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通过当兵走出农村的。她在部队学了护理,转业后被安置到一家国企的职工医院当了护士。在她几十年的护士生涯中,发生了许多或是令人感动,或是让人悲伤,或是使人捧腹的有趣故事,我小时候在她家生活了几年,因此有幸近距离目睹了其中的一些“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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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我大约十来岁。一天晚上,一阵咚咚咚,急切的敲门声把我惊醒。我知道一定又是突然生病的人找来了,因为这种事情发生得多了,我已经习以为常。阿姨只是个护士,我不明白为什么厂里那么多人来向她求助,也许是她为人热情,也许是她善良好说话,也许是她的业务素质过硬……

睁开眼,屋里黑漆漆的,窗户外也是黑逡逡一片,我不知道几点了,睡在我旁边的阿姨已经不见了。随后,我听到了客厅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焦急的说话声。“孩子……哭……”我只隐约听到几个字,可能是谁家孩子突然生病了吧,我心想。然后是关门声,杂乱的脚步远去声……

夜又陷入了寂静中,我也重新沉沉睡去……

等我起床,阿姨已经在忙一家人的早餐了。她的眼睛布满红血丝,这是昨晚睡眠不足的结果,她只要一熬夜就这样。她一边摆弄着餐具,一边讲起了昨夜的经历。

生病的是厂里临时工小赵家的孩子。那是个男婴,刚出生一个多星期,半夜突然撕心裂肺地哭,开始大人还没在意,以为是正常哭闹。直到怎么哄都停不下来,孩子面色也渐渐发青,夫妻俩才慌了,赶紧来找阿姨。

阿姨赶到的时候,孩子已经哭不出来了,不只是面色,全身都青紫一片。小赵的爱人,也就是孩子的妈妈倒是急得在号啕大哭。

阿姨赶紧把孩子放平,做了简单的检查,她发现孩子的喉咙被一口浓痰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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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也不是什么棘手的大病,要是在医院,是很好处理的。可现在阿姨手边什么器具都没有,送医院显然是来不及的,缺氧时间长了,就算不危及性命救活过来,也极有可能对大脑造成损伤,造成严重后果。

此时阿姨顾不得想别的,平时的“洁癖”也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俯下身子,把嘴对上了男婴的嘴巴……

“呸——”,“哇——”阿姨吐出一口浓痰的同时,婴儿的啼哭声也响了起来。阿姨如释重负,长呼一口气;小赵和他爱人则是又哭又笑,悲喜交集……孩子的小脸、身上皮肤渐渐红润了起来,哭声也越来越响亮。

看着孩子没什么事了,阿姨嘱咐他们还要继续观察,第二天再带去医院检查一下,然后就要离开。不想,却被夫妻俩拦下了。小赵将一沓钱往阿姨手里塞,说是感谢阿姨的救命之恩。阿姨严词拒绝,但小赵夫妻执意要给,说要不是阿姨,这孩子就活不了了,再多的钱也无法表达他们的谢意!

阿姨急得直摆手,“我是个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你们要这样,以后有事就别找我了!”阿姨沉下脸,二人这才作罢。“王医生,太感谢您了,您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阿姨临出门,小赵夫妻的感激之情还溢于言表。

讲到这儿的时候,阿姨拍着胸脯,“唉,今天真是太惊险了,再晚去一会儿,那孩子可能就不行了……”

“哎,你平时不是看人吐个痰都能犯恶心的吗,怎么还能用嘴巴吸上痰了?”姨父问道。

“当时那情况,根本来不及想什么,或许这就是一个医者的本能吧。”阿姨又说道:“事情发生以前,我也没想到我能做到……”

这只是阿姨几十年护士生涯中,经历的无数平凡故事之一。她从十几岁入伍参加革命,到五十几岁退休,几十年来都在最基层的护士岗位上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即使休息时间,只要有病人找来,她都是有求必应,从不推辞。或许那个年代的人比较单纯质朴,她从没担心过万一病没治好被患者投诉或是产生其它纠纷,事实上,在几十年的行医生涯中,她也确实没遇到什么纠纷,收获最多的是病人的感激和尊敬。

阿姨的一生,也是千千万万老一辈革命家的一生,在那个特定的年代,他们像一颗颗质朴无华的螺丝钉,扎根在最平凡的岗位上,默默奉献了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