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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津机械厂在红旗街最里面。

作为盐津县城少有的“国有企业”,机械厂的“霸气外露”街上的年轻人个个知道,所以能被招进去工作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也是当时盐津好些年轻人的职业梦想。

据说下场口一个嬢嬢,有一年招工招到机械厂去了,她家敲锣打鼓送着她去,比她后来结婚还热闹。

机械厂离街上很远,走路差不多要一两个小时,附近好像除了机械厂也没有别的玩场,一般情况下街上的娃儿们不会跑弄个远去耍,所以印象中就只去过一两次。

去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去洗澡。

蔡五姐有一个幺嬢在机械厂工作,有一次她很神秘地跟我们说,“机械厂有一个大澡堂,洗头洗澡可以冲着水洗。”

盐津街上历来缺水,受困于每家每户用水条件,洗澡和洗头一般分开洗。

先兑一桶热水,如果家里有厕所的还好,全身上下搓干净,一桶热水从上到下浇下来,一个澡洗完也就十多分钟。

家里没有厕所的要麻烦一点,不能直接往身上浇水,得拿毛巾一点点打湿水干擦,水还不能淌太多到地上,不然盐津潮湿的天气地上几天都干不了。

澡洗完,快速穿好衣裳,再打一盆水,蹲到门口开始洗头。

所以那个年代,街上经常看得见哪家的婆娘或姑娘就蹲在自家门口的街边边洗头。

那时候洗发水听都没听说过,大部分人家拿肥皂或洗衣粉洗,拿香皂洗算好的了。

洗发的东西不多,爱头发又心切,聪明的盐津女人就发明了各种洗发神器。

有时候走到下场口,看见年四嬢蹲在门口洗头,走拢了一闻,“哦,加了点醋哟。”

年四嬢一头秀发又黑又长,等回去跟我妈通风报信,她下次洗头准会加醋。

有时候走到上场口,看见申五姐坐在门口洗头,刚刚走近就闻到一股茶水味道,“呃,加的是茶叶。”

申五姐的头发也不错,虽然没有年四嬢的长,但关键胜在多。她洗完头发坐在门口拿毛巾擦头发,那瀑布一样的秀发让好多盐津人羡慕。

等回去跟邻居小姐姐们一说,她们洗头的时候会跟着加点茶水。

有时候走到街背后,看见刘婆婆在石坎子上洗头,“咦,这回怎么没得味道?”等揉揉鼻子走近了才发现,居然洗的是淘米水。

刘婆婆60多岁,虽然有点白头发但头发依然又多又密,而且背不驼腰不弯,当然这个可能跟洗头发没多大关系。

等回家跟隔壁的嬢嬢们一说,那段时间盐津街上四五十岁的女人,洗头发就开始用淘米水。

“嗨,你还别说,自从用上了淘米水,头不痒、皮不痛,连头发都掉得少了。”

所以聪明漂亮的盐津女人个个一头秀发,和她们深谙那些来自民间,散发着食物清香的护发之道,实在是有很大关系。当然也可能跟盐津天然的水质好关系很大,不好说。

去机械厂洗澡可以连头发一起洗,让我们一群小姑娘很向往。

有一天风和日丽,我们几个爱美的小姑娘,准备为洗一次澡出趟远门。

我们从下场口的家里出发,穿过太平缸、中巷子、上场口、李冰粉坡坡,路过了东风大桥、红旗街、往赶场坝方向,一路就是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走得好累哟。

印象最深的是过了红旗街,去机械厂的路边沟沟上,蛇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哪种程度?

随便往路边的沟沟草丛中一扫,都看得见一条条蛇爬来爬去。有时候蛇还爬到公路上来,在一处树影子下一动不动躲荫凉。

蔡五姐喊我们一人拿一根棍子,看见蛇过来就打它。

贺幺妹看见躲荫凉的蛇问蔡五姐“打不打?”

蔡五姐胸有成竹地说“这个不打,它不会咬你。”

我最怕蛇,在去洗澡的姑娘中年纪最小,所以拿根棍子走在最中间。

马三妹胆子最大,专门喊大家看草丛丛里面的蛇,“快点看哦,这根花花蛇好看得很。”

姜丽胆子也不小,有时候还拿棍子去草草里面薅一把。

我经常是怕得要死,又想看得要命。

她们站在前面看,我就躲在后面踮起脚尖,“天啦,蛇真是多得起串串。”

等快走到机械厂,她们还在七嘴八舌说“今天看见的蛇怕有好几十条喽。”

呃,够我做好长时间恶梦。

由此佐证,那个年代盐津的生态真是好得不得了。

那天好像是机械厂休息,工厂里面听不到大的声响。

蔡五姐熟练地把我们带进机械厂,进工厂大门的时候,守门人凶巴巴问我们“找哪个?”

蔡五姐骄傲地报出幺嬢的名字,守门人就让我们进去了。

机械厂的洗澡房好像在右手边最里面,一大个红砖墙房,砖墙上靠近屋檐的地方,有一长排通风的小孔。

砖房外面有一个水槽,里面流出来的水,淌过水槽流到工厂外面的水沟里。

水槽里长满青苔,青苔在洗澡水里飘啊飘,砖房外面的小院坝也长满杂草。

还没有走进去,就听见里面的水声很响。

澡堂里白天也开着灯,瓦数不高只感觉热气蒸腾,模模糊糊看见两个嬢嬢洗澡,但看不清楚人长得怎么样。

几个小姑娘虽然每天在一起玩,但从来没见过彼此不穿衣裳。大家磨磨蹭蹭不好意思耽误了半天不肯脱衣裳。

突然澡堂里一个嬢嬢大吼“洗澡水一哈就不放了,你们再不洗就洗不成了。”

几个小姑娘又赶紧叽叽喳喳慌慌张张地脱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