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在充满风险的疫情中,辗转回国,又再次踏上出国旅途的国人,我想应该是极少极少的,这里,我们推出侯希平先生“冠疫历险记”,一睹侯先生经历三国终于回家,在疫情再度暴发的风险中穿着防护服第二次出国的特殊经历,了解疫情下的民生与国际局势。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2020年1月武汉封城时,我在海外探亲。假期已到,顾不得一日紧似一日的疫情、行程中难料的风险,辗转4国5城,历时5天终于回国。

2020年最后一个周日,身穿防护服、佩戴护目镜,手持检测报告和一叠证明文件,再次踏上南洋探亲之路,只因一年未见的家人需要一个拥抱。

两次越洋长途飞行,病毒无影无踪却如影随形;一路波折有惊

无险,此番经历后不免暗自庆幸。

跨越三国回家

2020年春节临近,我来新加坡与家人团聚。疫情突如其来,信息由各种渠道传来,除夕之夜武汉封城的禁令让人惊呆,接下来每天关注通报中一串串沉重的数字,不安和挂念扰乱了这个本该祥和快活的佳节新年。

能做的只有2件事:一是抢购口罩,二是盘算回国。

疫情初期多数人不知所措,口罩成为救命稻草样的武器,国内一“罩”难求,新加坡同样如此。

初二(1月24日)大早,跟女儿去往圣淘沙(特金会面的小岛,也是休闲景点)。地铁及大街上行人稀少,戴着口罩的父母俩多少有些异样,四周气氛已经有一丝丝紧张。最新消息,新加坡发现首个病例,就在这个岛上的酒店,是来自武汉的6旬男性游客。商场里没几个顾客,女儿一路小跑地抢到最后一包口罩。

接下来的几天,父女们“守猎”在商超、药妆店,听到哪里有口罩就在路奔去,然后排队、排很长的队。能买到口罩的地方越来越少,即使有卖也限购,所以买得的时候少,扑空的时候多。网上曾传照片,地处“小印度”的慕斯达法排队买口罩的队列拐了几个弯,这个队伍中可能就有我们爷俩。

公交、地铁、商场、饭馆里的人一天天少下去,戴口罩的一天天多起来,但多数当地人仍没戴口罩,因为政府公开讲不必要戴。后来知道,那个时候新加坡根本没有口罩、也没办法进到口罩。

春节期间新马泰是出国游热线。街上遇到到处采购口罩、结伴而行的国内游客。据称,封城当天至少9千多武汉游客在新。几天之后,国内游客锐减。

买口罩还有个段子。慕斯塔法口罩限购一人一包(10只)。怕重复购买被柜员认出,便到服装区找件外衣套上,回头再去排队,靠这一小伎俩多买了几包口罩。过后这番“乔装”斗智的一幕,每次提起就笑一回。

媳妇劝我们不要出门。外出当然有风险。我们几次到印度顾客最多的商场慕斯达法买口罩,3、4月份这里连续出现群体传染病例,随即长时间关闭。冒险淘来的口罩,不仅解了家人、亲朋的一时之急,也成为疫情初期焦躁心绪的安慰。

来新时没订返程机票,原打算节后家人同去泰国一游。泰国很快出现10多个病例,再一想曼谷街头国内游客众多,便准备放弃赴泰。此时旅行团无不压缩行程、游客纷纷提前回国,新加坡方面又大幅取消去往中国的航班,一时间机票一票难求,价格高涨,回国之路受阻。最后决定由泰国回国,不过直飞航班紧张,需由韩国首尔中转且只到烟台。

1月31日上午我跟女儿飞曼谷,樟宜机场客流明显减少。途中全程戴N95口罩,洗手液、酒精湿巾随身。下午抵达曼谷廊曼机场,入境时登记、测温。第二天当地中文报纸报道,我们到达约2个小时后,来自中国的撤侨专机降落同一机场。另一消息是巴育总理当天也到机场视察疫情防控。

曼谷酒店工作人员无一不戴口罩,服务台、楼梯口、餐厅入口处消毒液随处可见,四周弥漫着紧张气氛。街道上行人、车流照旧拥堵,轻轨线、商场内摩肩接踵,当地人特别是欧美游客多半不戴口罩,不能不叫人担心。曼谷逗留3天,父女只去龙莲寺等二三个寺院上香许愿,其它景区景点一则之前去过,二来无心再游,一半时间呆在酒店。

3日晚女儿(次日回新)送我到素万纳普机场。机场几无华人面孔。凌晨起飞的航班三分之二空位,基本是韩国乘客,讲话多铿锵有力,让人联想到球场上的韩国球员。我坐靠窗位置,隔座男子没戴口罩。我老实得很,降落前不曾动身。

到首尔已经天亮,机场里空空荡荡。径直寻到登机口,候机椅上不讲姿式地半醒半睡,接下来几个小时,这里成我的私人领地。直到登机, 我一步没挪,中间吃饼干充饥。第一次踏进依水而邻的近邦,就这样一瞥而过,这算到过韩国吗?

首尔飞烟台不过一个小时,机上乘客不过10来人,算是专机待遇。蓬莱机场外只停一二辆出租车,载我去高铁站的的哥要价实在,其实都要我也接受。聊起眼下的疫情,他说高速公路已经禁止外来人员进入,昨天有个郑州女子来探亲,直接拦下,原路返回。说话间遇到关卡盘查,的哥悄声嘱咐不要说是机场过来。就这样糊弄过去。

烟台高铁站售票厅、候车室总共不过三五个乘客,不多几个工作人员也远远地躲着的样子。从站台四周望去,薄薄一层雪罩在远远近近的山体、建筑上。刚从30几度的热带过来,穿得又少,更觉寒意。一少妇领的小孩不停地咳嗽,大概是感冒,不由地多想,我离得远些。一节车厢里就一二个乘客,领导人专列似的,只是列车员也没怎么见到。

车行3小时,夜幕降临时时终于回家。的哥开出高出平日3、4倍的要价。四周街道上看不到行人。还好,56路公交车向我开来。

疫中二次返新

转眼间2020年只剩最后几张日历,一年来远在他国的家人令人牵挂。新加坡疫情一度失控、连续数日病例过千,累计病例超过总人口1%,是全球最高的国家之一,同时也是死亡率最低治愈率最高的国家。进入11、12月局势好转,当地社区病例接近归零,但因为边境一直开放,输入病例每天保持2位数。考虑到妻女回国的风险和成本更高,我决定再次赴新与家人团聚。

疫情期间非公民入境严格控制,我虽持家属准证,也需重新申请签证。好消息是,11月份之后新方对中国大陆、日本、泰国等8个国家、地区扩大开放,且入境者只需居家隔离。女儿网上申请入境几天内获得批复,临行前3天提交健康报告也审查通过,2份文件是赴新的“通关”秘笈。

中新之间原有近20条直飞航线,疫情之后只留4个城市通航,且一周只有一个航班。原订上海出发的航班,因浦东出现病例而随即取消,只得改走广州。这期间多条国际航线因为出现病例被限期熔断,好在新航不在此列。至于机票价格较往年上涨至少3、5倍,无奈中只得忽略不计。

国际航班并不要求提交核酸检测阴性报告,不过考虑到万一需要时有可能登机被拒,就提前一天去做检测,并特意要了英文版报告。

12月26日下午由青岛飞广州。黄昏下的流亭机场有一份伤感色彩,这或许是最后一次的告别,几个月后新的胶州机场会取代它。机场方面没要求乘客提供任何防疫方面的手续,健康码也不用出示。

2天前接通知航班由20:10提前到18:40,显然是航班撤并,可机舱仍空一半座位。3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广州白云机场。

不愿折腾及与外界接触,就在机场休息过夜。身边几个小伙子聊天,说刚打过疫苗,好奇问一声,是去孟加拉。凌晨2点被手机外放的流行歌曲吵醒,睁眼看安检处前已有上百人排队。不时会有举小旗的导游领着一队队乘客走过。感觉广州白云真是航空枢纽,国内航行这块已经恢复大半。

27日7点40排队办领登机卡、托运行李、填问卷调查表。新设一关卡登记健康信息、近期行程,通过手机APP提报,操作不熟练费些周折。安检尺度较前更严,手指伸进鞋子里检查是第一次。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疫情之下航空公司和机场关首当其冲。有几个细节或许看出一点端倪:候机厅几百米通道两侧,只有一家烟酒店铺开门纳客,登机厅20多个登机口前空无一人,直到10点50登机,是唯一的国际航班;乘客不从登机口入舱,而是乘摆渡车、再由步行梯登机,应该是机场方面出于成本的考虑,常态下不可能有这样因陋就简的安排。

密闭空间、密切接触、长途飞行极具传染风险,不时有飞机乘客被感染或发现病例的消息。民航方面采取一系列防范措施,包括就座率不得高于75%、对高发病例航班限期熔断等,不过这些措施能起多大作用,登机前心里没底,只好尽量做好必要的防护。

约三分之一乘客穿戴上防护服、面罩、手套等,我也如此这般“全副武装”。 连体式防护服无一点暴露在外的部分,也有人穿鞋套。几个学生模样的男生穿上防护服后合影,自然是为记录这特殊时刻,年轻人有一点兴奋和新奇,这种随遇而安、以苦为乐的态度,冲淡了我原本的紧张和不安。

穿着防护服马上就觉得闷热、憋气,一会儿额头渗出汗珠。我取下更不透气的N95,戴上医用外科口罩,面罩也摘了下来,让自己先透口气。进舱前戴上面罩,视线随即被雾气遮挡,看不清座位排号,找到座位、放置好背包,已是满头大汗。落座后马上摘下面罩,褪下连体帽子。

这架有着近300个座位的波音787客机基本满员。不是有入座率的限制吗?这样安全距离从何谈起?不过,即便空一半座席、全都隔位坐,就算安全距离、就没了近距离接触?

对于新冠病毒的传染途径、防护知识,不少人缺乏了解、认知,更缺乏的还有自我保护意识和公德意识。对未知事物包括病毒,公众应该多一些敬畏之心,听天由命不是科学和积极的态度。4个小时飞行途中,我滴水未进,寸步未移,卫生间也没去。少部分乘客照常进食、饮水,他们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空间下,口鼻暴露会有很大风险?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也增加了交叉传染的可能。就不能委屈这一会儿?

只穿了几个小时的防护服,却让我多少体验了医护人员的不易和牺牲,直面死神、舍已为人的他们真是了不起,无愧伟大二字。我们也应当向酷航空乘人员道谢,这些戴着面罩、口罩的女生,与乘客近距离接触,承受着更大风险,却自始至终提供细致、微笑和标准化服务,表现出良好职业素养。

下午3点抵达樟宜机场。多数人随即脱掉防护服,我是做完核酸检测才脱的最后几个乘客之一,是出于多一层的担心:这个空间毕竟每天都有境外输入病例经过的。

往日熙熙攘攘的机场冷清了许多,不过入境处10来个通道前仍排长队。一会儿明白过来,樟宜机场全部是国际航班,所有乘客都需要经由这里入关。而且,新加坡高度依赖外来劳工,没有来自印度、印尼、菲律宾、孟加拉的劳工,就没人盖房子、做女佣、清运垃圾·····这正是境外输入病例不断、但外劳仍源源而来、边境始终开放的原因。

排队一刻钟,查看身份证件、入境文件、核对指模,顺利通关。取了消过毒的行李,在工作人员引导下,去往核酸检测区。排队、登记,一排人被提醒保持安全距离。在一排半开放的小格子房间前,穿浅蓝色隔离服的医护人员让我坐下,一根棉棒在咽部、鼻腔各转几圈。检测过程大约用时1刻钟,简捷快速,没有预想的生理不适和不堪。

与中国对入境人员全程闭环管控、即时隔离不同,新加坡对来自中国大陆等低风险国家、地区的入境人员实行有条件居家隔离。做完核酸检测,我跟接机的女儿打车回家(不允许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到家之后数小时的28日凌晨,核酸检测阴性的通知发到女儿信箱。尽管是预料之中,我还是轻舒一口气,出门而去。

按照政府要求,检测结果出来前不能出门;如果是阳性,会有工作人员上门,检查是否条例居家隔离的条件。

12月28日对新加坡人是个高兴的日子。在经历7、8个月的严格管制后,全国防疫进入第三阶段,宗教、会议等大型活动人数上限放宽到250人,允许家庭聚餐人数不超8人,部分服务行再获开放······这标志着经过近一年的顽强努力,在付出巨大代价、牺牲之后,新加坡正在恢复正常,重启生机。

走出机场时我看到,著名地标景观“星耀樟宜”40米室内瀑布直挂天际。

(几天后,新加坡国家传染中心等40名医护人员注射新冠疫苗,1月8日李显龙总理成为首位注射疫苗的政府内阁成员)

(2021年1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