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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50分钟的咨询里,来访者和咨询师来去数回。不知有多少无意识的情感在其中起伏回荡。咨询师若能看得深远,便能回得真切。

但实际状况是,在咨询室里,我们常常会被来访者的状态模糊了心智,扰乱了心神。比如:

来访者的退行,咨询师认同了,如何发现及调整?

在什么情况下,咨询师可以分享自己的人生经验?

来访者自言自语,怎么理解?

接下来,曾奇峰老师在《案例录像督导课》给出了他的回答。曾老师的解析极为精细,包括对某个现象的理解,基于该理解之上的咨询操作,以及为何如此操作等等。

1当咨询师认同来访者的退行状态

受这个来访者强大的退行性的移情性影响,治疗师的面部表情会变得特别的温和,语速也越来越慢,声音也越来越轻柔。所有这些东西都是对来访者要求的一种呼应。

我在想,有点像鲤鱼翻身的一种治疗师的状态应该是什么样的。我不害怕伤害你,所以我可以大声地说话,我可以使用一些夸张性的表情,我可以把语速增快一点。我甚至可以通过尖锐的提问,让你从这个被感情淹没的退行的状态中间出来。

这让我想到我自己N个这样的经历,就是被一位情绪低落很抑郁的来访者,搞得我在咨询室里面——我自己声音也越来越低,情绪也越来越糟糕。在我觉察到我自己的状态之后,我就反其道而行之:

我故意在一个说话像蚊子的声音一样小的来访者面前,大声说话,但不是训斥他,而是说的平时的那些东西。但是,我故意把声音放大,我故意把语速加快,我故意让自己处在一个人工的亢奋状态。我相信这样的状态,对来访者的状态是有影响的。而且,我还觉得,我这种跟他有很强连接的状态,恰好呈现了被他压抑的那些状态。

抑郁是对躁狂的防御。那么,当一个来访者在我面前呈现抑郁的时候,我在来访者的面前稍微呈现那么一点躁狂,这实际上是在展现被他压抑的部分。而我的展现本身,相当于给他发了一个许可证,让他可以对自己躁狂的那个部分不那么压抑。

这让我又想到一个笑话:在有些地方,男人们一起喝酒,出于礼貌,要让自己的杯子略低于对方的杯子。但是,如果碰到两个男人都非常遵守这一点的话,那我们就可以看到非常搞笑的一幕:我比你低一下,然后你比我低一点,然后我比你更低一点,你又比我更低一点。这个笑话的结果就是,最后两个男人趴在地上干杯。

我在想,也是有点搞笑的猜想,如果我们现在看的这段咨询录像,两个人都如此小心翼翼的话,最后两个人会不会使用悄悄话来咨询。我们把刚才说的这些内容,归纳成一个原则:治疗师在咨询中间应该尽可能保持他普通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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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受一个抑郁的来访者影响,让自己也处在一个三低的情况——低情绪,低语速,低动作,那么他就要考虑,他是不是向来访者认同了,或是不是把自己的弱小投射到来访者之后,要用轻言细语来保护这个来访者。如果我们这样做的话,我们就处在投射性认同中。

投射性认同的判断标准是:我发现我处在一个我不愿意处在的状态。比如说,在咨询的时候,我经常地抑郁了,或者对自己有太多的限制,就表示我们处在来访者的投射性认同中间。当意识到这个的时候,我们需要对自己做出调整,

调整的目标还是我们说的那个,就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调整到自己熟悉的,舒服的状态中,这个状态对来访者来说是最有治疗意义的。甚至还可以延伸的是,当一个治疗师不管怎么样调整,都没有办法让自己处在一个稍微有些舒服的状态,我们认为这是转诊的标志。

2咨询师分享自己的经验

来访者提了一个很好玩的问题,她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咨询师身上,咨询师的回答也很好啊,咨询师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来访者身上,让来访者继续做深入的、自我的探索,而不是关心咨询师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这里可能还有一个深意,我们需要体会一下,就是来访者有可能有那么一点点自我怀疑——“我是不是跟别人不一样?我这种情况是不是很特殊?”

这是一个积极的资源,就是在想办法把自己所谓的问题正常化,就是我跟别人都一样。所以,我想咨询师除了像刚才的回答以外还可以探索一下,也许可以做另外的回答,就是想办法跟来访者分享自己的人生的经验。当然,这种分享越简洁越好。比如咨询师可以:

我当然也有过分心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可能让我分心。比如,跟你一样的谈恋爱,或者是打游戏,或者惦记着某一本小说没有读,某一个电影没有看,这些都可能会分心。

我们这样做是要鼓励来访者把自己的问题做正常化处理。我们需要抽象地、归纳性地说一下刚才这个原则:就是在来访者试图把他的确是不那么严重的问题做正常化处理的时候,我们应该鼓励她。为什么呢?

因为如果我们稍微有一点点过度地严重评估自己的问题,恰好可以使这个问题变得真正的比他实际的程度更加严重。那个意思就是,我如果有一点点大家都有可能有的问题的话,这个真的不算什么,但是如果我追求完美,希望自己一点点问题都没有的话,这个才是制造更大的问题的真正的原因。

这个涉及到另外一个更大的问题就是我们到底可不可以跟来访者分享自己的人生的经验。我说两个相互之间稍微有一点点冲突的原则。大家可以自己去体会一下:

第一个原则是,咨询师跟来访者分享自己的人生经验越少越好。为什么呢?因为弗洛伊德提出来我们需要遵守心理咨询的三原则:匿名,中立和节制。匿名的意思就是咨询师应该尽可能少地暴露自己的个人信息,以使自己成为一面光滑的镜子。因为如果咨询师暴露了自己个人的情况,那他作为镜子在象征层面就显得表面不是那么光滑了。

但是,我们要说第二个原则,就是精神分析发展到后期,对匿名这个原则的遵守就显得不那么严格了。因此,如果我们判断跟来访者分享我们的人生经验对来访者有好处的话,那我们就可以这样做。这个需要确保咨询师在说自己的那些事情的时候,不是想找来访者发泄自己的情绪,不是想从来访者那里得到安慰,而真地只是纯粹地想分享经验,跟来访者一样的人生经验。

有一个绝对的标准,就是有什么样的经验不可以跟来访者分享。亚隆给我们的建议是,与性有关的经验我们是绝对不可以跟来访者分享的,因为这涉及到过于隐私的内容。

而且,如果在这样的一对一的封闭环境里,咨询师跟来访者分享与性有关系的经验的话,不管怎样都多少涉嫌对来访者有性的诱惑,这个不单只是男女之间的性诱惑,如果咨询师跟他的来访者是同性别的话,也涉嫌同性恋之间的性的诱惑,所以在这一点上咨询师务必要非常非常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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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来访者常自言自语说:对呀。

来访者刚才说了一段话,在最后结束的时候,有点自言自语的说:“嗯,对呀。”我们在临床和生活中,经常发生这样现象。有个人在说什么的时候,她不是等待别人跟TA说“是的啊,对啊。”而是自己在前面说一段话,然后自己跟自己“说对呀,是呀”等等。

这是一种没有客体的状态,我们从精神分析角度来说,如果没有客体的话,就表示他处在一个自恋的状态中。我个人觉得这时应该抓住她的这个特点,对她做一下回应,跟她说:

你刚才好像说:“对呀”。你认为这个“对呀”是谁说的?你是希望我说吗?是不是在我没说的时候,你就自己跟自己说一下“对”。

当然,这只是个铺垫。我觉得以下的干预才是最重要的:

就是你既然自己可以对自己说“对呀”,那么,是不是表示在我们以后的对话中间,你并不需要我的反馈。

这也许是一个移情性的反应,意思是过去在现在重现。这个来访者在早年的时候,爸爸妈妈很忙,她跟外公外婆在一起,而外公外婆各自有各自的爱好。

所以,我们猜想她可能很多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在一起的。所以,她需要某一部分的自己说一段话,另外一部分的自己就说“对呀”,这有一点点像周伯通当年练双手互搏的技术。想到这个的时候,让人有那么一点点悲哀和渗透性的孤独感。

在这个理解的基础之上,我们需要用具体的操作来对这种状态进行干预。因为如果来访者他还是移情性地视咨询师如无物,就像他小时候一个人玩一样。那么,我们咨询的效果就可能大打折扣。

这个时候,咨询师需要让来访者知道:第一,你眼前有一个人,跟你早年的时候是不一样的;第二,这个人的身份是咨询师,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反馈给你一些关于你自己的信息。针对来访者的这两句自言自语,咨询师还可以做如下的反馈:

打断来访者说,你刚才自己跟自己说“对呀”,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在自己跟自己说“对呀”的那一瞬间,我在什么地方?

这也是提醒来访者,他现在对面有一个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