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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之国的形成<三国历史篇> [第109回]

作者:温骏轩

长篇连载,每周更新

第109回 诸葛恪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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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代魏过程中经历的三场叛乱,都发生在淮南前线。无论叛乱者主观愿不愿意,吴国的存在与态度,都是重要的影响因素。在第二叛和第三叛之间,魏国与吴国之间发生了两场大的战役,对吴国内政及淮南的权力格局造成了深远影响。这两场战役也是司马师和诸葛恪二人的博弈。司马懿估计没想到,自己和诸葛亮斗法多年,下一代还是姓司马的和姓诸葛的在斗,只是战场东移了。

两个新上位的当权者,都希望用一场大胜来坐稳位置,司马师比诸葛恪早一点上位,更先完成准备工作。只是对吴战线漫长,到底怎么打是个问题。为此司马师下令对吴战区的几位主将献策,看谁的方案更合理。被划入对吴战场州部包含:青、徐、扬、豫、荆五州。青徐两州自臧霸时代起,在军事上就被归在一起,所以总计有四个主要将领,分别是都督青徐诸军的征东将军胡遵;都督豫州诸军的镇南将军毌丘俭;都督荆州诸军的征南将军王昶;加上都督扬州诸军镇东将军诸葛诞。这次讨论亦因此被称之为“四征献策”

这些将领献的进攻方向不尽相同,最终被采纳的是诸葛诞方案。具体来说以又称东关的濡须坞为主攻方向。诸葛诞的方案能够胜出,是因为他那位族侄诸葛恪帮了个忙。之前说到过,孙权在立孙亮为太子后,在建业城对岸的涂水建了一条大堤,蓄水成陂,扩大天然防御面。这条大提也成为了淮南一叛的导火索,让王凌借机去向司马懿请兵。其实早在二十年前,孙权在东关的位置上也筑过一条大堤,取“东关兴盛”之意命名为东兴堤。

公元229年,孙权将都城从武昌迁回建业,次年开始,连续几年在淮南用兵。东兴堤就是在公元230年出征合肥前筑的。濡须坞是依山畔水建在濡须水边上,两侧都是条状丘陵,筑坝在技术上来说是可行的。而濡须水又是巢湖通往长江的水道,这样的话就可以在冬季保持巢湖的高水位,连带抬高南淝水水位,让吴国水军在冬季也能进抵抗逍遥津。

那次战役由于满宠准备充分,没怎么打就退了回来。不过当时的东兴堤其实是个一次性工程,吴军需要先把船只开入巢湖,然后再筑坝蓄水。拿下拿不下合肥城,船只撤回来都得把堤给扒了,否则没有办法回到长江水道。后来满宠索性放弃合肥旧城,向北三十里再筑新城。这样的话再筑东兴堤,对北取合肥这个计划来说就没意义了,孙权也就没有再做尝试。

孙权死后,诸葛恪重拾这个计划,于当年冬十月水浅之时开始动工(公元252年)。诸葛恪这次做并不是为了北伐,本质是像堵塞涂水那样,进行战略防御。巢湖面积一旦扩大,魏国在巢湖周边的县,尤其是据守濡须水北口的居巢县就会被淹没。换句话说,不把巢湖水位上涨北伐手段,单纯用它来给魏国捣乱也是有意义的。

无论这次修复东兴堤的目的是什么,对魏国都是有害无益。濡须坞的战略意义自是不必多言,如今东吴又试图改变这个要点的地理结构,司马师遂采纳了诸葛恪推荐的这个主攻方向。同时以王昶为西路军攻南郡,毌丘俭为中路军攻武昌牵制吴军。其余诸军在司马昭的统领下合力攻东关。由于东兴堤是战争的导火索,这场战争一般被称这“东兴之战”。又由于战场在是东关,也被称为“东关之战”。相比前者,后一个名字会更容易让人定位战场的位置。

东兴堤筑好后,等到来年雨季,就能自动发挥水淹居巢的作用,所以诸葛恪筑好堤之后并没有留在东关,而是先回到江东整理内政。司马师显然不可能等到水涨再来进攻,当年十二月便由司马昭领步骑七万,南取东关。诸葛恪这边见魏军来袭,亦组织了四万军队北上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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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吴敢筑堤,就会想到魏军来破坏。筑堤的同时,诸葛恪在濡须水两岸依山各筑了一座山城,取名东城、西城,各以千人常驻护卫东兴堤。其中西城督为全琮的侄子全端。全琮在三年前已经去世,留下的政治遗产和军队,已经全面移交给了下一代。东城督则为留赞的儿子留赞担任。留赞原是凌统旧部,凌统性格刚烈不怕死,挑选的人也是如此。建安七年(公元202年),江东闹过一场黄巾军。当时二十岁的留赞在吴郡做郡吏,战场上亲手斩了黄巾渠帅吴桓,自己的腿也受伤残疾不能伸直。天下大乱,留赞很想建功立业,不愿就此苟活,便自己用刀割开脚筋,让家人把腿拽直重新长好,再长好后算是能勉强行走。凌统听闻这些事迹,特意前去邀请留赞入自己麾下。

东兴堤横截河道,两端又有山城守防,魏军不可能从两侧上堤,于是先头部队就在胡遵的调度下,在水面上架设浮桥,由胡遵领军上堤。魏军这次南下不光是为了破坏堤坝,更是为了拿下整个濡须坞防线。为此,魏军并没有急于破堤,而是以之为依托向东、西两座山城发起进攻。由于是仰攻,直到东吴的援军抵近也没有拿下来。

这边诸葛恪乘船带着援军北上至东关之后,并没有从南面对东兴堤发动进攻。诸葛恪的战术是分兵向西,绕到东兴堤北面与魏军接战。这样做是因为如果从正面攻击的话,魏军接下来肯定会抢占东兴堤两侧高地的制高点,这样形成相持状态的话,吴军很难解东兴堤之围。不如乘魏军立足为稳,把战场推进到堤坝之此。这样就算是不能取胜,还能退回来据险对抗。

这支绕至敌后的吴军前锋由老将丁奉、吕范的次子吕据,以及留赞、唐咨四人统领。唐咨这个人比如特别,按现在的行政规划他是连云港人。这也是当年的徐州和现在的江苏,唯一的海港城市。曹丕执政时,这一地区曾发生民乱。唐咨就是民乱首领之一,失败后乘海路投奔吴国,被任用为将。说起来要是没这点地缘优势,还真是无路可逃。

东关东面这座山叫濡须山(现名太湖山),西面这座叫七宝山,各自延伸都有数十里。隔着山,你也不知道对面曹军的布防情况。丁奉觉得沿陆路绕行速度太慢,如果敌军让抢占了有利地形,打起来对己方是很不利的。于是跟其他将领说自己带着本部兵马三千,单独去寻找战机。其他人继续沿陆路穿越七宝山去与魏军接战。

丁奉有自己的计划,他的计划就是走水路。具体说其他部队是沿着先行进到七宝山北麓,然后东行前往东兴堤之北攻击魏军,丁奉则是到了北麓之后,寻找船只由巢湖水路去往东兴堤。有东兴堤堵着,吴军带来的船是进不了巢湖的。不过大船进不了,小船也就是魏军伐吴多次使用的“油船”,却是可以携带陆行的。如果丁奉不是正好找到了船,应该就是利用这些小船,让自己的这三千人进入了巢湖。历史记载,丁奉使用的船只上甚至还安有风帆,借助正在盛行的西北季风,两天就从上水方向抵达了东兴堤东北部的徐塘。

抵达东兴堤时,丁奉发现自己堤上魏军人数不算太多,于是决定不等大部队前来会合,自行发起攻击。战前丁奉为士卒鼓气道:“取封侯爵赏,正在今日”。由于堤上魏军的攻打方面是东、西两端的山城,警戒援军的方向也是在堤坝南边的水道。在南面没有发现敌军出现的情况下,并没有进入戒备状态,将领们还在摆宴饮酒。

发起弃舟登堤之前,丁奉让手下都把衣甲脱了,光着膀子,甚至让大家放弃长矛之类的长兵器,只带着短刀、盾牌准备跟敌人肉搏。此时正值寒冬,还下着雪。这种情况下,你不往前冲冻也得冻死。冲上去不能打胜抢了敌人的衣服,也得冻死。。这本来是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死打法,没想到却意外收到了麻痹敌军的效果。等堤上魏军发现一群人冒着大雪,光着膀子、拿着短兵器往堤坝上爬的时候,还以为是帮疯子(最起码没当正规军看),只顾着讥笑而没有提升警戒级别。

上堤之后的吴军,大声鼓噪着向魏军发起了玩命冲锋(被冻过的人都知道,冻得哇哇大叫是常规操作)。本来还在看笑话的魏军,转眼间就被这群遭了魔一样的吴军给冲垮了。丁奉这边杀得热闹时,留赞、吕据他们也从陆路赶到了。堤坝上的魏军见马上要被包饺子,纷纷想从浮桥上逃生,落水者不计其数。吴军这边几路兵马一汇合,战场的形势即刻呈现出一边倒状。外围魏军同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只剩下逃命。一场仗下来,魏军这边死伤数万,包括桓阶的儿子恒嘉,以及孙权最恨的叛将,韩当的儿子韩综都被斩首。

东关这边败了,偏师出击的毌丘俭、王昶亦只得烧了营寨撤了回来,司马师的这次南征以彻底的失败而告终。反观在这场二代之争中取得胜利的,则极大提升了自己在吴国的威望,让他有了信心主动发起一次北伐,而且时间就放在第二年三月。要知道东兴之战是在十二月打的,次年二月前线吴军才撤回江东,等于几乎没有休整便要打第二仗。

不管什么形式的帝位更迭,人心必然会有所浮动。稳妥的做法应该是先休养生息,把人心稳定好,各方都认可新上位的君主或者权臣时再对外开战。诸葛恪实际上是在孙权病重时,就已经接手了吴国政务。虽然大家都认为诸葛恪是最合适的人选,孙权还是担心他会刚愎自用。于是诏令除了生杀大权自己要过问一下之外,所有政务给由诸葛恪处理,相当于给一个试用期。整个试用期诸葛恪做事也是井井有条,赢得一片赞誉。

孙亮刚继位时,诸葛恪还出台了很多利官利民的措施,减免税赋之类的常规操作自不必多言,还有很重要的一条就是把官员们深恶痛绝的监察制度给取消了。孙权后期为抑制豪门做大,特别重视对官员的监察,设中书典校郎一职由酷吏吕壹担任。陆逊、顾雍、朱据等重臣都被他检举告发过。虽然吕壹本人在几年前已经被孙权杀了平民愤,但这项制度还在。

可以说诸葛恪完全掌权后的所有做法,都解决了之前的痛点。以至于他每次出巡,百姓都壅塞道路想一睹他的风采。如果照这个样子继续做下去,剩下的就只是选择做诸葛亮第二,还是司马懿第二了。可惜的是,孙权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孙权最担心诸葛恪刚愎自用,贸然北伐。他自己北伐那么多次都没有成功,不相信后面人能做得更好。诸葛恪修东兴堤这件事,其实也是孙权的遗命,目的就是为了防御,断绝诸葛恪轻敌冒进的想法。

诸葛亮在刘备死后准备了五年,才发起第一次北伐。诸葛恪一直认为诸葛亮过于保守,自己比叔父更优秀。正所谓福兮祸所伏,东兴之战的胜利,让诸葛恪甚至都不愿意再多等几个月。他回到江东的目的,只是为了动员更多的兵马。在一片反对声中,诸葛恪带着二十万人马开启了他当权后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北伐。

这次北伐的目标,是孙权打了五次都没有能拿下的合肥。二十万是吴国有史以来出动兵力最多的一次,而且不是三路出击,只攻新城一个点。至于牵制魏国的任务,诸葛恪则寄托在姜维身上。这年正月,执行保守防御政策的蜀汉大将军费祎刚刚被魏国刺杀,新上位的姜维一直是个激进的北伐派,二人一拍即合。

比较让人无语的是,虽然现在坐船已经不能直抵合肥城下,需要再陆行三十里才能到新城,但吴军北伐绝大部分路程还是要依托水路的。换句话说,三个月前魏军损失了几万人,都没有能扒开东兴堤,因为诸葛恪这次的北伐被吴人自己给扒掉了。进军的路上,诸葛恪还命令吴军沿途驱赶魏国百姓入吴。不过诸将认为,魏国百姓见吴军北伐,早就被跑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分兵去抓人,不会有什么收获,还是应该集中兵力先把合肥新城包围住,然后提前准备好与魏国的援军交战。这个意见诸葛恪倒是听进去了。

此时正在总结失败经验的魏国,刚刚完成一次调防,将诸葛诞调防至淮北,毌丘俭从淮北调到淮南做扬州都督,扬州刺史则还是久在江淮的文钦。文钦跟毌丘俭关系融洽,不象跟诸葛诞、王凌这两个前上司那样关系紧张。这对于刚刚遭遇一场大败的魏军来说,算是个好消息。当时在驻守合肥新城的则是涿郡人张特的三千人,张特的官职只是一名牙门将。以当时的军制来说,牙门将是负责领一营兵,也就是一千人的。当时城内还有乐方及另一名没记录下来姓名的将领领军。没有更高一级将领的情况下,总归要有个主事的,所以主将就暂时由张特代理了。

以合肥新城的重要性来说,留一个牙门将做主将显然是不够的。最大的可能是受这次调防影响,淮南原本的主要将领都被诸葛诞带走,而毌丘俭还没来得及重新布防。虽然没有主将,但见吴军北伐,从寿春派个主将包括部分援军入驻应该还是做得到的。只是吴军势大,光靠淮南一地驻军无法救援,毌丘俭和文钦快马上书,让司马师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司马师给出的命令是固守寿春,等待由司马孚统领的援军来援。放弃新城力保寿春并不是新的作战方案,当年满宠就想这么做过,好处是拉长对手的补给线。不过当年新城刚筑,曹叡没有同意。这样做同时意味着合肥新城和里面那几千人被战略放弃了。张特的任务只是尽力拖住吴军,为援军抵达寿春争取时间。然而意外却发生了,这个意外不是张特降得太快,而是他坚持不降,生生的把二十万吴军拖了三个多月,最终还逼退了诸葛恪,就像当日以同样兵力在陈仓城拒守,逼退诸葛亮的郝昭一样。

合肥新城不大,但因为是魏军经略江淮的重心,营造的非常坚固。当日孙权每每以十万兵都拿不下合肥城,这次诸葛诞不再三路出击,而是把拳头握紧,只打合肥新城这一个点,就是认定这样做一定能拿下新城。二十万人拿不下一座城,吴军这边的士气受到了严重打击。雪上加霜的是,天气日渐炎热,疫病又开始流行。症状上看应该是疟疾。当时的人已经意识到是饮水问题导致疾病传播,并且容易在大暑天出现,但却不知道这是粪口传播所导致的。以后有谁穿越回去,记得告诉他们把水烧开了喝,并且把如厕地点设在远离饮用水源的地方,不光能挽救很多生命,还有可能改变历史。

见此情景,将领们纷纷劝诸葛恪这次就算了,乘魏军援军未集结完毕之机,先退回去。然而这次举倾国之兵北伐对诸葛恪来说意义重大,如果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去,不仅东兴之战提升的威望会损失掉,劳而无功还会授人以柄。因此坚决不同意回去,甚至以将领们虚报生病军士数量为由要斩将立威,连朱异都因此被夺了兵权。

不敢再提撤退之事的吴军,拼着最后一口气攻城,堆筑土山,架设各种攻城工具强攻。合肥城里的张特承受能力也到了极限。打了九十多天,城里的四千人已经损失过半,这当中不光有战死的,也有因疫病而死的,眼看就要被破城了。而司马孚的援军虽然已经到了寿春城,却因为预设的战场是在寿春,就坐在那里不出兵,旁观吴军在合肥城下跟张特缠斗。

张特和郝昭能坚守那么久,除了自身意志以外,跟曹操定的军法也有很大关系。边地诸将都有家属留在后方,高级将领的儿子还会授予官职在京,这些家属客观上都是人质。一旦投降敌军,就会被连坐。律法倒也不是不近人情,只要你能被围攻百日,并且没有救援的话,就算是降了亦可保家人平安。

城快被破的时候,张特就用这个理由写信给诸葛恪,让他再多等几天。同时说城里剩下的那一半人还不愿意投降,自己要做工作。为了让诸葛恪相信,张特把自己印授跟降书一并送去做信物。诸葛恪一看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想着不差这么几天也就信了。为了显示自己的度量,印授还是还给了张特。

利用吴军停止攻城的间隙,张特连夜把破损的城墙修补好,并筑了第二层内墙。这完全就是复制郝昭的路数,纯粹是个缓兵之计。等一切都做好,吴军准备受降时,张特的回话就变成“我但有斗死耳!”(我但求决一死战),诸葛恪见状只能再强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本来吴军这边就是憋着最后一口气攻城,已经要把城破了。因为等着受降,大家的心情本已放松。现在又要攻城,而且对方还加固的城防,再打就打不下来了。

看见再拖下去真有兵变的可能,诸葛恪这边再不愿意也只能下令撤军。在寿春城坐镇的司马孚,本来是在以逸待劳,等着在合肥新城失过血的吴军北上再战的,见张特居然顶住了,还逼退了吴军。遂下令以文钦为前锋,绕到吴军归路上去截击,毌丘俭诸领各军南下掩杀。一战下来,吴军被文钦部斩首万余。诸葛恪意在立威的新城之战,彻底又变成了一次送人头行动。这样一看,孙权每至合肥,一听到曹魏援军南下就先跑路的做法,虽然样子不好看,却反而是个保存实力的好办法。说到底,吴军离了水战斗力就会锐减,注定只能偏安一隅。

这场司马家族跟诸葛家族的战争,对东吴的政治生态影响深远。事实上,无论是司马师的南征还是诸葛恪的北伐,都有点操之过急,也都有人劝过。核心意思都是应该先重民生,积聚力量缓图之,只是二人当时都没有听进去。东兴之战后,司马师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新城之败后,诸葛恪却不愿意承担责任安抚民心。

诸葛恪也知道自己在一片反对声中出征,损兵折将不好交待,便不想回建业,先是江心岛上驻留了一个月,然后决定沿长江而上,到浔阳去屯田。无奈这件事情总是要有个交待的,建业那边的诏书一封接着一封,诸葛恪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回去了。回去归回去,态度还是不能软。一到建业城,诸葛恪就把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朝廷选任的官员全数罢免,重新选调。主政风格也越来越严厉,动不动就斥责。

这样用高压手段,无非是不想让人追究自己失败之责,并非长久之计。对内不想服软的诸葛恪,希望用一场胜利来挽回人心,因此在积极谋划第二次北伐。这次他准备由广陵而上进取青徐。然而眼下几成全民公敌的诸葛恪,先得有命活到这天才行。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个道理诸葛恪怎么会不懂。担心被人刺杀的他变得疑神疑鬼,甚至更换了自己的卫队。这个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小皇帝孙亮和当初力挺上位的孙峻的确准备动手了。

诸葛恪再担心自己的安全,作为丞相+将军也不可能总一直躲着不面君的。最终还是被孙峻以皇帝赐宴为名,诏至殿上诛杀。孙亮这年才十一岁,事情很显然是孙峻的主导和策划。诸葛恪被杀之后,连带三族都被夷灭,应验了诸葛瑾当日的担心。孙峻则顺势成为了东吴新一代的权臣。事实上孙峻当日推诸葛恪上位,是因为自己资历不够,无法与之争锋,可以说一直在等待诸葛恪犯错取而代之。

魏国和东吴一样,在幼主上位时都必须在宗室和士族中选择代理人,平衡二股势力的关系。隐忍是司马懿的特长,一开始让曹爽冲在前面把人都得罪完后,自己再出来做好人收拢人心。相比之下,诸葛恪还是显得城府不够。他这一死,东吴以后的权柄就此落入宗室手中。好处就是东吴没有出现魏国那样,被外臣取而代之,改朝换代的情况,反而成了三国中最后退出历史舞台的那个国家。只是这说到底也没什么意义,三国相争了那么多年,天下最终还是姓了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