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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其中的“酱”,自古以来就在中国拥有很高的地位。早在周朝,老祖宗就发明了制酱工艺,使中国人所说的“酱”不仅停留在西方“果酱”的物理碾压,而牵扯到更为复杂的化学反应。

▲ 酱园里的酱油,多为手工酿造。图/新华社

酱油作为酿造黄豆酱的副产品,如今的使用频率却远远高于黄酱。可以说,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酱油。这种不分地域的调味料,是何时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我们今天吃的工业流水线制造出的酱油,又跟曾经的“古法酿造”有什么不同?在挑选时,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看完这篇文章,你会对酱油多一些了解。

酱油何时成为中国人的“国民调料”?

酱油,从字面上就能看出与“酱”的关联,就像醋是酿酒过程中的衍生品一样,酱油也是从制酱技术中分离出来的一种酿造工艺。北魏《齐民要术》中提到的“豆酱清”,被认为是酱油的前身,而历史上关于“酱油”一词的确切称呼,最早出现在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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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人将酿制黄豆酱时得到的酱汁称为酱油。图/sohu.com

宋林洪所著的《山家清供》中,有用姜丝、酱油和醋拌韭叶的做法;同时期的《吴氏中馈录》里,也有用酱油、酒和芝麻油清蒸螃蟹的记载。当时人们将加工酱和豉(即黄豆)得到的酱汁称为酱油。虽然不能完全确定彼时的酱油跟今天的酱油完全是一码事,但这至少说明,南宋时人们运用类似的酱汁来调味,已经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了。

宋朝之前,酱的地位比“酱油”高出很多。孔子的“八不食”中就有一条“不得其酱,不食。”意思是没有合适的酱,这顿饭宁可不吃。古人对酱的依赖,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当时烹饪和食材的匮乏,所以才要用酱来调和味道。甚至很多时候,酱本身就是一道菜肴。

但从宋朝开始,酱的地位逐渐被酱油等调味料超越。一个主要原因是,中国的饮食文化在宋朝达到巅峰,烹饪手法和调味手段也随之跟进。以前平民一天只吃两顿饭,在宋朝才确立了如今的三餐制。进餐频率的增加、经济和商业的繁荣,共同推动了餐饮业的发展。

▲ 北宋《清明上河图》用大量笔墨描绘了汴京热闹的街市,商业的繁荣也促进了餐饮小吃的发展。图/网络

在《东京梦华录》和《梦梁录》这类记录两宋风土人情的著述中,有大量关于小吃、食肆、酒馆和夜市的描绘。满足温饱之余,老百姓也开始追求吃的精致和多元化,而丰富的调味正是成就这种多元化的关键因素。除了酱油,宋人还有盐、糖、酒、醋、花椒、豆豉和芥末等调料,即便搬到今天的厨房里,花样也毫不逊色。自宋为节点,酱油日渐成为中国人的“国民调料”。

明朝时,酱油的酿造技术得到很大提升,包括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在内的不少著作,都记录过酱油的酿制工艺。围绕这一工艺开立的“酱园”也日渐增多。北京的六必居、广州的致美斋都出现于明朝。

▲ 明朝酿造酱油的技术得以提升,涌现出不少酱园。图为乌镇的叙昌酱园。图/网络

到了清朝,菜谱中已可见大量用到酱油的菜肴了。清朝第一美食博主,袁枚在《随园食单》中,就描绘了不少用到酱油烹饪的菜肴,从鸡鸭鱼肉到笋菌韭瓜,酱油(书中称“秋油”,意为“秋天得到的酱油”)在江南可谓荤素通吃,大行其道。可见,作为酱油的主修罗场,江浙沪地区“浓油赤酱”的作风,早就在书中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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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浙地区多见酱园,这也为日后江浙菜“浓油赤酱”的作风埋下了伏笔。图/网络

曾经的酱油,真的含“油”

在酱油的演变过程中,出现过很多别称,除了袁枚提到的秋油,还有酱清、晒油、套油、豉油、豉汁、淋油、清酱等等。看到这些称呼,不知你有没有产生像我一样的疑问:酱油并没有什么油性,为什么如今和过往的名称中,都不约而同地带上了一个“油”字?

答案其实很简单:远的不说,从有据可考的近代来看,祖父母那一辈人吃的酱油,跟我们今天说的酱油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当时的酱油称为“清酱”,还就真的含有“油”。

▲ 上世纪初流行的清酱,在四十年代被酱油挤出了历史舞台。图/新华社

作家端木蕻良在《东北风味》一文中就提到过:“在清末民初时代,还没有今天所谓的酱油,只有一种清酱。这就是从酿造豆酱的酱缸里,用勺子舀出来的酱汁儿。”清酱用整粒黄豆酿制,酿好之后,酱缸的表面会浮起一层亮晶晶的油,层次分明,酱香味比现今的酱油来的更浓郁。当时的山东、东北和北京等地皆有清酱,直到今天,山东以及辽东,还有些地方有将“酱油”称作“清酱”的习惯。

清酱的一大用处就是酱肉。这里的“酱”是动词,类似南方人说的“卤”。看过纪录片《风味人间》的观众,大概记得老北京有道消失已久的美食“清酱肉”。这种类似火腿的食物,就是用清酱腌制而成的。当时的清酱肉和酱肘子等熟食,在北京的“盒子铺”里很常见,买回家既可卷饼、熬白菜,也可切丝炒菜,用途甚广。

▲ 坊间老字号还原的清酱肉。我有幸吃过一次,口感清爽,酱香袭人。图/Yan

而我们如今吃的酱油,是上世纪三十年代才从日本引进的技术,最先由留日学习酿造技术的人,在北京开设工厂生产。有意思的是,日本最早酿造酱油的技术,正是从中国学来的,经过几百年的演变,又“反哺”回了中国。不过,吃惯了清酱的老北京,一开始对这种新式酱油并不买账,不屑地称其为“化学酱油”。也不能怪老一辈的嘴巴刁,酱油的原料就比清酱差了一大截,是用黄豆榨油之后余下的含油量比较低的“豆饼”(类似豆粕)酿成的,味道当然也就无法与曾经的“古法酿制”相提并论。“化学酱油”量产以后,依靠成本和时间优势,把清酱挤出了市场,随之消失的还有清酱肉这样的老菜。

中国人餐桌上的变化,也许正是从一瓶酱油开始的。最近几年,坊间也出现了一些老字号致力于复原清酱肉,最大的难点并不是手艺的传承,而是如何寻找一瓶好酱油。这种近乎苛刻的挑选标准,有点像川菜厨师对“盐”的追求。越基础的调味品,就越值得被认真对待。

如何挑选一瓶好酱油?

经历了从“古法手作”到工业化流水线的改朝换代,酱油彻底融入了中国人的生活。曾经的“化学酱油”虽不受老一辈待见,也还是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主流。虽然在江浙一些地区,酱园里仍可买到来源可靠的手工酿造酱油,但无论从性价比还是方便程度来说,市面上现成的工业品牌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酱油的使用频率如此之高,与饮食和健康的密切联系,让人不得不去思考,究竟什么样的酱油才称得上是一瓶好酱油?

这里有几条非常具体的参考标准,可以帮助你从眼花缭乱的货架上,迅速找到自己需要的酱油。

首先,要分清是酿造酱油还是配制酱油,市面上一般就这两大类,在瓶身下方或配料表抬头都有标识。不用多说,酿造酱油当然是首选。这里面又分为工业酿造与古法酿造。古法也就是所谓的“日晒夜露”,有点集天地之精华的意味,时间一般在一年甚至更久。

▲ 工业酿造的酱油,如果标注为高盐稀态,发酵时间一般在3-6个月不等,品质较好。图/西夏

而市面上能买到的酿造酱油,一般都属于工业酿造,酿造时长是从产品类别或产品标准号那里反映出来的。如果写的是“高盐稀态”,这意味着酱油经过了三到六个月的发酵,风味较好,而“低盐固态”最快则只需要一周。孰优孰劣,从时间就一目了然。

另一种配制酱油,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么不堪,毕竟现在很少有完全勾兑的“化学酱油”了。配制酱油中也含有至少百分之五十的酿造酱油,而且从风味上来说,舌头也未必能那么敏感的分辨出优劣,所以购买时还应注意瓶身上的文字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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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氨基酸态氮含量是衡量酱油鲜味的重要指标。图/西夏

其次,氨基酸态氮含量也是衡量酱油风味的重要指标。一般以每百毫升为单位,数值大于等于0.8克为特级酱油,品质最高;大于等于0.4克为较低的三级,两者之间为一级或二级。

理论上,氨基酸态氮含量的数值越高,就意味着酱油越“鲜”。但我个人认为,这个数值应该结合配料表中的成分参考,不应一味追求越高越好。具体来说,我见过最高1.2g的数值,算是特级中的特级了。但是,能达到这个数值的酱油,一般都少不了添加剂的“帮忙”。譬如配料表中常见的谷氨酸钠,是味精的主要成分;肌苷酸二钠,鸟苷酸二钠则用于制造鸡精;苯甲酸钠和山梨酸钾是防腐剂的化学名称。天然酿造的本味加上鲜味提取物,才出得来这样的效果。

添加剂是日常饮食中不可避免的摄入,没有人妖魔化它。但一想到酱油的使用是个日积月累的过程,就还是希望能尽量少摄入些不必要的成分。要知道,天然酿造的酱油只需要水、黄豆、食用盐和糖,或许还有小麦,鲜度仰赖的是时间和自然的馈赠。如今人们在追求它时,却常常忘记鲜味是为了衬托食物,而不是追求某个数值的最大化。

▲ 不含有添加剂的酿造酱油,虽然氨基酸态氮含量没有那么高,但作为日常调味品是比较健康的。图/西夏

所以,比起有添加剂助攻的高鲜度酱油,我个人其实更倾向于不含有添加剂的纯酿造酱油,特级或一级都可以。目前这样的牌子在市面上不太常见,台湾、日本和新加坡的酱油都可以尝试。考虑到日本酱油与中国人口味的差异,以及购买的难度,台湾酱油更具性价比优势。

除此之外,酱油的用途也经常被人忽视。市面上有不少功能性酱油,譬如草菇酱油、蒸鱼豉油、补铁酱油、红烧酱油、凉拌酱油等等,让人挑的眼花缭乱。其实只要按照上文给出的标准比对一下,就会发现很多都是商家的噱头,跑不了盐多、添加剂多。酱油的主要功能无非就两个:烹调(熟吃)和佐餐(生吃)。需要注意是因为二者的卫生指标和所含的菌群都是不同的,佐餐酱油的卫生标准比烹调更高,因为通常要直接入口。

人们常说,吃的态度可以代表一个人的生活态度。那么,从日常的调味品开始,关注自己的餐桌,也是一件了不起的细微之举。

参考资料:

《东北风味》,端木蕻良

《老北京消失的清酱肉》,心炎

《京城旧俗》,爱新觉罗﹒瀛生;于润琦

文/西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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