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我们最忠实的朋友,都能得到爱的呵护。

1

傍晚五点下班后,我照常走回宿舍楼。在西边不远处,有一只黑白相间的小花狗突然从吸烟亭窜出。它嘿咻嘿咻地跑到路边,然后跟在前面两位同事的身旁,悄悄地爬到了门口三层台阶上。

“它是不是饿了,我去给它买点吃的吧?”赵明说完就转身走向小店,手里拿着一根油光闪闪的香肠返回。

此时,我也走到楼下。我们仨蹲下身子正要靠近小花狗时,它竟然闪退了几步,露出一副害怕的面孔。

一向细腻的苏云,接过赵明手中的香肠,小声地说:“乖哦,别怕,这是给你吃的。”

狗狗停留了一会儿,慢慢凑近诱人的香肠,仔细嗅着香喷喷的肉味。我们以为它就要咬上一口,可它却只是闻闻而已。

“咦,怎么不吃呢?那它是不是渴了,要不我去倒杯水来?”苏云说。

苏云将一次性水杯装满温水,狗狗打量一番,依然没有喝。它不吃不喝,不吵不闹,安静地坐在我们面前。我们手足无措,只好轻轻抚摸它温润的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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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乖巧地蹲坐着

它圆溜溜的黑眼睛,露出一副惹人喜爱的样子,我们看在眼里,也甜在心里。这一瞬间,仿佛一切的不愉快都可以被治愈。

大约十分钟后,我们告别了小花狗。上楼梯前,我转头看它,心中有点疑惑:小花真的不饿么?

2

回到宿舍,我开始寻找周末逛街时买的桃酥,从袋子里取出一片握在手中,朝楼下走去。

小花依旧坐在门口,看见我走近时,它便摇一摇细短的小尾巴。

金黄色的桃酥片,镶嵌着黑色饱满的芝麻粒,虽比不上鲜味十足的香肠,但也能辐射出淡淡的芳香。

它能接受吗?我心里没有底。

我把桃酥掰成一半,又将其中的一半捏碎成几小块,递了一块给它。

起初,小花凑过来嗅了嗅,没啥动静。我又把桃酥放在它的脚边,往后退了几步。它很激动,随即就把桃酥含在嘴里,而又吐在地上,来回把玩好几次,仿佛逮到了一只蚂蚱而兴奋不已,又在“蹦迪”中失去平衡,从台阶上滚落下去。

当嘴里的桃酥掉落时,它的两只前脚又迅速按住,最后终于羞涩地开吃了。

小花安静地吃着桃酥

我禁不住偷笑,小家伙还真淘气,吃就吃啊,干嘛还要先耍一波呢。

突然,我心头一震:小顽皮笨拙可爱的样子怎么会如此熟悉?

是它,我想到了它!有关于它永久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中被立刻唤醒。

它,就是我家的阿黄,一条棕黄色的狗狗。

3

阿黄是在我上初一那年被送来的。

寒假第一天傍晚,我回到了家。推开厅门正准备进屋,不知咋的,脚踝好像被什么东西缠着。我低头看,原来是一只小狗狗。它披着一身棕色绒毛,身型如同家兔一般大小,在我脚边绕来绕去,好像一条灵活自在的鱼儿穿梭于珊瑚丛中。

我蹲下来正要抚摸它的额头,而它伸出舌头不停地舔着我的手指,像是在吃糖葫芦一样。

“亮亮回来啦,我把晚饭煮好了,来尝尝今年的山芋吧。”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将装有几根山芋的盘子递给我。

“奶奶,这只狗狗是哪里的呀?”我兴冲冲地问道。

“哦,小狗是邻村一位老友送来的,她说家里的大狗生出一窝狗崽子,没地方养这些,等到它们两三个月大就陆续送人了。”

“哈哈,真不错,家里增添新成员啦!”说完,我进入屋内,把盘子放在饭桌上。山芋冒着腾腾的热气,勾起了我的注意。

我顺手拿起一根,剥开外皮,露出黄灿灿的肉体。我刚想咬上一口,突然发现小不点正向我投来楚楚动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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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它一定是饿了。于是便把山芋分成两半,一半给它,一半给我。

它凑近递过来的山芋,矜持地闻了一闻,舌头舔了一舔,然后三下五除二就“消灭”光了,随即抬头看我,好像在说:“我还要吃,能再给点不?”

“好,给你安排上。”

小不点接二连三重复同样的动作,我也一一应允了它。直到它的舌头左右来回“梳洗”嘴巴、肚子鼓鼓囊囊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它已经吃饱了。我脱口而出:“贪吃鬼,肚子又圆又鼓像个皮球一样,以后你就叫‘球球’吧。”

球球勤快地摇晃着小尾巴,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

我双手握住球球的两只前脚,让它在空中滑翔、转圈、变成“飞狗侠”;把一个乒乓球丢在地上,让它追着跑;用一只黑色塑料袋套在它头上,让它暂时“两眼一黑”,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几番玩耍后,天色已晚。我找来包装纸箱,裁剪成低矮的盒子,从柜子里翻出几件旧衣服铺在里面,然后把盒子放在巷子的一角。这样,一个专属于球球的新家就布置完成了。

它可以安稳度过整个冬季。

4

第二学期开始,我便回到学校,每个周末才能回家。这就意味着我和球球相处的时间减少了许多。可即便如此,它都会在我踏进院子时就冲到我的跟前,向我摇头摆尾,吐出舌头想要亲吻我的手心。

期末考试结束,我开启漫长的暑假生活。

原本娇小的球球,如今长成一只大家伙,棕黄色的毛发锃亮如新,健壮的四肢强劲十足,端正的脸庞灵巧可爱,与网红柴犬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它不再是贪吃鬼,肚子也不再圆鼓鼓的了,若再叫它“球球”就有点不太合适,于是我改口唤它“阿黄”。

它很快适应了新名字,一听到我的呼唤,它就飞奔过来,蹲坐在我的膝下,摇晃着蜷曲的尾巴,或者前脚抬起、后脚站立,变成一个精灵舞者,迈出充满魔性的步伐样子可爱极了。

夏天的骄阳烤着大地,树上的蝉儿拼命嘶吼。一到正午时分,村里每家每户都是大门紧闭,人们躲在屋子里纳凉小憩。

我向来怕热。午睡时,我在客厅铺上一层凉席,打开风扇调到最高,然后平躺下来,一个“大”字印在竹席上。此时,阿黄也会过来“蹭凉”。它侧身倒在地砖上,感受最透彻的清凉。

人在熟睡时常会做梦,同样狗狗也是如此。

睡醒后,我发现阿黄的四肢偶尔颤抖,嘴角也会微微抖动,时不时还会发出如同孩子撒娇的低鸣声

阿黄在梦乡中沉迷,我不经意间灵光一闪,想给它挠痒痒。我起身小心挪动脚步,在后院拔了一根狗尾草,蹑手蹑脚地走回到阿黄身边,用“神器”触碰它的鼻子。

它先是轻轻鼓动嘴巴,然后一只前脚伸向鼻子想要推开“神器”,而又突然惊醒、弹坐起来,露出一副“怎么肥四(回事)”的表情。见我哈哈大笑,阿黄转而眯着眼吐舌头,以表示几分乖巧。

傍晚六点,阿黄跟随我散步于乡间的小路上,一起看落日余晖,听蛙声一片,追漫天萤火,赏夜空星辰,许久才归来。

后来听奶奶说,村子里有好几户人家的狗狗在一夜之间被狗贩子偷走,她担心阿黄会乱跑出去而遭到毒手,于是就用绳索拴住它。考虑到阿黄的安危,也考虑到自己上学期间不能陪伴它,我同意奶奶的决定。

从此,阿黄每天都待在窝边,过着有规律的吃睡生活。只有当我在家牵着它出门遛弯时,它才会获得足够的自由。这样平静的日子持续了两年多,直到我读高一时才被打破。

5

又是一年冬天,凛冽的寒风,刮向脸颊有种说不清的滋味。

高一上学期结束,我坐大巴车回来,中午十二点才到家。当我推开大门,期待能够看到阿黄像以往那样站立的舞姿时,巷子那头并没有一丝动静。

走进巷子,我发现阿黄不见了。只有一条褐色麻绳凌乱地缠成一团,绳索一端只剩下锈迹斑斑的铁圈和光滑宽厚的皮绳。我知道皮绳是用来拴住阿黄的,可以防止它脖子被磨伤,可问题是阿黄在哪?

当我进入客厅,听见大伯、二伯和父亲正在谈论盘中的狗肉时,一种不祥的预感直击我的心头。

我赶忙问:“爸,家里的阿黄呢?”

“儿子,我也是今早才到家,你先坐下吃饭吧,阿黄……”父亲的话刚送到嘴边,又随着一口酒被咽下。

“来,亮亮,快尝一口红烧狗肉,到底是自家养的狗,味道还真鲜啊。”大伯说完,便随手夹了一块放进我的碗里。

“你说什么,大伯?阿黄……是谁杀了它?”我惊愕地问道。

大伯露出阴险的诡笑,立即转头瞥向二伯,表明是他动的手。可我明白,聋哑的二伯从不会无端生事,一定是大伯这个好吃懒做的恶汉在背后搞的鬼!

我狠狠地瞪了大伯一眼,怒斥道:“是你指使他干的吧,你凭什么惦记我家的阿黄?就凭你是大伯,还是大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无礼,老师没教过你们要尊敬长辈吗!是我让他干的如何?再说,狗都养好几年了,不吃掉它多可惜,难道要便宜狗贩子不成?”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毒死你才好!”我一脚踢开板凳,疾步走向房间,“砰”的一声把门紧闭,一头扎进被窝,任凭泪眼朦胧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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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想象,阿黄被杀的场景到底有多惨烈,但它一定会感到孤立无援而万分痛苦。我恨他们的无知与冷漠,我更恨我自己没能及时回来阻止这场杀戮!

阿黄走了,我忍不住哭了。

最后一眼的未见,终究是一场永远的遗憾。

6

时光如白马,岁月如飞梭,转瞬之间,已经十年有余。

阿黄的离去,是我心中被封存的痛。从那一刻起,我决定今后家里不再养狗。我害怕与爱狗分离,更害怕同样的遭遇会降临到下一个阿黄的身上。

与阿黄相伴的日子里,它呆萌、机灵和乖巧的样子,早已深埋在我的心底。欢喜与痛楚交织的记忆,总是那么深刻而清晰。

忽而,我感到手心痒痒的,原来是小花正用前脚触碰着我,一把将我从回忆中拽出。

眼下,小花可以填饱肚子,但若它总是流浪于城市街头,可能会因为食物短缺而朝不保夕。

我放心不下。于是我站起来,掏出手机,拨通了市流浪动物救助中心的电话。

大约过了一小时,小花被义工阿姨接走。我挥手作别,转身拭去眼角的泪花,朝寝室走去。

花炯炯的目光

-The end-

图/转自网络(侵删)

文/冰川文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