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书鸿本来是个非常有名的画家,但是他为了守护敦煌,修复敦煌壁画,放弃了国外的优越条件,放弃了他钟爱的绘画事业,他的妻子离他而去,他的儿女也没有得到很好的教育。那么,常书鸿在守护敦煌的过程中,有哪些感人的事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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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书鸿)

一、世宦之子与名门之女。

1904年,常书鸿出生于有着人间天堂美誉的杭州,他是满洲伊尔根觉罗氏的后人,由于祖上为清政府立过功勋,因此被封为“云骑尉”,且世袭罔替。

只是,常书鸿出生的时候,清政府已行将就木。哪怕是世袭罔替的金饭碗,也随着民国的到来也与清政府归于历史。

家族的变故让常书鸿的父亲不得不谨慎地为儿子的将来做打算。

虽然常书鸿早在年少时,便在绘画上显露出了天赋,但在做父亲的看来,绘画不能救国,也很难换得银元。所以在他的干预下,常书鸿在14岁的时候考入了浙江工业学校,以图“实业救国”。

好在工业虽不是常书鸿喜爱,但在有限的专业里,好歹还有个“染织专业”与绘画沾边,所以他便挑了这个专业。此后,常书鸿并没有放弃对绘画的热爱,他一度参加了丰子恺创办的西湖画会。在画家们的指点下,他在绘画上的才能得到了很大的进步。

1923年,常书鸿的家里来了两位女客,一个是他已经嫁为人妇的小姑,还有一个是小姑的继女陈芝秀。

这一年,常书鸿18岁,他生得俊朗儒雅,身材瘦削却有着世家公子的风流之态。此时他已学成毕业,并因成绩优异留校任教。

这一年,陈芝秀14岁,她身段纤长,肤白如玉,五官秀美,江南美女的模样,在她的身上得到了极好的体现。再加上名门望族出身的她,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那优雅的气质和美丽的容貌,不能不使常书鸿心动。

经过接触,常书鸿得知陈芝秀很早就在学雕刻,这让他高兴不已,认定两人在艺术上有着志同道合的追求。所以当陈芝秀与小姑走后,他便想方设法辞退了父母给他订下的婚约,并且与陈芝秀结为了连理。

(常书鸿与陈芝秀)

二、留学生中的完美夫妻。

婚后,陈芝秀惊叹于常书鸿的绘画天赋并对他多有鼓励。

在妻子的鼓励下,常书鸿在教学之余,把时间都用在了绘画上。

适逢教育厅选拔留学人才,一直向往到国外艺术殿堂继续深造的常书鸿便报名应考,且顺利地考上了法国里昂中法大学公费留学生。

在与陈芝秀分别的时候,常书鸿信誓旦旦地表示,他在法国安顿下来,就一定把妻子接过去团聚。

为了能早日与常书鸿团聚,陈芝秀在学雕刻之余,又苦练法语,为出国留学做准备。

虽说当时到欧洲留学费用不菲,但陈芝秀和常书鸿的家世也是有很些根基的大家人家。再加上双方父母也不希望这对小夫妻两地分居。因此在常书鸿安顿下来后,陈芝秀便自费留学,登上了与丈夫团聚的游轮。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一定是有道理的。当陈芝秀和常书鸿在法国团聚后,两人的感情反倒是更加浓烈。此后,他们俩一个专心学习绘画,另一个则认真学习雕刻。在留学生中,他们成了大家眼中的模范夫妻。

1931年,陈芝秀生下了女儿常沙娜,可爱的女儿给这对年轻夫妻带来了许多欢乐,也成了他们感情上的粘合剂。

不久后,常书鸿从是昂大学毕业,并以优异的成绩得到了一笔可观的公费奖学金,随后他又被学校推荐到巴黎高等美术学校继续学习。

比起之前留学法国的徐悲鸿来说,常书鸿在绘画的道路上就要幸运得多。他在入读巴黎高等美术学校时,作品已经引起了艺术界的重视,他的多幅作品不仅获得了金奖,还被国家博物馆收藏。

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这绝对是一句大实话。因为常书鸿名誉在外,不少人纷纷求画,一些画商也想与他合作,开办画展等。很多人都认定常书鸿再画上个几年,一定会成为享誉世界的东方画家。

常书鸿带着妻子和女儿住在乡下的别墅中,他没有在创作和生活上的烦恼,他和妻子还经常在家里举办沙龙活动,邀请留学生们来他们的家里高谈阔论。陈芝秀东方女性的美貌和时尚得体的装扮,还有她在艺术上别具一格的见解无不给在场的留学生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时的常书鸿意气风发,妻子和女儿不仅是他的骄傲,亦是多幅画作里的模特。谁都感叹,这样的夫妻才是身心俱合的完美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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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为常书鸿与陈芝秀)

三、一本小册子带来的改变。

1936年,常书鸿像往常一样在塞纳河畔散步。不过这次他在一个旧书摊上看到了一部《敦煌图录》的画册。

出于画家的本能,他打开了这本画册,随后他便被里面美艳绝伦的艺术图画深深地吸引住了。他在那里逗留了很长时间,好心的摊主见他如此喜欢画册里的图画,便告诉他,在吉美博物馆里,他能看到图画中的真迹。

得到指点后,常书鸿马上赶往巴黎第15区。在进入吉美博物馆后,他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一幅幅色彩艳丽,精美无比的敦煌绢画。那大幅大幅悬挂着的敦煌壁画,不论是从人物的细节勾画上,还是整体的绘画风格上,都给常书鸿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多年后,常书鸿在回忆录中想起这次博物馆之行,他还写道:“面对祖国如此悠久灿烂的文化历史,自责自己数典忘祖,真是惭愧之极。”

也正是这次的博馆之行,让常书鸿认识到他一直追求的艺术不在罗马,也不在意大利,而是祖国的敦煌。

想着国家的艺术财富居然流落在国外,常书鸿便心痛不已。他决定回国守护敦煌。可是当他把回国的想法告诉陈芝秀时,却遭到了陈芝秀的极力反对。

原来,陈芝秀在法国生活了数年,她已经爱上了这个浪漫而多情的国家。而此时的祖国不仅贫穷,而且军阀混战,内乱不断。再加上日本对中国又加大了侵略的步伐,这种种国内的信息都让陈芝秀明白,回去就意味着与优雅精致的生活绝裂。

不过,陈芝秀的反对没能打消常书鸿回国的迫切想法,他毅然放弃了优越的生活和工作环境,还是头也不回地回到了阔别10年的祖国。

(常书鸿、陈芝秀与女儿)

四、婚姻中的妥协。

一年后,陈芝秀结束了学业,带着女儿也回到了国内。

此时,由于时局动荡,常书鸿暂时在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担任教授。但是北平沦陷,教授似乎也做不了了,为了不做亡国奴,常书鸿带着陈芝秀和女儿踏上了逃亡之路,一路上他们裹挟在逃难的人流中,还要时刻躲避日本人的轰炸。这惶恐狼狈的生活让陈芝秀简直无法应对,她的心里难免对常书鸿添了几分怨恨。

1941年,几经波折的常书鸿终于带着妻女来到了重庆。

这一年,陈芝秀生下了儿子常嘉陵。而名声在外的常书鸿,也被国民政府聘为了教育部美术教育委员会委员,兼主任秘书。

在政府做官,生活相对稳定,这在陈芝秀看来也是可以接受的。她凭着时尚和漂亮,再加上又有出国留学的资本,在官员太太的宴会上依然是最醒目的那个。这生活虽不如在法国精致,但也算得上体面。

然而,常书鸿志不在做官,他迫切地希望能早一点去守护敦煌。因此他联合徐悲鸿、于右任等人给国民政府施压,最终成立了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又在徐悲鸿和梁思成的极力推荐下,他被聘为副所长。

想到能马上前往敦煌,常书鸿心花怒放,可是得知消息后的陈芝秀却怒火中烧,两人为此还发生了争吵。

尽管如此,在过完春节后,陈芝秀还是带着两个孩子跟着常书鸿来到了敦煌。

(常书鸿与研究员们正在临摹研究)

五、与文明世界脱离的苦难生活。

眼前那一座座石窟由于长年无人管理,几乎陷入流沙之中。

那些精美绝伦的壁画亦在风沙的侵蚀中斑驳陆离,其中还有大片的壁画被洋人整块地剥走了,徒留下大块大块被剥取后的伤疤。还有些壁画由于人为破坏,被熏黑到几乎无法辨别壁画上的图案。

当然,最让人心痛的是从清朝末年到民国这一时段,被洋人以各种手段巧取豪夺盗走了数万件价值不可估量的经书、文物、壁画等。

此时那些石窟只被淘金人和牧羊人当作歇脚的地方,他们在里面生火煮饭,浓烈的油烟在四壁升腾,让原本就脱落的壁画更是被熏得面目全非。

望着这荒芜破败的景象,常书鸿倍感凄凉,心痛不已,马上投入到保护敦煌的工作中来,但是困难却接踵而至。

一是国民政府对敦煌不重视,当时与常书鸿一同来敦煌的只有5名研究人员。而要把敦煌各个石窟里的残垣断壁和流沙清理出来,都需要耗费的时间。

除了人力不够,国民党拨付的经费也很有限,甚至有时候几个月都不能到位。

除了工作上的困难,生活上的困难也不小。天寒地冻,没有安家之所,没有电,水质也不好,最近的村子和敦煌都有数十公里的路程。

但常书鸿抱定了要保护敦煌的决心。没有房子,他就带着大家就地取材,在山下的破庙里安家,没有家具,他们就用土做床、做桌子。

由于交通不便,大家很久才能吃上一回肉。但由于路途太过遥远,等把肉买回来,肉也早已变了味,只能腌成咸肉吃。

为了改善大家的生活,从来没有摸过锄头的常书鸿,带着大家在水源附近开辟了一块地,用来种蔬菜。同时他还托人带来几只鸡,养着生蛋给大家补充营养。

其实不光是生活艰难,天气也十分恶劣。一年里大部分时候,风沙漫天,气温也非常寒冷,想要保暖就得穿上当地人穿的羊皮袄才能御寒。

陈芝秀是穿惯了洋装的女人,穿羊皮袄于她简直是受罪的穿着。

对生活讲究的陈芝秀,忍受不了艰苦的生活。她尽量保持着体面的形象,那双不合时宜的高跟鞋依然被她穿在脚上。她一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个蛮荒之地,她就绝望无比,于是她不断劝说常书鸿放弃这份工作。

但她也明白,常书鸿认定的事情,谁都没办法改变。她想到张大千在离开敦煌时,对常书鸿说过”我回去了,你待在这里,是一个长期的、无期的徒刑啊“,就觉得她的人生只怕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回到昔日的生活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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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书鸿工作照)

六、新来了个年轻军官。

就在常书鸿放弃创作,带着研究人员清沙筑墙,整理资料,修复残缺的壁画和雕像,对历代壁画进行临摹,每天忙得不亦乐乎时,研究所来了一个叫赵忠清的年轻军官。

赵忠清拿着朋友的介绍信来,是想谋个差事。

研究所里也正是缺人,常书鸿见赵忠清精明能干,又是陈芝秀的同乡,就让他做了总务主任。

在军队呆过的赵忠清很懂得察言观色,他来不久,便发现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常书鸿完全疏忽了对陈芝秀的关心。于是他便尽起了老乡的情分,对陈芝秀关心备至。时间一长,陈芝秀和赵忠清竟暗渡陈仓,有了不可言说的关系。

这天,陈芝秀向常书鸿提出,她要去兰州治病。抽不出空的常书鸿便让赵忠清陪妻子走一趟,好在路上有一个照应。

4天后,研究员董希文在宿舍里发现了一封赵忠清写给陈芝秀的情书,他思考再三,还是把情书交给了常书鸿。

看了情书后的常书鸿脸色大变,立刻打马直追,想要追回妻子。

可惜一路上除了漫天黄沙,哪里还有妻子和赵忠清的影子呢。

过度的劳累,再加上不能承受的精神打击,饱受折磨的常书鸿终因体力不支,从马背上摔下来,昏死在了在茫茫戈壁滩上。

幸好地质队的人发现了昏迷的常书鸿,经过一番救治,他才捡回了一条命。

等常书鸿心力憔悴地回到敦煌时,一对小儿女眼泪汪汪地迎上来抱着他的腿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不久后,陈芝秀在兰州登报与常书鸿解除了婚姻关系。

当研究员把消息告诉常书鸿时,他正一手举着油灯,一手抓着画笔,正在临摹石窟里的壁画。

家庭的变故,让常书鸿下定了守护敦煌的决心。

然而就在这时,常书鸿又收到了国民政府撤销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的命令。

研究员得知消息后,有人默默地打起包袱离开了,常书鸿不愿意让敦煌再次陷入无人管理的境地。在他眼里,这是艺术的殿堂,世界的财富,他不能任由这里再度落入盗劫的境地,于是他留了下来。

在这之后,常书鸿为了筹款,不断变卖自己的画作,甚至为了筹钱还给地主和县城里的官员们画过像。

同时,常书鸿一直没有放弃和国民政府交涉,最终在长达一年的努力下好不容易才保住了研究所。

一些艺术家和学者们听说了常书鸿守护敦煌的事迹后,自发地来到了这里,与常书鸿一同担负起了保护敦煌的责任。

(常书鸿作品中的陈芝秀和女儿)

七、多年后的结局。

由于常书鸿的努力,敦煌不仅得到了良好的保护,而且还多次在国内开过展览会。敦煌也因为他的推广,让越来越多的人们对敦煌有了更多了解。

1949年,国民党在逃离台湾前,曾给常书鸿下令,让他把敦煌展品及他临摹的画作等运往台湾。常书鸿憎恨国民党的腐朽,他不仅藏起了展品,还成立了一支保卫小组,以防有人趁乱打劫敦煌的艺术瑰宝。

解放后,常书鸿在担任所长的同时,还被聘为兰州艺术学院院长。他创办了敦煌艺术学科,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更多的年轻人加入研究敦煌艺术,保护敦煌的队列中来。

此后,在国家的大力支持下,常书鸿带着丰富的敦煌展品在国际上多次开办展览会,他在展示敦煌艺术的同时,也向世界弘扬了中国的文化艺术。

至于被陈芝秀遗弃的一双儿女常沙娜和常嘉陵在母亲离开后,很过了一段苦生活,当时由于常嘉陵年幼,在兰州读书的常沙娜不得不暂时中断学业回来照顾常嘉陵。

也就是在那几年里,常沙娜开始跟随父亲临摹敦煌历代壁画,及学习传统艺术及绘画。一方面常沙娜由于从小对艺术耳濡目染,另一方面又有父亲在旁边耐心的指点,因此她在绘画上的才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并在14岁时,还和常书鸿在国内举办了多场“父女画展“。

虽然常沙娜在绘画上取得了成就,后期还得到了出国留学的机会,但是她的弟弟常嘉陵由于很小就失去了母爱,心灵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性格也变得比较孤僻,再加上常书鸿由于一心扑在工作上,对常嘉陵的关注也不够,最终常嘉陵没能得到较好的教育,长大后只能靠开大货车谋生。

1964年,已经在中央美术学院担任副教授的常沙娜通过多方打听,终于打听到了陈芝秀的下落,并在杭州见到了19年不曾见面的陈芝秀。

此时,陈芝秀虽然才56岁,但是她头发斑白,饱经风霜的脸上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光彩。

陈芝秀握着常沙娜的手粗糙红肿,关节也因为长久的劳累而变了形,她的眼神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清澈活泼,表情更是呆滞麻木。

原来,陈芝秀在和赵忠清离开敦煌后,两人便结了婚。靠着赵忠清在军队里的收入,陈芝秀重新又过上了旧日精致优雅的生活。

只是好日子没能持续几年,国家就解放了,赵忠清因为国民党军官的身份在解放初便被逮捕入狱,而陈芝秀也因为做过国民党军官太太被打成反革命家属,从此失去了体面的生活。

按说,陈芝秀还是一名雕刻家,大可以凭着她在这方面的能力养活自己,可惜她的抛夫弃子,与人私奔。在当年闹得众所周知,再加上谁也不想和反革命家属扯上关系,因此没有人肯帮助她。

为了生存,陈芝秀不得不四处打零工度日,在听说赵忠清病死在监狱后,她再度嫁给了一个工人,从此靠给人做保姆过活。

常沙娜在听了母亲这些年受的苦后,泪水早已盈满了眼眶,她心里那些怨言和恨意也早就烟消云散。

回到北京后,常沙娜每月都会给陈芝秀寄一笔生活费。

1979年,常沙娜收到了陈芝秀写来的一封信,她在信中感谢女儿给她寄钱,并告诉女儿。上帝已经为她当年的愚蠢惩罚了她,她的苦日子也许就要结束了。

不久后,常沙娜得到陈芝秀因突发心脏病过世的消息,她不由潸然泪下。

尽管自从陈芝秀私奔后,常书鸿就再也没有提起过陈芝秀,但当常沙娜把母亲去世的消息告诉他时,他还是愣了一会。后来他在他的自传回忆录中写道:"怨恨之后,又感到自己心头袭来的一阵自我谴责。是啊!我没有重视她的思想情绪。这一切都是我过去所忽视的。“

不过,尽管常书鸿在保护敦煌的过程中,经历了家庭的变故,生活上的苦难,事业上的瓶颈,甚至在儿子的教育上,没能过多地陪伴。

可是当日本友人池田大作问他:”如果来生再到人世,你将选择什么职业?“

已近8旬的常书鸿仍然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是佛教徒,不相信转生。不过,如果真的再一次托生为人,我将还是常书鸿,我要继续去完成那些未完成的工作。”

(参考资料:《此生只为守敦煌:常书鸿传》《常书鸿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