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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念他翁,摄影:林林 大山

世卫组织网站最新数据显示,截至欧洲中部时间31日16时11分(北京时间23时11分),全球确诊病例……达到81475053例;死亡病例……达到1798050例。(新华网)

相比数字1798050,本文的数字36似乎微不足道——但,他们本是这场集体灾难的“幸存者”,却又成为另外28场户外山难中的当事人。

我们曾在山野相聚,又终在山野分离。

2021年已经翻开22页,但我们有一项工作尚未完成:记录和分析2020年中国户外山难,记录那些未和我们一同跨进新年的同伴,分析悲剧的原因,警醒继续跨入山野的山友。

我们原以为,因为疫情,2020年山难数量和遇难人数会有所下降,但梳理可查资料才发现,这些数字仅仅比去年下降少许,放在过去四年中,依然惨烈。

2020年中国户外山难呈现以下特点:

  • 2020年山难数目与2019年相差不多,遇难人数则降低不少;

  • 遇难人数降低,主要体现在山洪山难数量减少,以及没有中暑、高反、雷击引发的山难;

  • 2020年,坠崖又重新占据“户外杀手榜”第一名;

  • 2020年新增户外落石、瀑降、翼装飞行导致死亡的案例;

  • 2020年,失温、迷路、滑坠、猝死这些常见山难持续发生;

  • “大学生”、“90后、00后”等关键词越来越多出现在山难报道中,与之相伴的,是“可可西里”、“鳌太”式的极限环境、“翼装飞行”等极限运动,以及“独行”等字眼,这一现象值得深思。

  • “刷屏级”山难爆发。

坠崖

坠崖山难属于“零散、多发”的山难。每一年汇总数据,坠崖造成的遇难人数都令人吃惊。2017年到2019年,坠崖分别造成8人、9人、9人罹难,2020年,又有9位山友因此殒命。

成都九峰山,2年轻人坠亡——2020年1月16日,距离武汉封城还有一周时间,成都九峰山上,一场悲剧已悄然发生。

九峰山离成都只有90多公里的路程,尚未完整开发,其“清涼寺-祖师殿-金顶(海拔3266米)”一线,是成都著名的入门级徒步路线,也是离成都最近的可以观日出、云海、雪景的线路。

这样一座在四川不起眼的“小山”,冬季早已冰雪覆盖。1月16日,两位年轻男女、一狗乘共享汽车来到山下,进山后迟迟未下山。20日,消防及警方在半山找到狗后,才在悬崖下方找到两人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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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封面新闻《两驴友登彭州九峰山坠亡 忠犬雪地里守护四天三夜》

而复盘整个事件,最遗憾的,是这样一个细节:

村民曾叮嘱山上有积雪和冰,询问需不需要租用冰爪。“他们自称经常登山,不需要。但是两人随身没带啥子专业的装备。”(来源:封面新闻《两驴友登彭州九峰山坠亡 忠犬雪地里守护四天三夜》)

独登嵩山,疑因徒手攀爬坠亡——四月左右,全国各地逐渐走出“闭关”状态,山友们终于可以走进山野,然而,一些山友却没能走出。

5月22日,河南登封一位山友骑电动车来到嵩山,将车停在路边,沿着野山道进山后,一夜未归,最终在距野路50米处的隐秘峡谷的绝壁下被发现坠亡。

图片来源:大河报《不幸!登封一男子独自登山坠崖,被找到时已无生命体征》

根据新闻描述,我们大概可以知晓这是一位攀岩爱好者,34岁,喜欢独自徒步登山。救援人员认为,这是一起因徒手攀爬酿成的悲剧。

福建“小三峡”失踪山友在悬崖下被找到——6月28日,泉州40多名山友一起到仙游九仙溪刺刀峡徒步。九仙溪号称是福建的“小三峡”,有大量瀑布奇观,进刺刀峡还需要在几处水潭泅渡。

正是因为泅渡,其中一位19岁年轻人没有携带手机和干粮,半路上又与队友走散,自此失联。

九仙溪多瀑布,也多悬崖,来源蜗居莆田《福建“小三峡”失踪驴友找到已摔下悬崖身亡多时》

后续消息没有新闻报道,但在当地的网站上,我们看到了遗憾的结果:7月8日,一村民在一处100多米高的悬崖下发现了他的遗体,“有一些灌木丛疑似被压,土质松软”。

据同行的队员说,林涵松这次是第一次出来户外活动,充满好奇,本来他已跟上队伍。可是在刺刀峡谷游过溪潭的水后,他看看后面的队伍还没有跟上来,于是返回,想和其他的伙伴,再游一次溪潭,想不到走到悬崖边……(蜗居莆田《福建“小三峡”失踪驴友找到已摔下悬崖身亡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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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寻中,来源:《网曝:莆田某山发现一具男尸》

独自夜爬嵩山,坠崖惨叫引报警——7月23日,嵩山区域再次发生坠崖山难。当晚7点多,有人报警称在嵩山峻极峰三皇口附近听到一声惨叫,并在悬崖边发现背包、身份证等遗留物。

救援人员赶到后,布置100米绳索下降系统,在崖下找到坠崖者,这名24岁的年轻人已无生命体征。

猛犸新闻《24岁男子嵩山三皇口不幸坠崖,凌晨被找到时已无生命体征》

山林藏峡谷,资深摄影人坠崖——9月26日,一队河南驻马店的山友自发前往泌阳铜山附近的梅子川登山,其中一人坠崖身亡。

梅子川不算高大,但风景迥异,人迹罕至,山林中隐藏着一条高约几十米的峡谷,外地山友大多不熟悉,最好有当地人带路。

救援现场,图片来源:公众号《泌阳县蛟龙应急救援会》

在后续报道中,我们得以窥见坠崖山友的生平:69岁,登山爱好者、资深摄影人,曾公益出版《爱我美丽驻马店-走进天中山水户外攻略》,在家乡周围规划了一百条户外线路,指引后人。

山路险峻,山友坠崖身亡——10月24日上午,安徽六安金寨古碑镇天平村榆祠岭上,一队山友在陡峭山体上攀爬时,走在队伍末位的山友从大约50米高的山崖坠落遇难。

新浪网《悲剧!六安境内一驴友失足坠落50米高悬崖身亡!

大黑山再发事故,疑因攀岩坠亡——11月13日,大连大黑山风景区,一名中年男子从“老鹰嘴”(也可能是鹰嘴岩)下的一处峭壁坠落,当场死亡。

大黑山遍布峭壁,吸引不少山友来此徒步、攀爬,近年来事故连连。就在15日,这次山难附近,又有山友坠崖受伤,而2015年,大黑山也曾发生过攀岩坠亡山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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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山鹰嘴岩附近的猿人岩,可以看出非常陡峭。来源:《大黑山猿人岩垂直陡峭,大连户外人不一定都知道的地方》

关于这起事故,相关报道的说法亦是“攀岩坠亡”:遇难者没有走“有现成的着力点”的、通常的攀岩路线,“而是走了另外一条更加危险的线路”(来源:半岛晨报)。具体是徒手攀岩还是其它原因,我们不得而知。

鞍山“网红”路线又有坠崖山难——与大黑山类似,鞍山上石桥附近的野山(山友们称之为“海底世界”和“大牛爪”)也因险峻、事故多发而出名,今年5月,一山友就曾在这里摔伤,11月14日中午,又有一山友在此坠亡。

这片区域岩石众多,且大多都是斜坡岩面,所以“穿越攀岩”活动很火热——除了部分路段用到绳子外,大批山友甚至游客在这里“徒手攀登”,由此导致悲剧多发。

上图:爱奇艺视频《千山大牛爪象鼻峰环穿》截图

和普通爬山不同,专业户外人员进行攀爬时,会使用大量的动力绳以及主锁、八字环和扁带等装备,而很多来此游玩的普通人则缺乏这方面的准备,危险系数陡然增加。(来源:鞍山全媒《女子爬山坠崖 救援队三小时抬下山》)

图片来源:鞍山全媒《女子爬山坠崖 救援队三小时抬下山》

与坠崖山难的“零散、多发”不同,山洪引发的山难都是集中式的,每一次都异常惨烈。

山洪

2019年,6起山洪造成23人户外遇难,这个数据触目惊心。2020年,虽然只有2起,但也有7人遇难。

广东英德石门台突发山洪,3人遇难——8月18日,由于天气突变,上游下大雨,广东英德石门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突发山洪,导致正在游玩的7人被洪水冲走,搜救后,4人被救起,3人不幸遇难。

水库闸门无预警泄洪,台湾南投4人遇难——9月12日,来自台中市的2家6口人到武界栗栖溪露营,次日凌晨,上游的台湾电力公司武界坝6号闸门突然异常开启并无预警泄洪,2成人2儿童被冲走遇难。

而调查结果,让人唏嘘:

应变小组连夜调查事故原因……确认6号闸门异常开启原因为开启线路绝缘不良。(来源:中国新闻网《台湾南投水库无预警泄洪致4名露营者罹难》)

事发水库闸门,来源:《闸门无预警开启缺乏警示水利署增列水库防呆机制》

失温

几乎每年,中国户外都有失温山难,其中最引人关注的就是鳌太。2018年4月,鳌太被明令禁止穿越,此前5年间,这条线路至少46人失踪或死亡(来源:央视网新闻),失温正是其最大威胁。

2020年,悲剧再次重演。

独穿鳌太,19岁山友成又一个遇难者——9月23日,在报警求救2天后,19岁的山友在鳌山附近的西桦沟被找到,可惜已经死亡。

鳌太

根据报道,该山友是偷偷穿越:

9月19日从太白县上山准备鳌太穿越,但被当地相关部门发现后,被及时劝返。但该男子从塘口的其他地方进山躲过了检查点,独自进了山。(来源:华商网《又是鳌太!19岁男子被劝返后偷溜进山遇难 曾求救》)

21日晚,他报警求救,但因下雨无法及时救援,直到23日才被找到,19岁的生命终结于鳌太。

迷路

这又是一类连年发生的山难。在历年案例中,迷路的前因,总是“独行”,后果,总是“坠崖、失温、断食”等。

2020年,有两起山难依然符合这个规律,但一起发生在大五台的山难,其前因却是“恶劣天气”。

独进苍山遇难,生前曾多次拨打求救电话——8月26日,一张朋友圈的寻人截图在山友间流传:35岁的山友“黎韬”在22日早上离开大理酒店后失联,根据监控、衣着判断他去了苍山。

因为黎韬在登山过程中使用了户外轨迹软件,救援人员在27日下午便在马龙峰、圣应峰之间发现了他的物品,而其本人,“躲在一块巨大岩石的侧下方,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梳理近年大理苍山的登山事故,“独行+迷路+失温/受伤”这一缘由高频出现,这一次,也基本吻合:

背包、鞋子和手机丢在一旁,看上去像是头天晚上淋湿了,第二天太阳出来时脱下来晾晒……独自一人沿马龙峰副峰山脊线往马龙峰方向攀登,但他在攀登的过程中走偏了,走向了圣应峰的方向。上去是悬崖,下来也是悬崖,攀登难度非常大。”(来源:云南网春城晚报《攀登途中走偏 上去是悬崖 下来也是悬崖 苍山失联男子找到时已遇难》)

更令人揪心的是,22日下午6点多,黎韬曾拨通了10多个亲戚朋友的电话,但都没有说话,23日凌晨6点多,他又拨打过110,但尚未打通,手机就没电关机了。

对于儿子为啥打通电话却不说话,他猜测“当时他可能是受伤了,说不出话”。(来源:光明网《昆明35岁男子疑登苍山失联5天,曾拨打过110报警 》)

图片来源:都市时报《痛惜!在苍山失联的昆明男子已遇难》

离队后迷路失踪,一个多月后找到尸体——10月17日,一个46人的团队前往北京房山区泗马沟村药王谷登山,其中一50岁山友未按时归队,微信告知领队“我迷路了,走在乱丛中,可能需要救援”,随后失联。

除了救援队,还有大批山友自发参与搜救。图片来源:北京飞鹰登山队公众号《2020.11.14泗马沟再次参加救援》

直至11月27日,搜救人员才在泗马沟村化木仑东南不远处悬崖下发现了他,可惜早已离世。根据公众号“北京飞鹰登山队”描述的救援过程,这两个信息值得注意:

他跟A队进山后,觉得队伍“走小圈,不过瘾,想走大圈”,但并不熟悉路线;准备跟途中遇到B队一起在水峪下山,但因手台、充电器等放在A队车上,询路后决定自行前往A队目的地葫芦棚,不料迷路后坠崖。

对话截图,来源:北京飞鹰登山队

风雪大五台,迷路后失温两死一伤——12月,“五台山2人死亡1人冻伤”的消息迅速传播。谁能想到,这条经典徒步路线再次进入公众视野,竟是以如此惨烈的面目。

各方信息汇总,12月13日下午有人报警求援,救援人员先找到两人,一人冻伤,一人已经死亡,次日上午,第三人被找到,但早已没有生命体征。

救援视频在抖音等平台流传,图为截图。

转山朝台是大五台佛教文化的外延,常规徒步路线并没有远离台顶公路,视野广阔,强度一般,沿途多处寺庙既是路标,也可挂单住宿。而报道称这起事故“因天寒风大雪深迷失方向”,这让很多山友难以置信。

实际上,这几位山友事发时并不在常规徒步路线上,而是在路线下方的山谷中,距离最近的庇护点澡浴池已经很近,“可能是为了抄近路下行到山谷中穿行才迷路被困的”。(来源:山西青年报《五台山上演70个小时生命救援》)

另一方面,冬季大五台动辄八级大风非常考验体力,更会搅动落雪形成遮天蔽日的“白毛风”,能见度很低。如果装备不过关,体感温度会迅速下降,造成失温。

这些人不是第一次上五台山徒步……该工作人员介绍,目前五台山山中大雪,气温零下40摄氏度左右,能见度只有四五米,驴友是因走小路发生意外。(来源:新京报《五台山3名驴友被困2人死亡1人冻伤,救援人员正在运送遗体出山 》)

落石

因落石而死亡的户外山难,近年少有,但2020年却发生了来起。一起是因为野长城徒步,被落石击中,一起则是因为拥挤。

徒步怀柔野长城,被落石击中死亡——4月18日,五位山友相约来到官地村和河防口交界的野山城徒步,不料一人被落石击中头部,出血不止,终未能等到救援。

当时他们走错了路,在下一个陡坡时,伤者走在最前面,上方一块山石突然滚落,在掉落过程中碰到一侧石壁,山石掉落方向瞬间发生改变,击中了走在最前面的这名驴友。(来源:北京日报《爬野长城又出事!一驴友被落石击中不幸身亡》)

图片来源:北京日报《爬野长城又出事!一驴友被落石击中不幸身亡》

北京灵山,落石造成伤亡悲剧——7月18日,一位山友满脸血迹的视频在北京山友群流传,随后新闻报道事故由落石引起,造成一人死亡、一人肋骨骨折,另有一人轻伤自行下山。

图片来源:新浪新闻

据北京晚报所述,该事故发生在北京灵山与黄花梁之间的烽火台处。灵山是北京山友周末的热门去处,以往山难大多发生在冬季,由迷路、失温所致,而本次事故,据悉是由于人员过多,拥挤踩落滚石所致。

滑坠

滑坠山难一般是在陡峭冰雪路面滑倒,加速向低处滑去,没有及时制止掉落悬崖、撞上石块而伤亡。从历年山难来看,滑坠山难大多伴随着自主登山的方式,每次发生都是热门议题。

2020年,发生在勒多曼因、日果冷觉大玛雅峰的滑坠山难无法查询到详细介绍,而摄影师金晋的遇难,并非发生在攀登徒中,让人倍感意外和悲伤。

勒多曼因滑坠,生死不明——10月5日,一支队伍在勒多曼因(海拔6112米)滑坠,生死不明。根据新闻报道,该山友是在沿“北壁-西北山脊”冲顶下撤途中突发意外。

摄影师金晋四姑娘山遇难——11月7日,摄影师金晋在受邀拍摄四姑娘山越野跑赛事时,无人机“炸机”,他去捡拾时滑坠不幸遇难。

金晋滑坠地点位于四姑娘山大峰脚下小地名叫鹦鹉嘴(注:八角棚海附近)的地方。这一区域遍布流沙,流沙下有一个陡坎。……(来源:封面新闻《受邀拍摄环四姑娘山超级越野跑赛事 90后摄影师高山滑坠遇难》)

这是一个有才华有理想的年轻人,圈内口碑极好。他的逝世,引发许多山友、越野跑者悼念。

日果冷觉大雅玛峰,山友探路时遇难——11月23日,川协接到山友求援,称其同伴在日果冷觉大雅玛峰登山探路时发生意外,但不幸的是,次日就传来了滑坠遇难的消息。

日果冷觉峰(海拔5523米)非常冷门,在2018年发生了有记录的第一次山难(同样是因为滑坠)。它的两座卫峰曾经一直被称为5417峰和5205峰,2019年李宗利等人在走访当地村民后,建议将其恢复为“大玛雅峰”、“小玛雅峰”。

属于进阶型技术雪山……是一座典型的短小精悍的阿尔卑斯式技术型山峰。(来源:自由之巅公众号《日果冷觉卫峰-大玛雅峰和小玛雅峰名字的由来》)

来源:自由之巅公众号《日果冷觉卫峰-大玛雅峰和小玛雅峰名字的由来》

过河

2019年,黑龙江伊春市,因过河引发3死1失踪的悲剧;2020年,他念他翁的一条河道里又发生了过河悲剧。

过河导致的山难往往由错误选择过河点、无保护过河等造成。河水是有欺骗性的,有时看起来很浅也蕴藏巨大的能量,人一旦摔倒/伤就很难在河中站起,最后造成失温或溺亡。

山友“飞鱼”他念他翁遇难——2018年,横断山区腹地“他念他翁盐登线”问世,吸引无数山友的目光。2020年8月,这里就诞生了第一起山难,54岁的山友“飞鱼”殒命于此。

8月2日,飞鱼、阿昌等4位临时组成AA队伍,从他念他翁起点盐井村启程,第二天由于脚程不同、其中一人下撤的原因,队伍分散,当晚飞鱼、阿昌与另外一支队伍的吴凡一起扎营,第三天,虽然飞鱼落后不少,但三人还是一起扎营揉错附近;

他念他翁-揉错,图片来源:登徒子户外

第四天行经班章烘曲河谷,由于下载的轨迹不同,阿昌走了山腰,在向飞鱼和吴凡喊话后,他们仍继续走河谷。但在路线汇合处,只等来了吴凡一人,在当晚营地也未等到飞鱼,两人以为飞鱼跟后面的队伍一起走了(他之前曾向两人表示这种情况不必等)。

8月7号-9号,队伍陆续出山,飞鱼失联。随后,阿昌、飞鱼的好友、家人多方努力,16号上午,阿昌协助警方在山谷河道中找到了飞鱼的遗体。

他背着重装,鞋子和裤子挂在脖子上,倒在河流中……


据阿昌提供的信息,发现飞鱼遗体的那段河道大约十米宽,最深的地方能没过大腿,河道中乱石密布,河水湍急。(来源:户外探险《安息!完整还原“飞鱼”他念他翁遇难事件始末》)

飞鱼选择的山谷路线需要过河,但这条路线并非荒无人烟,河流上有牧民搭建的木桥。走过博格达、狼塔、鳌太、念青东曲乌线等众多长线的飞鱼,为何如此坚持自己的路线?朋友的评价或许可以印证一二:

“飞鱼是个非常有独立思想的人,他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毫不奇怪,热衷徒步运动的人,自主意识都非常强,坚毅而冷静,一旦自己认准的事情,就不会回头。”(来源:扬州晚报《国内知名驴友“飞鱼”确认遇难 留下诸多待解谜团》)

图片来源:扬州晚报《国内知名驴友“飞鱼”确认遇难 留下诸多待解谜团》

猝死

“996”高压之下,大家对于猝死早已不再陌生。其实户外猝死也在每年发生。2019年,4起猝死事故让人警醒,2020年,3起同样的事故带走了3位山友的生命。

从过往案例来看,经常登山的山友并非就不会猝死,它往往是由自然疾病引发而突然死亡,但不少当事者事先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熟知。

一男子在深圳羊台山公园猝死——4月12日,在深圳羊台山水库旁的一条斜山道上,有人发现一名男子脸朝地下,倒在路边失去知觉,景区报警后,经法医初步判断,这名49岁男子死因为猝死。

事发现场,图片来源:深圳新闻网《羊台山公园一登山者倒地不醒猝死,这些安全事项一定要注意!》

登雀儿山途中,一山友死亡——7月20日,某户外公司的客户在雀儿山下撤途中,突然倒地,最终抢救无效死亡。

山友武功山病亡——7月23日,一山友在武功山徒步时死亡,随后,武功山景区称是“擅自违规穿越未开放的九龙山线路,途中突发疾病,经抢救无效死亡”,并“决定继续暂停开放穿越路线,禁止违规穿越”。

图片来源:腾讯新闻《悲剧!驴友穿越武功山病发身亡!》

其它山

2020年,有两起山难极为轰动,称之为“刷屏级山难”并不为过。它们在国内都是小众运动,民众很容易因为不了解而随意指摘,但雪线认为,抛开情绪,理性的分析、深度的反思更为重要。

张家界翼装飞行员死亡——5月12日,24岁的刘某参与某公司在天门山景区进行极限运动短纪录片的拍摄,从直升机上起跳19秒后,路线偏离,以非正常飞行姿态急剧下降数百米,脱离摄影师视线和可拍摄范围,随后失联。

刘某的最后一跳,图片来源:湖南日报微博

由于未携带手机、GPS等设备,直到18日,她的遗体在天门山玉壶峰北侧密林内被找到,离她在空中直升机上起跳的位置直线距离约2000米,相对落差约1600米。另外发现,她的主、备降落伞都未打开。

事件发酵后,谩骂和赞誉两种对立情绪同时涌起。但专业、理性的分析,才是我们最该了解的:

翼装飞行“死亡率高达30%”的说法并不准确,这是一些资料在研究翼装飞行发展初期的数据,国内知名翼装飞行运动员张书鹏表示,几年前的数据统计显示这个数字已降到了千分之五。

遇难者并非网上说的“大神”。在中国新闻周刊的报道中,资深人士刘刚表示,她的翼装飞行总经验应该在300次左右,在国内算多,但依然只能算翼装飞行的初学者。

另外,她起跳高度2500米,属于高空翼装飞行范畴,但由于要下降到距山顶300米左右,飞过架在山顶的几个拍摄机位,会增加难度和危险系数。没有低空翼装飞行经验的刘某,不具备在天门山翼装飞行的实力。

天门山群山环绕,障碍物多,且很多地形地貌相似,留给飞行员判断和确认路线的时间极短。图片来源:闪电新闻《张家界天门山景区翼装飞行失联女孩找到了,已不幸离世》

此外,刘某和教练到天门山的第一天就开始试跳,并没有很好的研究、考察,规划飞行路线。(中国新闻周刊《张家界女翼装飞行员失事背后:遇难者经验不足,新兴极限运动有待规范》)

而从行业来说,翼装飞行教学没有统一的行业资质认证,这项非常年轻的极限运动“没有彻底规范化”,仍然隐藏着不少风险。

滴水滩瀑降,2人死亡——8月末,一起瀑降山难不仅震惊了户外群体,更引发各大媒体、社会的广泛关注,其原因在于太过惨烈。而这一切的背后有太多“不应该”:

8月23日,来自重庆和湖南的6人,在湖南一家俱乐部组织下,来到贵州关岭滴水滩瀑布的第三层,进行160米的瀑降。

初春水小时,滴水滩瀑降路线的开辟者之一樊黔在进行410米全程瀑降,他表示“能够从滴水滩顶部进行410米全程穿越甚至只是160米穿越的人,至今都不到一百人”,来源:新京报《滴水滩“瀑降”的死亡穿越 》

而此时,关岭县已连续降雨多日,水量增大、岩壁变滑;瀑布上游还有一个水库,蓄满水就会自动向下游泄洪,所以,大多数俱乐部都在那几日停止了瀑降项目。

而他们因为迷路,还是在下午五点多开始瀑降:

天马上就要黑了。领队开始布线。“路线可能也没布好,布完之后,天都快黑了。”侯同力回忆。(来源:《新京报》滴水滩“瀑降”的死亡穿越 )

其中一位33岁的女性主动要求第一个瀑降,但据新京报报道,她已经五六年没玩瀑降了。

在瀑降运动时候,“一般都会派出最有经验的人作为先锋进行瀑降,这样他下去之后也可以对后来的人员进行绳索控制保护。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商议的,会同意让那个女孩下去。”(来源:《新京报》滴水滩“瀑降”的死亡穿越 )

在她的装备上,也有人提出质疑:她没有配备短袖潜水服(全队都没有),随身携带了过多的装备。以及,她用的是STOP下降器,在队友提醒后,她表示用辅绳下降一段再换用八字环。

STOP要走的是干绳,绳子上有水的话它就会被卡住,下不去……她下去的时候大家也没留意,是我们没监督好。”侯同力说。(来源:《新京报》滴水滩“瀑降”的死亡穿越 )

意外就此发生:在下降开始不久,她被卷入巨大的水柱中,卡在岩壁上。

水量非常大,遇难者完全被水柱淹没。来源:澎湃新闻《两条人命,一场“瀑降”》

另一名68岁的男性(曾参与过洪水、地震等多次救援)迅速沿另一根绳子瀑降去救她,但与女性的绳子缠到了一起,腿也被缠住。上方队友把女性的绳子向下释放了一段后,又卡住了,只能拨打报警电话。

此时大概是晚上6点多,两人被困的高度分别是60米和130米。救援队第二天清晨到达,在一整天的准备工作后,当晚7点,4支救援队连夜施救。

救援中,此时水已经小了一些,但仍能看出极具危险,来源:新京报《滴水滩“瀑降”的死亡穿越 》

但在救援时,又被卡住了:

瀑降爱好者刘栋说,“他们这个顶点的绳子是固定死的,我们玩瀑降,绳子一定不是固定死的,这样即使在你出现意外的情况下,给你做保护的人从上边也能非常迅速地用这条绳子把你放下来,如果瀑降50米,上边最少也要留出10米的绳子。(来源:《新京报》滴水滩“瀑降”的死亡穿越 )

8月25日,救援人员从顶端瀑降,用刀割断卡住的绳索,把两人运送到岸上。巨大的水流,窒息、溺水、失温……没有给他们一点生存机会。

“由于在岩壁上不停地遭受撞击,一百米的落差,每秒15立方米的水压来挤压身体,两人全身都是淤青。”救援队员看到,两名遇险者浑身被绳子缠绕,大腿有伤口的地方经过水流大力冲刷,露出了全部骨头。(来源:《新京报》滴水滩“瀑降”的死亡穿越 )

最后阶段的转移,来源:新京报《滴水滩“瀑降”的死亡穿越 》

未知原因

2020年还有三起“刷屏级”山难,根据现有资料无法查明原因。其中,“西藏冒险王”事件是因为有新的疑团,所以将其归为此类。

大学生独进可可西里,遗骸被确认——8月1日,“南京女大学生青海失联”的疑团以找到遗骸的残酷的方式揭开,且初步侦查后排除他杀。

“女孩衣服上没有血迹,应该是先结束了生命,后被动物攻击。”(来源:新京报《救援队回忆失联女大学生搜救:“可可西里找人就像大海捞针” 》)

报道显示,黄某7月7日抵达可可西里索南达杰保护站附近的清水河区域,9日手机在这里关机,13日其身份信息出现在青藏线南山口,30日在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清水河南侧无人区相继发现黄某身份证、学生证等随身物品及遗骸。

民警及蓝天应急救援人员在搜寻,图片来源:三亚广播电视台《可可西里失联女大学生搜救画面曝光!》

在拼凑的线索中,她留下了这样的印迹:她在格尔木坐出租车单人前往可可西里,讲价时,表明自己带了帐篷,不返程;也留下了一地的猜测:“或因毕业问题去旅游散心”,“抱着轻生的目的,生前服用过催眠类药物”,“不可能是自杀”……

然而,就在大家为女大学生惋惜时,另一个年轻的生命也被确认在可可西里消亡。

独自骑行可可西里,失踪45天后发现遗体——8月24日,有人向媒体求助,朋友李凯洋单人单车进入青海可可西里后失联超过一个半月。

8月25日,青海省玉树州治多县公安局发布警情通报,称民警此前在可可西里一积水潭内发现一具尸体,排除他杀,通过遗留物和家属确认死者正是李凯洋。

搜寻现场。来源:光明日报《在无人区失联小伙已离世,最后一条朋友圈曝光》

至此,李凯洋的生前轨迹清晰起来:生于1995年,2018年曾来过青海旅游,2020年3月,他带着4万块钱开始环中国骑行,6月16日从甘肃张掖骑行进入青海省海北州刚察县境内,6月23日到达青海湖,7月2日到达格尔木。

7月6日,他在朋友圈称自己在可可西里的“狼叫沟(疑似地名)”,此后与朋友再无联系。7月13日,民警在109国道向北12余公里一积水潭内发现他的尸体。

让人惋惜的,不只是年轻生命的逝去,更是他对“生命禁区”的轻视:从他的装备和聊天记录来看,他对可可西里的气候、环境并不熟悉,甚至是严重误判:

李某某进入可可西里前,只是准备了骑行和户外旅行的一些普通物品,比如帐篷、睡袋等,甚至没有带够食物和水以及呼救用的卫星电话、指南针等。(来源:央视新闻《人间绝景也可能是绝境,擅入无人区真的想好了吗?》)

图片来源:央视新闻《人间绝景也可能是绝境,擅入无人区真的想好了吗?》

“西藏冒险王”冰川落水死亡?他杀?——12月20日,“西藏冒险王”王相军在冰川落水的消息冲上热搜,与此同时,为他拍摄视频的同伴记录的“最后瞬间”也在社交平台飞速流传——他沿着冰川瀑布旁的岩石小跑时,掉入瀑布,同伴救援无果,尔后失联。

12月20日,同伴拍下王相军的最后瞬间,来源:澎湃新闻《“西藏冒险王”失踪8天:为求完美重拍作品踩到暗冰滑坠冰潭》

这是一条清晰的生命轨迹:高中毕业后,王相军在边打工边旅行中迷恋上了冰川。他走遍了中国西部70多条冰川,拍摄了300余条冰川视频,也由此在短视频平台积累了300多万粉丝,被称为“西藏冒险王”、“冰川哥”。

他的“高光时刻”,是在2019年12月6日的第25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上,受邀向全球气候专家分享他多年来拍摄记录冰川的影像资料,呼吁更多人关注气候变化。

这也是一个颇有争议的人物形象:短视频中的王相军,攀爬陡峭冰川时仅有的技术设备是冰镐,偶尔穿冰爪,在事发时甚至毫无保护措施。在户外登山越来越强调专业和安全的今天,不少山友认为他的悲剧或许正如ID所称,是“冒险”的后果。

王相军在攀登一处陡峭的冰川,视频截图

然而,昨天,“西藏冒险王疑似他杀”的消息广为流传:有人将王相军生前发布的最后一条视频(12月19日发布,视频显示时间为12月10号)通过降噪处理后,出现了毛骨悚然的话语:“好重啊,这家伙还在流血”“拿我的锤”……但也有证据显示,12月19日王相军仍在直播。

其家属发布视频称,嘉黎县警方已介入调查。

2020年山启示

2020年,户外山难类型中虽然少了中暑、高反等常见原因,但却多了落石、瀑降、翼装飞行等“新型杀手”,而坠崖、失温、迷路、山洪、滑坠、猝死等山难更是无一缺席。

在以往的文章中,我们详细介绍了各类户外危险,以及应对方法。请山友们点击查阅:

除了以上介绍的户外风险应对方法,我们还有两个老生常谈的话题:

登小山也需谨慎——统计2020年山难,在梅子川、羊台山这样的不知名小山,以及武功山、小五台这样知名但难度适中的山峰,山难所造成的死亡人数占比为66.6%。

2019年这个数字是82%,2018年是78%,发生在小山的山难各种各样:坠崖、山洪、迷路……所以,从来没有一座安全的山峰。在每一次登“小山”的过程中反思自己可能犯下的错误并改进,不要有懈怠心理,方是长久安全之道。

结伴登山更安全——2020年,10位山友因为独行、中途离队遇难,占比27.7%。独行不可怕,可怕的是发生迷路、坠崖、失温时,很容易陷入无助等死的地步。

敬畏“极限”——除却天门山翼装飞行死亡的案例,我们似乎可以把发生在可可西里的两起山难作为了解年轻群体的一个切面。近年来的社交平台上,可可西里似乎成了部分年轻人的精神寄托,但在这之前更需要搞清楚的是,这个“生命禁区”是怎么回事。

写在最后

2020年中国户外山难总结至此。这压抑又混乱的一年,36位山友的生命终止于山野。

他们有的是年过六旬的户外长者,有的是年仅19的蓬勃后生。36次巨大的悲痛,重复书写着山野的教训:要敬畏。

2021年,愿山河迷雾开散,山友安全回家。

文:小丹 / 编辑:小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