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位认识的朋友突然过来问我一个问题:“小王,如果一个抑郁症患者的情绪没得到及时回应,会对TA造成严重后果吗?”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一个疑惑呢?原来,她有一位关系很亲密的朋友,之前,她的这位朋友就经常给她发微信消息:“老板又批评她了,不开心“,”教师资格证考试没过,想哭“,“今天早上没赶上早班车,我也太倒霉了吧”,等等。但那时,两人的微信聊天还是对话为主,抱怨之中,同时夹杂着很多欢乐的互相分享。

渐渐地,情况却不一样了,她发现,朋友发给她消极的抱怨的话越来越多,经常让她不知道怎么回复,而且,她工作还挺忙的,经常没时间回复。

上个月,这个朋友告诉她,自己被诊断为“抑郁症”,她顿时非常内疚,觉得是自己之前对她关心不到位,朋友才会抑郁,自己以后应该对朋友更好一点。因此,一个月来,朋友哭,她跟着一起哭;朋友每天晚上睡不着,她陪着聊天;朋友一天一两百条消极的微信消息,她随时看随时回。

一个多月以后,她过来求助:“你给我推荐个医生吧,我好像也有点抑郁了……”

朋友的这个情况,明显属于“过度共情”给自己带来了负面影响,在很多抑郁症患者亲友身上都挺常见,因此我想专门写篇文章讲一讲。

若理性不存在,则善良无意义

共情指的是设身处地地体验他人处境的能力。在我们的文化里,“共情”是非常重要的能力,或者说是一种善良品德的外显,从小我们就被教育要学会换位思考,最好能“想他人所想,痛他人所痛”;但很少有人会告诉我们,如果过度共情,会被他人的情绪所影响,对自己产生负面影响。

具体到抑郁症这里,很多信息都告诉我们,要理解抑郁症患者的感受,但是“理解”这个词又没有具体的操作性定义,于是,很多人会理解有误,或者出于本能的善良,对抑郁症患者投入过多的情绪关注和要求满足,最好接近甚至“成为”TA们中的一员,又没有足够的能力消化这些情绪,承接这些负担,久而久之,就会像我的这位朋友一样,自己也逐渐被“抑郁”感染。

抑郁症患者往往受疾病影响,被负性认知支配,很多想法和情绪都比较负面,很多文章没讲清楚的是,我们要“理解”的,是抑郁情绪产生的病理性原因,而非认可它的理所应当然后全盘复制。当你接收到朋友的情绪信号时,除了痛其所痛之外,还可以问问“亲爱的怎么啦”;当朋友沉浸在自怨自艾,除了一起伤其不幸,还可以建议“我陪你去处理一下吧…”。朋友沉浸在情绪中,这时候就更需要你的理性思考来帮他摆脱困境。

而且,这种善良支撑下的这种单纯情绪共鸣和无差别的要求满足,往往难以为继,经常还会对抑郁症患者造成伤害。比如,我的这位朋友就有这样的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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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安慰她的时候,我是真心实意的,我也能明显地感受到,她确实被我安慰到了;但后来,越来越多,一天两三百条,而且都是祥林嫂似的重复的抱怨,我就会看到就控制不住地感到烦躁,就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样,而且,即使我小心翼翼地控制,她还是能感受到我偶尔的不耐烦,然后好像被伤到了突然中断聊天。

理性地来讲,我知道我应该监督她吃药,按时复诊,但每次说关于她病情的时候,根本聊不下去,总是会变成情绪的宣泄,两个人的情绪都变得越来越糟。

在接受朋友情绪的时候,我们最好能随时提醒自己:“若理性不存在,则善良无意义。”如果你真的想帮助抑郁症朋友,一定要注意回应TA情绪的方式。

不要透支你的情绪

面对亲密朋友尤其是抑郁症朋友发来的情绪信号,我们必然是很难拒绝的,但在照顾朋友情绪的时候,我们一定不要忘记照顾自己的情绪。

一个人能承受的消极情绪和负面信息往往有限,如果总是自发的共情,毫无理性和节制,一旦积累到超过这个界限,有些人就会变得像我这位朋友一样,被抑郁“感染”,有些则会被激发自我保护机制关上共情能力,对抑郁症朋友的痛苦变得麻木和不耐烦。

但是我们可以借鉴心理学的一些方法,避免这两种后果:

1.加强自我关照

提到自我关照,很多人可能首先想到的是,应该吃什么,或者应该怎么锻炼,当然这些也很重要,但我们会发现,即使是专业的运动员,同样会有压力和情绪问题。自我关照比单纯的饮食和锻炼丰富得多,它最重要的核心是,我们该怎样对待自己

我们应该主动去摸索自己享受生活、平衡情绪、陪伴朋友的方式,并且,这种方式最有益于自己,而不是最迎合别人。比如,朋友情绪低落的时候,讲一个关于自己的更悲惨的故事,可能会短暂地讨好TA(据我所知,很多人都会这么安慰朋友),但如果这会让你自己不开心,那么,我强烈建议你换一种方式,喜欢篮球的带TA去打篮球,喜欢花的送TA一束花,或者哪怕抱抱TA,一样是很好的陪伴和慰藉。

2.帮助ta建立支持网络

我们不是专业人员,能够承受的有限,但朋友又需要很多支持,怎么办呢?这时候,我们应该承认自己的有限性,帮TA建立一个更强大的支持网络。朋友的支持不仅可以来自于你,还可以来自TA的新朋友,来自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心理治疗师和精神科医生,并且,这些人可能比你做的更好。

跟TA一起交新朋友,带TA学习情绪管理等心理治疗课程,陪TA定时复诊,这些才是更有效的帮助,既是在解绑你,也是在解绑TA。

建立清晰的自我边界

朋友明显是被她的抑郁症朋友“伤”到了,她有一次跟我比喻,抑郁症的人总是负能量爆棚,就像一个黑洞,把自己身上的光都吸走了。

我反问:“那宇宙中那么多黑洞,为什么还是有很多可以发光的恒星?”

她回答:“因为它们都没在黑洞的边界里。”

每个人都是清晰、独立的个体,就像这样一个个会发光的小星球,只是,TA因为抑郁症的原因暂时坍塌了,需要漫长的时间逐渐修复,而你的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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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有一位抑郁症朋友,你们之间也需要这样一个清晰的自我边界:TA的情绪不由你而起,所以不必全都回应;你的能力有限,可以在承受不住的时候选择退出;情绪的交互是双向的,你可以选择将TA的消极情绪拒绝在边界之外,然后用自己积极正面的情绪感染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