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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金泽香

昨晚看个帖子很有意思,帖主是时尚人士,因业务关系,在北京上海两地频繁走动,被问及为何不愿搬到上海。经她思索,得出结论:上海比北京洋气、精致,北京的随性更适合她。她觉得上海过于精致,自己不配。

我立即心领神会。评论区分出两大阵营,有的说向往上海的精致,有的喜欢北京的粗糙,另有一撮散兵则分别举荐成都或广州。

这是很有意思的话题,城市是有气场的。喜不喜欢是一回事,适不适合是另一回事,将城市比拟人,北京是糙老爷们,上海是精致的女郎。喜欢哪座城,表面看来可能是一种眼缘或是玄学,细究之下,其实是个社会学问题,涉及城市的历史、人文风貌以及当下的发展。我倒挺佩服那名时尚博主的自我分析,“上海很好,可是我不配”,说明她既懂北京,也知上海,还明白自己。经过审慎考虑,才做出久居哪座城的决定,而非一阵风似的盲从。这与选择结婚对象颇相似——你固然好,可是不大适合我。曾有人论“恋爱”与“婚姻”的区别,前者是有游移的区间,后者必抱有一条道儿走到底的决心。

十里洋场繁华如斯,旧上海的绮梦在霓虹灯影下闪烁,重温旧梦亦非难事。只需行头扮上,妆容描画得当,谁都可以是挂历中的上海滩绅士和女郎。切换至浑雄古朴的首都,整条街巷未见过于出挑的人,一眼望去皆是寻常百姓的模样。地铁公交着运动服饰者居多,出行似乎成为一项运动项目,只待一到站,各色人等在人流中穿上行下。北京不是一个娇气的城市。多年前,还是沙尘漫天的时节,迎面一位大姐纱巾裹面挡沙尘暴,当下迎着大风骑行,行进很是艰难,路旁树木已呈左右摇摆状,大姐不甘心停下,仍与沙尘角力。我仿佛看见武侠片中同样戴面纱的女剑客,只不过搏斗的对象不同。然在江南之地,女性戴面纱绝非挡尘蒙面,而是穿搭所需,那是英伦式的高贵和婉约。个中妙用,很能说明问题。

其实,以“土”概括北京是不大精确的。并非帝都人不知何为时尚,也非时尚触觉不灵敏,而是不愿为。简单举例,再怎爱好高跟鞋的女士,倘若每日单程挤地铁耗时两个小时,我想还是平底鞋来得更为舒适,路途遥迢,实难一路美下去。另个原因,则是不太在意别怎么看。我部门有个同事是二环里的老北京,这哥们一年四季朴素至极,每季两身衣物来回穿,更奇特的是,每天一到公司,从桌底薅出家居棉拖换上,然后楼上楼下趿着拖鞋四处晃,但凡听到“哒哒哒”拖鞋声,一准儿是他。虽然我们是比较开放的互联网公司,对员工着装无特殊要求,但是像他这般连见客户都不舍换下棉拖的率性,还是极为少见的。当然久之大家都习以为常,连客户都是,毕竟重点是业务,而非外在的一些七七八八。

北京人的“土”,不是懒于装扮,而是一种介于藏与不藏的生活哲学。藏的是外表不一定代表家世、财富,能简勿繁,不藏的是率性而为。贴近一座城,自然少不得用心体察,不然总有格格不入之感,比如人人精致,独你素面朝天,多少显得不相宜;人人样貌寻常,唯你鹤立鸡群,未免哗众取宠。外表的融合是首要关卡,余下才是各方各面。

作为大城市,北京与上海各具包容性,很难断定谁比谁更包容。以“亲民”来说,依我在北京生活多年的经验,帝都人民自来熟的劲头儿和幽默感可算地方特色。比如在超市买东西,旁边常有长辈请我帮忙瞅瞅价签或包装盒上的小字,他们的称呼甚是可亲“姑娘(或称“闺女”),这上头写的多钱一斤?”闻之立即解答,不图谢字,只图这份亲热劲儿。

论及幽默可就太多了,冯小刚的电影、王朔的小说、老一辈马三立和当代郭德纲的相声,都是京味幽默的代表。就连路旁三两街坊闲聊都能听出一乐儿。北京人的幽默不靠肢体,全然由语言彰显,透着逗趣、生动。前不久我拎袋水果上楼,一小狗瞧我拎着吃的,紧跟其后,我不得不停下,朝未察觉的大爷喊话:“叔,您家狗子可跟我走啦?”“哟,这白眼儿狼,肉是白喂了,一扭脸儿就想跟人跑!”大爷忙召回狗子。北京人的幽默可见一斑。

托赖现今交通发达,除了家乡,天大地大任由行,人们的选择余地较以往更大。去哪生活不再是难事,难的是无论漂泊还是定居,当困难如浪般袭来,是否会改变你对这座城的喜爱与坚守之心。毕竟对外乡人来说,除了家乡,任何一个陌生之地都是一趟未知的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