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华略智库北京总部研究员 朱雨舟
来源：华略智库（ID：HUALUETT）
用好用足海南自贸港政策，不仅要向外找增量，大力引进岛外优质企业项目与高端人才，也要激活岛内存量，将政策优势惠及全岛，才能形成内外合力，更好地服务于新时代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需求，确保自贸港建设实现既定发展目标。
自2020年6月1日《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出台以来，“海南自由贸易港”迅速成为舆论热点，关注度持续提升。总体方案颁布至今已有半年时间，本文就海南自贸港的特殊使命、近期实施进展与成效、岛内外反应以及发展建议等方面，进行几点思考。
海南自贸港的特殊使命
自贸港是目前全球开放层次最高的经济功能区，建设海南自贸港，是我国旗帜鲜明反对贸易保护主义和支持经济全球化的实际行动，是我国建立开放型经济新体制的重要标志，是我国推动对外开放由商品和要素流动型开放向制度型开放的重大战略举措，展示了我国继续稳步推进改革开放进程的坚定决心。
海南省本身的区位、面积、经济体量决定了海南自贸港的独特价值。
首先，海南与大陆距离较远，18海里的琼州海峡是一条天然屏障，将大陆与海南分隔开来。海南进出通道较为独立，区位的优势，赋予了海南自贸港不可替代性。
图1 琼州海峡地图
其次，海南自贸港的建设范围是全岛。从面积看，海南面积达3.5万平方公里，是香港自贸港面积的32倍，是新加坡自贸港面积的48倍，海南自贸港的面积、辐射力、联动性也远超全球其他自由港。
从人口看，2019年末海南常住人口为944.72万，下辖25个县级区划，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其政治、经济、社会已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生态圈，结构完整，是进行制度创新的最佳试验田。
再次，海南经济体量较小。2019年海南省GDP为5308.94亿元，仅相当于苏州GDP的四分之一。海南的产业在全国不占据重要位置，很多实验可大胆推动下去，改革冲击较弱，产生负面影响的可能性也较小。
另一方面，产业基础也决定了海南自贸港不走寻常路。
改革开放前，海南经济以传统农业为主，改革开放后，未经历过大规模“工业化”发展历程，导致海南工业底蕴单薄，不具备大规模发展工业的基础优势。2019年海南省三大产业结构比重为20.3:20.7:59，第三产业在国民生产总值中占比接近60%。
图2 海口西秀海滩公园夕阳美景
基于此，海南自贸港确立了以高新技术产业、旅游业、现代服务业等为主的产业发展方向。纵观全球，海南自贸港与国际其他知名自贸港选择的产业发展方向是不同的。
新加坡、香港等自贸港是以发展国际贸易与金融为主，鹿特丹等自贸港是以发展港口工业为主，开曼群岛、毛里求斯等自贸港是以发展离岸业务为主。
海南的自然特征和产业特征决定了海南自贸港的发展方向。海南自贸港不是仅仅要成为中国的一个新经济增长极，或者是成为第二个香港，而是要打造成以发展服务业、开展服务贸易以及满足消费需求的国际自贸港，是要向世界表明中国对外开放的态度，是要向下全力探索中国经济禁区的“深度”、去探索中国开放的边界到底在哪里，是要在全球贸易体系新一轮重构过程中寻求制度突破，为国家更深层次的改革开放做好压力测试和风险测试。这才是海南自贸港的特殊使命。
《总体方案》颁布后热潮汹涌
（一）核心政策相继落地
在《总体方案》颁布后的这6个月中，从中央到海南密集出台了近80项相关政策文件，涉及个人所得税、企业所得税、“零关税”、离岛免税购物、人员进出自由便利、人才引进、建设国际教育创新岛、跨境资金流动自由便利、交通运输、知识产权保护、营商环境等多个方面，有力推动了海南自贸港建设顺利开局。
其中，有三项最为大家了解的政策。
第一项是关于离岛免税购物。自2020年7月1日起，海南离岛免税购物额度由每年每人3万元放宽至每年每人10万元，同时，不限离岛购物次数。
第二项是关于个人所得税。对于在海南自贸港工作的高端人才和紧缺人才，对其个人所得税实际税负超过15%的部分，予以免征。
第三项是关于企业所得税。对于注册在海南自贸港并进行实质性运营的鼓励类企业，减按15%的税率征收企业所得税。
图3 《总体方案》政策亮点整理
（二）制度创新集中发布
截至2020年12月12日，先后发布了三批共26项海南自贸港制度创新案例，涵盖了国际投资“单一窗口”、国土空间用途审批“多审合一”、自由贸易账户下外资股权投资便利化监管、外国人工作和居留许可联审联检一体化、船舶登记“一事通办”“五位一体”园区成片开发流程再造、临床急需进口药械多方协同追溯管理、离岛免税进口化妆品抽样即放行、国际船舶登记程序以及“码上办事”综合平台等方面。
从“4.13”讲话开始，海南发布制度创新案例“批次过十、数量过百”，体现了海南自贸港建设的重要阶段性成果。
（三）投资热情千里激荡
据统计，2020年前三个季度，海南实现地区生产总值3841.31亿元，同比去年增长1.1%，高于全国平均水平0.4个百分点。2020年6月1日后，全省固定资产增速提高5.3个百分点，新增市场主体18.09万户，较去年同期增长24.04%。
在《总体方案》落地13天后，在海口举办了海南自由贸易港首次重点项目集中签约活动，紧接着8月、10月、12月也陆续举办了三批项目签约活动。
四次活动共有215个项目与海南省政府达成战略合作协议，项目主要集中在海口、三亚、洋浦、文昌、陵水和澄迈等地。其中，外资项目43个，内资项目172个，协议投资总额超766亿元，签约成果丰硕。
签约企业中不乏特斯拉、通用电气、法国电力集团、壳牌、中远海运、中国电信、招商局集团、深交所、阿里、华为、腾讯、中国航空油料、南方航空等世界500强企业，以及普华永道、毕马威、德勤、安永、戴德梁行、仲量联行等一批国际知名投资咨询服务机构。
由此可见，《总体方案》的出台显著提高了海南招引项目的数量与质量。
图4 海南自贸港第三批重点项目集中签约新闻报道
（四）离岛免税销售再创新高
自海南离岛免税新政颁布实施后，据海关统计，2020年7月1日至10月31日，海口海关共监管离岛免税销售金额120.1亿元，同比去年（下同）增长214.1%；购物人次178.3万人，同比增长58.8%；购物件数1286.9万件，同比增长139.7%。
今年“双十一”前后，海南四家免税店11月10日的总销售额（含有税）为3.34亿元，11月11日总销售额为3.65亿元。截止到11月20日，海南离岛免税购物金额超160亿，购物人数超240万人次。
在全球旅游业受到疫情的严重影响下，通过免税政策红利，加速释放消费潜力，吸引消费回流，对推动国内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具有重要的意义。
图5 海南离岛免税销售额
岛内企业和居民的反应
自贸港开局以来，岛外各类企业均看好海南自贸港的未来发展。但自贸港建设不仅要引入增量，也需要更好地服务岛上的存量企业和居民，保证其能够享受到自贸港的众多机遇和便利。那么，这些企业对自贸港建设的看法如何？笔者进行了一些走访。
某医药企业负责人表示，《总体方案》中个人所得税的减免政策意义重大，可增强全岛对海人才的吸引力，助力企业招引全球生物医药领域的高端人才，推动海南在生物医药、高端医疗器械等短板领域突破人才与技术瓶颈。与此同时，企业负责人也提及了几点问题：
第一，政策落地相对较慢，《总体方案》出台后，企业从海外购入了进口设备，由于企业进口自用设备零关税负面清单尚未出台，海关仍征收增值税等税费，且这部分费用未来能否退还，尚未收到通知。
第二，由于海南对工业环保要求极其严格，就医药产业而言，中国作为全世界原料药出口的第一大国，海南药企绝大多数原料药是从内地采购，从海外进口的高端原料数量极少。对海南医药产业而言，原辅料“零关税”的优惠政策受益效果并不明显。
第三，“对鼓励类企业实施15%企业所得税”政策对海南高新技术企业而言，并没有带来变化，高新技术企业一直实施15%的企业所得税税率，该政策反而在很大程度上减弱了海南高新技术企业的优势。
第四，工人招工困难问题仍解决不了，岛内居民不愿意进入车间学习技术，而是更多地选择从事服务行业等自由度相对较高的工作。企业希望，在自贸港建设过程中，深化海南教育改革，提高本地居民的受教育程度，为海南后续发展积蓄力量。
某电气企业负责人表示，自贸港建设是一大机遇，需紧紧抓住。企业未来将重点布局电解铜产业，由于国内大部分电解铜是从国外进口，采购价高，只有少部分从安徽铜陵进行采购。
12月1日《海南自由贸易港进口“零关税”原辅料海关监管办法(试行)》政策出台后，则将有效降低企业从海外进口电解铜的价格。同时，利用好在海南进料加工增值超过30%（含）的货物进入内地免税的政策，将加速推动企业发展。
某物流园区负责人表示，对自贸港未来十分看好。自贸港建设很大程度上已经带动了海南保税物流、跨境电商、冷链物流以及海陆联运的发展，加速了海南物流产业的发展。但有几点问题不可忽视：
首先，海南存在一个天然短板——远离大陆，对外交通不便，导致从岛外运输货物到海南，每吨货物的运输成本较高且耗时长，是物流业发展的障碍。
其次，海南几乎远离所有的经济发达体，“近邻效应”在海南未得到体现。
第三，2025年全岛封关后，所有商品及原辅料进出海南均需要报关，相比以前可能会更加耗时耗力，没有封关前方便快捷。
某食品加工企业负责人表示，自贸港建设对企业未来进军海外市场以及弥补华南地区的市场空白，大有裨益，将进一步降低企业购置进口设备成本。
同时，也有利于增强海南对流体、胶体等领域国际高端人才的吸引力，从而提高企业研发能力。
其次，目前海南椰子等原料的产量已不能满足岛内企业的需求，在自贸港建设下，也有利于降低从东南亚国家采购原材料的成本。
图6 调研走访相关企业
此外，笔者也访谈了几位当地居民。
某导游表示，在国际环境下，海南旅游业还未进入国际市场，竞争力并不突出。希望自贸港建设能带来重大的旅游项目，带来更多的旅游人群。
某出租车司机表示，海南人的收入水平不算高，但物价水平却很高，连热带水果、海鲜等当地的产物价格也偏贵。司机担心在自贸港建设的热度下，海南物价水平会再次上涨，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某位当地居民表示，海南在经过前几轮的炒作后，除了房价被推高，对自身生活并没有带来太多的改变。同样也担心海南未来房价存在进一步被拉高的可能。另外，居民抱怨当前自贸港免税新政并未惠及本土居民，居民在不出岛的情况下不能购买免税商品。
总体来说，岛内的企业更多地是希望各项政策加快落地，能够给企业未来发展提供更多机会。岛内居民则希望自贸港建设能实实在在的惠及自身，给生活带来更多的便利和乐趣。
如何通过自贸港建设惠及全岛
对于发展基础较为薄弱的海南来讲，自贸港建设既是千载难逢的重大机遇，亦是全新的巨大挑战。
距离将海南自贸港高标准地建设成为世界水平的自贸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需要聚集全岛力量，调动各方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群策群力，形成共建海南自贸港的强大合力。
在进一步增强对外招商引资、寻找增量的同时，要让岛内企业和居民更好地享受到自贸港建设带来的福利。
1、如何更好的服务岛内企业？
加快政策落地速度。尽早出台完整版“一负三正”清单以及其他众多政策实施细则，让岛内企业早日享受到自贸港带来的红利，进一步提升政策落地见效的显现度和获得感。
针对企业当前困难开展有效制度创新。紧抓制度创新，加强当前企业现存困难的调研，如额外企业所得税补贴、人才引进、海外市场开拓等方面，增强政策灵活性和有效性，及时帮助企业解决实际困难，实现更好发展。
引入更多增量资源为企业转型升级提供新动能。通过自贸港建设，着力提升贸易自由化、便利化水平，吸引、集聚、整合全球各类高端优质要素，多渠道、多形式开展人才、技术、资金、合作伙伴的引进工作，大力培育产业链、产业集群，更好地盘活岛内企业现有的土地、厂房、设备等资产，为企业注入新鲜活力，实现更高层次的突破。
2、如何更好的服务岛内居民？
在公共服务领域进行更多的制度集成创新。在自贸港建设的大背景下，进一步降低准入门槛，鼓励和引导更多国内外优质资本与资源进入海南教育、医疗、养老、基础设施建设等民生重要领域，通过完善多层次供给体系，高标准打造优质公共服务平台。
通过导入更多的业态和资源，为居民消费提供更多选择。搭建开放型平台，引入现代消费理念、新兴业态与新型模式，不断丰富和优化产品供给，提升城市消费活力，打造多元消费新热点。
加快放宽海南本地居民购买免税商品的要求，促进区域内消费回补和潜力释放，推动消费升级，让岛内群众有更多的消费选择和更好的消费体验。
在就业及生活保障方面提升居民的获得感。通过自贸港建设为岛内居民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实现居民收入的稳步增长。
增加更多的物资供给，较好平抑自贸港物价，让居民能够有更多的获得感。同时，贯彻落实“房住不炒”精神，多策并举促进自贸港房地产市场平稳健康发展，避免岛内居民承受更高的房价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