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蓝鲸财经

近期,因外卖骑手猝死、自焚等恶性事件,饿了么频频站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2020年12月,饿了么骑手韩某伟送餐途中猝死,仅获得平台2000元补偿;2021年1月,饿了么骑手刘师傅选择引火自焚,原因是迟迟无法要到自己的5000元工资。对此,饿了么表示将会为韩某伟家属提供60万元抚恤金,支付刘师傅的治疗及相关费用,并启动对相关合作商调查,一旦查实,顶格处罚。

表面上看,这两起事件已经得到了妥善解决。不过,饿了么并未提到平台与骑手之间的劳动关系,而这早已成为舆论关注的核心。实际上,这正是外卖平台与骑手之间矛盾的焦点。

在部分业内人士看来,外卖骑手与平台之间不构成劳动关系,双方只是灵活用工关系,但也正因如此,骑手的权益时常受到侵害、无法获得保障。另有观点认为,骑手等群体与平台之间事实上构成劳动关系,但如果将骑手等群体转换为正式员工,平台将恐怕难以承受。

目前来看,如何看待外卖骑手与外卖平台之间的关系,如何完善灵活用工及保险制度,如何更好地保障外卖骑手这一群体的基本权益,成为了新的时代问题。

放弃社保、猝死、自焚讨薪……骑手权益被侵事件屡屡发生

2020年9月,《人物》杂志一篇名为《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的文章在社交网络刷屏。文章通过多个真实案例指出,在外卖系统的算法与数据驱动下,骑手不顾个人安危与时间和死神赛跑。 实际上,骑手的一些基本权益也往往得不到保障。

据媒体此前报道,广东肇庆陈先生来到中山应聘骑手,但他到站点报到时发现,实际待遇和招聘信息有出入,而且公司要求他签署一份“协议”,让他工作期间“自愿放弃”社会保险等待遇。

另据工人日报报道,一位骑手小哥在接受访谈时表示,自己曾经在送货过程中摔伤导致手骨骨折,由于医院无法开具伤残证明,保险公司拒绝进行赔偿。而平台系统检测他长时间不上班,向他发布了除名警告。最后他只好带病上岗,半小时内被分配十单,但由于手骨疼痛难忍无法按时送货,遭到客户差评后差点被辞退。

事实上,这只是外卖骑手权益被侵害的冰山一角。2020年12月21日,43岁的饿了么骑手韩某伟在配送第34单外卖途中倒地死亡。警方经过现场勘察和尸体检验,得出韩某伟系猝死的结论。

据了解,在注册成为饿了么骑手之前,须阅读3个相关的协议和承诺书。其中,在《蜂鸟众包用户协议》书里,明确表示蜂鸟众包仅提供信息撮合服务,用户与蜂鸟众包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劳动/雇佣关系。

正是由于这条协议内容,饿了么告知韩某伟的家属,因其与平台并无任何关系,平台出于人道主义,愿给家属提供2000元,其他则以保险公司理赔为主。据悉,其家属最后仅得到保险理赔3万元。一时间,外界针对饿了么的质疑和指责甚嚣尘上。

日前,饿了么骑手自焚讨薪事件再次让公众关注到这一群体。据报道,2021年1月11日上午,饿了么骑手刘师傅在配送站门口欲引火自焚,事后经过诊断,其为深二度到三度烧伤,全身烧伤面积达80%。为此,他需进行20多次手术,整体治疗费用约100万元。即便如此,刘师傅也基本丧失劳动能力。

至于刘师傅自焚的原因,为事发18天前发现自己的工资被扣了约5000元。他曾多次找过配送站站长,也试图和公司老板沟通,但始终未能要回自己的工资。

网经社电子商务研究中心法律权益部分析师蒙慧欣表示,目前,外卖平台与大多骑手没有完全建立劳动合同关系,而是通过劳动外包的方式规避法律风险和压缩成本,但骑手们却被要求身着平台配送制服,受限于平台的考核和监督。这也往往导致双方的天平无法保持平衡。

撑起千亿美元市值或估值,骑手却处于弱势一方

韩某伟猝死事件被公开报道并经舆论发酵后,饿了么发布公告称,将为骑手家属提供60万元抚恤金。饿了么还表示,将在“蓝骑士关爱金”中继续追加类似情形下的专项抚恤金,让全体蓝骑士家庭享有保险和关爱金的双重保障。

而对于骑手刘师傅自焚事件,饿了么相关负责人表示,严禁合作机构以任何理由拖欠骑手配送费用,已对相关合作商启动调查,并等待警方调查结果;一旦查实,顶格处罚。

表面上看,这两起事件已经得到了妥善的解决。不过,饿了么始终未提到平台与骑手之间的关系。实际上,这正是外卖等共享经济平台与服务提供者之间矛盾的焦点。

近年来,外卖等共享经济平台快速崛起,但与传统互联网巨头不同的是,这些平台主要在线下为用户提供服务,因而需要大量线下服务人员支持。对外卖平台而言,正是在骑手等群体的支撑下,其才能保持核心竞争力、成长为新的互联网巨头,并拥有上千亿美元的估值或市值。

然而,骑手们虽然代表平台为用户提供服务,但部分在灵活用工制度下的骑手并不是这些平台的正式员工。相反,在类似的恶性事件发生时,这些骑手往往处于弱势方,基本权益难以得到保障。

据悉,目前外卖等平台主要通过意外事故商业保险来应对职业伤害的风险。但是这种商业保险的缴费主体是劳动者,且存在覆盖面较窄、理赔率偏低、保障水平不足等问题。

这在韩某伟猝死事件中得到了印证。韩某伟的弟称,“保险那边我们也申请了,猝死只获赔3万元。”饿了么也在声明中承认,当下众包骑士的保险结构不尽合理,承保金额也依然有所不足,已与各方紧急商谈推动改进保障提升和结构优化事宜,将保额将提至60万元。

值得一提的是,外卖骑手权益被侵害的另一个原因,在一定程度上也与这个群体疏于对自身权益的关注和重视有关。

据《工人日报》报道,一名骑手表示,“我和我周围大部分快递员都不太在意工伤保险。我们最在意的是一单能挣多少?今天能挣多少?因为没有发生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太遥远了。”

据北京义联发起的《北京地区网约配送员职业伤害调查报告(2020)》调查显示,骑手在与平台签约时根本不知道合约内容,不了解合约性质。关于工伤保险,只有平台给报的意外险,发生事故时平台不会赔偿,而意外险发挥的实际作用十分有限,骑手对理赔条款的规则不理解,许多情况下骑手根本无法获得损失赔偿。

灵活用工及保险制度亟待完善

据了解,目前外卖骑手基本分为专送骑手和众包骑手两种。专送骑手一般为外卖平台合作的第三方公司的全职员工,上班时间固定,与第三方公司之间存在劳动关系;外包骑手属于兼职,可以自行决定是否接单。

上海汉盛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律师李旻表示,对于众包骑手与平台之间属于何种用工关系,司法实践中亦存在争议,部分法院认为不构成劳动关系,部分法院认为构成劳动关系,部分法院则认为构成劳务关系。“个人倾向于认为众包骑手与平台之间不构成劳动关系。”

北京盈科(杭州)律师事务所严哲瑀律师认为,外卖平台如果并未对骑手进行约束和统一管理,只是撮合交易,不建立劳动关系是合理的。

他指出,一般而言骑手会和第三方公司签订劳务或劳动合同,但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平台对骑手有大量约束,包括显而易见的规定时间、地点报到、接单任务量和奖金等软性约束,且明显存在隐性的不合理设置,导致骑手只能按照平台政策要求和规定时间、地点去提供服务的,那么从保护劳动者的角度,应当与平台建立劳动关系,否则也是一种算法剥削。

而在北京义贤律师事务所主任黄乐平看来,对于将网约配送工资收入作为主要生活来源的网约配送员而言,他们严格遵守平台各项规章制度,日均工作时间在8小时以上,对平台具有较强的组织从属性、人格从属性和经济从属性,如果不拘泥于劳动关系的形式而从劳动关系的实质来判断,他们与平台间具有事实上的劳动关系。

黄乐平举例称,调查中有近九成的众包配送员将网约配送作为唯一的谋生手段,而并非如某外卖平台所宣称“将盈余时间共享出来进行兼职配送”,且他们在工作过程和工作时间上也并非完全自主,从接单至送达的全过程都要接受平台的完全控制,平台还通过各种奖惩规则来对其进行严格管理。

然而,如果将骑手等群体转换为平台的正式员工,外卖等共享经济平台又恐怕难以承受。北京盈科(杭州)律师事务所律师方超强表示,如果直接聘用大量的外卖员,势必会导致用人成本、劳动纠纷、雇主责任等风险直线上升,同时也会导致主体公司陷入过多的诉讼纠纷,不利于其在资本市场上披荆斩棘。

目前来看,如何看待外卖骑手与外卖平台之间的关系,如何完善灵活用工及保险制度,如何更好地保障外卖骑手这一群体的基本权益,成为了新的时代问题。(文章来源:蓝鲸财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