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避鬼辟邪
放鞭炮脱胎于燃爆竹,爆竹声中一岁除。比较通行的说法,燃爆竹是为了驱赶邪祟霉神,那个东西叫“年”,好多人直接叫它“年兽”。年兽长啥样,就说不清楚了。我玩过的一种游戏里,年兽被设计成大脑袋狮子的样子,呆蠢萌,大眼睛,不凶。扔过去一个大爆竹,它就消失了。
《山海经》里讲到一个枭阳国。那里的人嘴唇特别长,黑身有毛,脚反着长,叫“反踵”(我认为是内八字或外八字),见人就笑,左手操管(拿着根竹管)。据历代学者分析,这个家伙就是年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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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里的枭阳国人。

好端端的人,长得难看点,怎么就变成兽了呢?这就得说上古人类对自然认识有限了,经常人兽不分,动植物不分,荤的素的不分。比如《山海经》里还总提到一种动物叫“视肉”,据说它状如牛肝,还有大眼睛,身上的肉割下来很快就复生,吃不完。这么强大的肉怎么没有活到现在呀?我猜,视肉就是大蘑菇之类,吃起来味道像肉,就被认作肉了。
说回到年兽。“枭阳”这个词在古书中反复出现,也有写成“枭羊”的。有本书叫《异物志》,说得比较详尽:枭羊善食人,大口。其初得人,喜笑,则唇上覆额移时而后食之。人因为筒贯于臂上。待执人,人即抽手从筒中出,凿其唇于额而得擒之。这里枭羊(阳)已经是兽了,而且是吃人的。比较恐怖的是它抓到人还先不吃,先冲你笑,嘿嘿嘿。真是笑里藏食欲呀。当然人也有反制的办法:拿个竹筒套胳膊上,被枭羊抓住后,趁它傻笑,把胳膊从竹筒里抽出来,把它的大嘴唇钉在脑门上,就把它给逮住了。这个说法也与《山海经》里它拿着根管子相符。原本以为抓住了人,实际是抓住根管子。
《异物志》这些内容起于汉末,盛于魏晋,终于唐朝。《山海经》就更早了,成书于秦汉。请注意那个时候的传说,两个关键的东西已经出现了:食人兽,竹管。竹管是反制食人兽的关键工具。
这个家伙长得像人,长毛,黑色,大嘴唇,看着像是在笑,你能联想到什么呢?《逸周书》里说,周成王的时候,州靡国进献过髴髴。注解说,它又叫费费,又叫枭羊,北方还叫吐喽。除了吃人外,雌性“能做汁”,人沾上了就生病。
《神异经》里,它的名字变成了山臊。山臊喜欢捉虾蟹吃,不怕人,看到有人点篝火露营,就跑过去借着火烤虾蟹,还趁人不备偷盐当佐料,吃的挺讲究。就一样,害怕竹子被火烤裂的声音。有人把竹子扔在火里,噼啪一响,它就吓跑了。按说,蹭火蹭盐的山臊看上去无大害,应该能做朋友的。可是不行,《神异经》认为“犯之令人寒热”,就是发烧呗。所以它虽是人形,但属鬼魅。《荆楚岁时记》则一步到位地说:“正月一日,鸡鸣而起,先于庭前爆竹,以避山臊恶鬼。”

日本浮世绘山精,独腿反踵。

这就全明白了。爆竹就是这么来的,年兽长得像人,就是狒狒之类,灵长类。后来又有人说它是山魅、山晖、山魈、山精,后来越来越邪乎,有人说像牛,有人说是一只脚,有人说是龙身,于是它又成了飞龙,又叫冶鸟,成了能飞的了。彻底传走样儿了。

2.一年有多久
一年之始,古无定法。夏历曾以寅月为一年之始,那都是开春以后,三月三日天气新了。殷历以丑月为一年之始,差不多是现在的腊月,冬至就算过年,所以至今还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现在的农历年,是以汉代历为基础。
之所以总在变化,是因为古人是先分的季节。先秦之前,有了春分秋分、夏至冬至。每一段以月亮的圆缺周期为一月,定了三个月。这样下来,一个季节的大周期,就是十二个月。这十二个月并非同一个月亮在天上,而是帝俊的妻子常羲生的十二个孩子,轮流当值。帝俊的另一个妻子羲和还生了十个太阳(有观点认为羲和和常羲是一人,那太能生了),后来被后羿射下九个。传说经常走样,但十天干和十二地支大约就是这么定的。四季和十二地支这么一结合,就是十二个月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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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金沙出土的金质四鸟绕日。四鸟代表四个季节。类似图案在北美、东北亚等地均有考古发现。

以月亮为周期定月份乃至定一年,叫作太阴历,简称阴历(不是殷历),但还是不准确。后来加上闰月,基本合适了,就是农历。大概就是这么个过程。
当然最准确的还是阳历。地球围绕太阳公转一圈算是一年。这一圈很长,大约9.4亿公里。一年365天,平均一天得跑将近260万多公里,速度是每秒30公里——是每秒,不是时速。坐地日行八万里,实在是太保守了。有了阳历,又进入了工业社会,信息社会,很多地方不再靠天吃饭,农历基本上成了摆设。大家需要过节,找理由休息。
地球在公转,整个太阳系也在公转。太阳系是在围绕银河系的中心公转,公转速度是每秒220公里。这么公转一圈,叫作一个星系年。一个星系年是多久呢?大约是2.4亿年。太阳系诞生也不过50亿年的时间,这么一算,也才跑了20多圈,按星系年算年龄,20来岁吧。要是把人这一辈子代入进去,那可是真正的夏虫不可语冰了,生灭都是瞬间。
2020年,日本的国立天文台宣布,他们使用多个射线望远镜观测列阵进行了长期观察,校正了太阳系的公转速度。真实的速度更快了,是每秒227公里。
银河系和仙女系是本星系群的中心。本星系群是一个松散的星系结构,是整个室女星系团的一部分。银河系也有公转,据说围绕的是室女系的中心,有一种说法,公转周期是1000亿年。这就又玄乎了。我们已知的宇宙寿命,是138亿年……这公转算出来的,真的对吗?
至于室女星系团,是更为巨大的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上的一个小点,拉尼亚凯亚和双鱼-鲸鱼超星系团、英仙-飞马链、飞马-双鱼链、御夫座长城组成巨大的超星系团复合体,直径有10亿光年。这个大复合体是现在知道的最大的宇宙结构了,据说大家一起,都围绕着一个叫巨引源的地方转动。
说不下去了。一年有多长,得看是哪儿的一年了。

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示意图。黄框为银河系位置,但银河系只是一个小点。中心红色为巨引源,白线为各个星系向巨引源的运动路径。

巨引源部分放大,每个小白点为一个星系。

3.平安是福
以前我一直以为,出了大气层,宇宙就一片安宁祥和了。外面没有空气,也就没声音。寒冷寂静,除了太阳的光辉、星星的闪烁,越远越深的地方,越空虚寂寞冷。太阳系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衔枚疾走。
还真不是这样。看不见并不意味着不存在。比如哪个中子星或者黑洞突然放出巨大射线暴,要是扫到了地球,就是生灵涂炭。当然了,宇宙那么大,那股射线未必就能击中地球,但万一呢?每个买彩票的人都想过万一中了呢?每个打麻将的人都想过万一杠上开花自提清一色还是豪华七巧对呢?怎么就不会万一、恰好扫射中了地球呢?幸运和倒霉的事情,不经常发生,但发生的几率该差不多。只是人类更喜欢记住好事。
还有老生常谈的彗星和小行星撞击。比较烦人的一种状况是,一颗大点的小行星被其他天体的引力撕碎了,碎片散落在地球轨道上,那地球每年都得从这些碎片里穿行一次。这样的过程,可以持续几百年上千年甚至更久。当然了,这让我们每年都能看流星雨,可也保不齐,那颗大块头真不长眼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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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SA的图,白色线是地球轨道,那些细细的乱七八糟为小行星和彗星的轨道。

太阳系也跑得挺辛苦,因为它得穿越银河系的旋臂。银河系有四条大旋臂,太阳系现在在猎户座旋臂。太阳系在旋转,旋臂也在旋转,于是,太阳系就在旋臂上进进出出。旋臂内外,物质的密度不同,引力强度也不同。这就好比,一架飞机一会儿遇上雷电,一会儿又遇到湍流……太阳系穿越旋臂的频率,是800万年到1500万年一次。
所有人都知道,银河系是一个盘子的形状,它的直径大约13-15万光年(也有说20万乃至30万光年的)。但银河系也是有厚度的,它的厚度是2000光年。看上去,银河系就像一个发面大饼,太阳系就在这个大饼里飞行。这种飞行肯定不是平滑的,而是颠簸起伏,一段在饼的上面,一段在饼的下面,这种振荡的幅度,达到了200光年。也就是说,太阳系走的,是一条波浪状的路线。现在,太阳系颠簸到了离中心盘面65光年的地方。

太阳系在银河系和猎户座旋臂上的位置。可以看到整个银河也是脏乱差得可以。

宇宙中布满了星辰、尘埃、气体,还有巨型的分子云以及现在看不着也摸不清楚的暗物质。这些东西都有引力,都会让你跑偏,就是你不跑偏,架不住别人跑偏,拖累到你。
从这个角度看,不是每一年都繁花似锦,但肯定每一年都危机四伏。什么叫作运气好?不仅仅是发财致富,更多的是保住正常的生活。和庭前爆竹避山臊恶鬼一个道理,躲开各种危机,要的是稳当。科学地说,平安就是福了。

参考:
丽莎·兰道尔:暗物质与恐龙
海伦·库尔图瓦:宇宙地图
冯时:中国天文考古学
袁珂:山海经校注
知乎:银河系在星系群中的位置是怎样的
星辰大海路上的种花家:太阳系公转速度被推翻,正以更快速度冲入银心,多久会坠入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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