指控者,尤其是年轻科学家的科学声誉和科研生涯造成极大损害。

我认为您的指责完全没有道理,您必须真诚地向裴钢博士及其同事道歉。

有据可查的科研不当行为严重损害了中国的科学声誉和世界地位,但是,所有指控和指控都必须基于事实。我全力支持在中国各个层面将学生和院士的科研不当行为斩草除根。

如果您有任何疑问,请联系我。

张曙光博士

(下拉查看更多)

并且,受质疑论文的3位第一作者(通讯作者为裴钢院士)向科学网提供了和这篇论文相关的综述材料。

文中提到:

以上研究结果清楚地表明,GPCR家族成员除了具有7次跨膜结构和激活G蛋白这两个共性之外,每个成员还具有自己的独特个性,这一点是由它们非常不同的氨基酸一级序列所支持的。对GPCR截断变体的研究,特别是对其在特定细胞或组织的生理病理过程的研究,有可能补充常规GPCR受体的研究,为相关人类疾病提供新的药物靶标。

为此我们需要认真地将每种GPCR视为一个独特的实例,具体到不同细胞、组织、代谢及时空的维度上,仔细评估它们对于细胞生理病理进程及药理反应的意义。

除此之外,其他非7次跨膜结构的膜受体对激活G蛋白信号的贡献也不可忽视,这些受体可能对GPCR的功能起到补充和调节作用,理解其中的分子机制有可能为我们的药物设计另辟蹊径,提供崭新的思路。

1月24日,饶毅再次在其公众号上发文《树欲静而风不止:劝裴钢的学生凌堃不要帮倒忙》

该文疑似为针对凌堃(文章第一作者)在科学网上提供的相关综述材料做出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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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饶毅表示:

凌博士,

2021年1月24日(周日)上午到中午有两个会议,迟复为歉。

因为我比您珍惜的那些专家时间少,所以,这封回复,只写了一遍,没有时间修改,原谅各种笔误。

首先指出,认真读过您所开列12篇文章“提供给专家组的含有第三方实验室重复GPCR截短体仍具有功能实验结果的文献”后,正常的看法应该是: 凌堃-裴钢于1999年“发现”的所谓五重跨膜可以与正常全长七重跨膜的GPCR受体一样传递信号的结果,二十二年来从未被严格的重复实验所验证过。 (您列举的文章中有否定您结果的。 裴钢找张曙光出了高级黑的问题,您应该不是高级黑自己,而是帮我? )。

拜读来信, 觉得您争论的对象应该首当其冲的是MIT的张曙光 : 如果GPCR截短体有传递信号的功能是定论,张曙光还能接受他的朋友弹冠相庆、说他2020年12月发表了巨大突破吗?

您坚持要找我,我也没有办法。虽然以前我集中交流对象是您的老师、三十年前的美国博士、当时已经是老师,而您那时是学生,如果出事,您确实有责任,但洋博士回国的导师责任很大。您毕业后在美国多年迄今只是副教授,您有没有考虑到裴钢对您的研究生培养可能有长期的副作用?您文献阅读能力似乎也有问题,这样说,是为了避免说您读懂了文献之后表达不诚实(从两种可能的批评中,相权取其轻)。

我并非所有交流都公开,有时是为了顾及对方,例如某些机构下滑的问题(2019年,我与科学院生化细胞所的所谓调查委员会的交流,迄今未公开,在您来信的逼迫下现公布于附件1)。

这次,我还没回复您之前,您就已经在多个渠道,包括“知乎”公开了。 我不得已也公开回复。 (张曙光老师也是如您一样,自行先公开,我才被迫也公开回复)。

纠正您所谓“科技部、中国科学院、中科院上海生化细胞所先后组织了独立的专家组和工作组对此进行了严肃的审查”。

事实上,就我直接所经历的, 是上海生化细胞所组织了不独立于裴钢的、草率从事的、不负责任的、捍卫性质的调查 (见附件1)。

附件1部分截图

2019年11月28日(周四)傍晚,我涉及批评裴钢的信件草稿给了脑计划当时的专家组,因为那时还有裴钢。

11月29号(周五)有微信爆料这份草稿。在北京和上海的W、L、C、Z等教授、研究员于29日收到通知,称应裴钢要求,生化细胞所邀请他们参加“裴钢研究组1999年PNAS论文调查委员会”。

11月30日,生化细胞所的Z短信联系我,12月1日电子邮件建立联系。Z不是院士,我猜想他不可能不怕裴钢,实验回复有点慢。12月1日上午8点16分我第一次回复Z。但是,12月1日当天,生化细胞所的所谓调查报告就出来了。您应该帮我问问是否委员会还没开始工作就有调查报告的文字,委员会成员只是走过场签字(可能没有必要请更高的调查组调查上海生化细胞所是否有违程序正当性,恐怕不少单位都是这样的)。其中有委员到今天也不同意当时的内容。我上午刚刚试探性地开始有一点点回话下午就有调查结论不出12小时, 从周五收到参与调查的通知到星期天得出调查结论不出48小时,上海生化细胞的速度都接近空前绝后了。您在美国,问问您现在的正常机构,这种调查能否称为“严肃”?

当然,此次事件,我们应该捍卫生化细胞所,因为最不负责任的是上海药物所。药物所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任何负责人要我去上海进行咨询、调查,其现任所领导第二天就对媒体宣称耿美玉没有问题。耿美玉所谓治疗老年痴呆症的GV971被很多人认为是假药。如果有负责任的调查,到上海药物所内部和中国药监局内部做匿名投票,会发现很多人不相信GV971。如果找到参与的医生和病人,就有可能知道: 如果造假是怎么造假的。GV971销量很大、盈利很高。如果没有严格的调查,就不能排除GV971成为中国二十一世纪最大造假案的可能性。

让大家知道您和裴钢的问题,与耿美玉和绿谷药厂问题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要不然,大家众目睽睽之下,真把您和裴钢当成最大的问题。您和裴钢不是现如今最大问题,而是相当容易纠正的问题,给《美国科学院院刊》致信,说不能重复,需要撤稿,就完了。给现在的青年研究员、学生,做一个榜样。

而耿美玉和绿谷药厂,做任何补救都不可能是榜样。如果有机构、有吃国家皇粮的人对国家负责,不欺上瞒下,就很有可能发现造假的证据,而不应该是上海药物所那样第二天就宣布结论。

这次调查过程中,如果有您所说的中国科学院负责调查的专家组,也完全没有询问我。科技部的行政与我有交流,但专家组没有。我认为在这次的过程中,做的最好的是教育部、其次是科技部。科技部隔了几层,不容易参与调查。中国科学院生化细胞所做的第二差,药物所做的最差。

另外,您说调查“已经占用了这些科学家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如果确实占用了,那是你们这些当事人造成的结果。而且,不一定用了他们很多时间,从您提供的12篇文章来看,他们有可能几乎都没有读原文,如果每一位专家都读过摘要,也会对您和裴钢的结果存疑。因为您提供的有些文章的摘要就已经不支持您的结果。

现在回答您的问题:

1)我实验室确实重复过您的实验,这一事实裴钢肯定知道。他现在一定要说不记得, 我也没有办法,又不能建议他去服用971,建议了估计他也不会中计,而且猜想他太太、药理学的院士马兰也不会支持他服用971。但其实我估计,他当时也告诉了您。要不然,您和后来几位,为什么不发表第二篇报道三重、一次跨膜的文章?您也回答试试。我批评张曙光的信已经说了,这一问题应该您和裴钢回答,你们怎么绕开了?

我实验室那时在美国St Louis,此后我实验室换了国家和城市,在北京就换了几次地方。而裴钢实验室就一直在上海。先应该要求您当时所在的裴钢实验室拿出实验笔记,或您自己拿出实验笔记。您和裴钢实验室有责任保留自己研究的笔记。我实验室从旁帮助您和裴钢,完全没有人会要求我们需要多年保持有关您的研究的笔记。

我们都应该接受第三方重复的结果,而您和裴钢没有理由反对第三方重复。例如可以您寄给大家实验材料,大家可以做。我实验室愿意在任何部委监督组监督下,做钙离子是否升高的实验。

您实验室也可以做。裴钢也可以。您和裴钢有这么大的突破都不肖于重复,让科学界的正常人大多数都觉得很奇怪。如果可以重复,为什么害怕重复?

2)现在也有实验室做了,重复不出您的结果。但他们慑于裴钢,不敢公开。您这种叫板,是欺负他们。

既然您在美国,应该换一个模式,您叫板美国的GPCR专家,质问他们为什么不修改教科书,为什么不接受您和裴钢22年前的突破?

或者,我们三人(您、裴钢、我)与美国GPCR的诺奖得主等权威组一个微信群,明确讨论:今天他们是否接受您和裴钢二十二年前的结果?

您如果要再加上张曙光,也可以,让大家看看张曙光的结果是否被权威专家接受,还是会被评论为lousy、not rigorous?

您和裴钢既然要那些怕裴钢的实验室出来,何必不允许由科学院道德委员会指定的实验室来做?您如果不让道德委员会找第三方,而公开叫板谁私下做过要公开姓名的做法,我们不应该用成语进行形容吧?

3)有关所谓科技部、科学院、生化细胞所不止一次联系我 ,上面已经说明了,而且在附件1还将email出示。生化细胞所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让我对捂盖子的机构非常警惕。而中国科学院的所谓工作组,从头到尾没与我联系。实际上,科学院的工作组,应该因为您/裴钢和耿美玉两个事件联系我,但它没有。您不妨先找他们说理。

4) 与您工作过的中国机构、和在中国扮演科学家的有些人不一样,我从来分开公事和私事。 《知识分子》现属于非盈利的公益组织“智识学研社”,不是我个人的。我不会公器私用。近年发生几次其他人与我的矛盾,我从来不从《知识分子》或《赛先生》发反击文字。我只用“饶议科学”。虽然您已经用了知乎,我下面仍然按您邀请转载您的来信原文(附件2)。

现在我问您一个问题:您相信张曙光2020年12月iScience文章的图5吗?

这是他实验室唯一研究缩短的受体能否介导钙浓度增加的实验结果。如果您相信,那么它显示CXCR4缩短后毫无介导钙浓度升高的作用。否定了您的结果。

如果您不相信,还能用张曙光作为支持的后盾吗?

张曙光的邮件还提供了一篇文章Trettel et al (2003) JBC 278:40980-40988.。这篇文章明确说缩短的受体没有信号传递功能。我也不知道张曙光老师是帮您和裴钢,还是张老师可怜我看文献太少而帮我。

文献支持您的结果吗?

您辛辛苦苦从上万篇文章中找到所谓重复了您结果的区区12篇文章。

而其中没有一篇是研究与您一样的CCR5和CXCR4的缺乏72个氨基酸残基的五重跨膜蛋白。所以,完全阙如严格的重复实验。

最奇怪的是裴钢实验室自己就没有继续扩大战果,在做出先驱的、举世震惊的突破后,没有再接再厉,研究与众不同的信号传递机制,而从此退出。如果不是自己不信,是什么?

迄今最接近凌堃-裴钢的实验,是2020年12月张曙光实验室发表的,但其质量很差,其钙浓度的结果,裴钢实验室、您实验室,或问问美国做GPCR的实验室,会不会哑然失笑?而且张曙光的文章还有与您结果相矛盾的,iScience的文章作为令箭而误伤友军,这种中老年科学家高级黑年轻科学家的做法,恐怕不是很合适。下次,您和裴钢搬救星的时候,应该有所选择,这样大家都可以免于当众脸红,或者出虚汗。

您和裴钢如果不服气,可以给那12篇论文的通讯作者写信,问他们: “你们是否重复凌堃-裴钢实验并验证了其结果? ”(英文是: Have you ever replicated the results of Ling et al. 1999 PNAS exactly?)。 不能排除12个人都说NO的可能性。 不信,你们试试看。

我好意回报一句正面的勉励:只有更爱真理才能显示吾爱吾师,要不然,出现谬误把老师拖进去了,不妥当。

—THE END—

编辑 ∑Gemini

来源:饶议科学、科学网、知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