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段时间,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原因,“一行两会”开始密集发声,央行、银保监会、证监会的“一把手”,在《<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辅导读本》书中,对未来货币政策、资本市场、房地产市场都进行了表态。

首先是央行行长易纲,他在书中发表题为《建设现代中央银行制度》的署名文章,其中主要观点是:货币政策以币值稳定为首要目标,更加重视充分就业。必须实行独立的中央银行财务预算管理制度,防止财政赤字货币化,在财政和中央银行两个“钱袋子”之间建起“防火墙”,同时要防止中央银行资产负债表承担企业信用风险,最终影响人民币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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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上面加粗字体的这段话。今年年初,疫情爆发、经济停摆的时候,代表财政部的官方经济学家建议,可以通过财政赤字货币化进行救市。所谓政赤字货币化,就是允许央行直接向财政部购买国债,这实际上就是打通了央行和财政部相隔的一道墙。虽然救市效率很高,但缺点是会给市场传递强烈的货币超发信号,不利于人民币币值的稳定。

当时的建议是:发行数万亿抗疫特别国债,由央行直接购买下来,而且是负利率。财政部和央行可以说是一对“老冤家”,经常互怼。对于财政部提出的建议,央行自始至终的态度都非常明确,反对财政赤字货币化。而最终国家没有采纳这个意见,一是央行没有直接购买国债,二是没有负利率,三是只有1万亿的规模。

再是“货币政策以币值稳定为首要目标”,这一点,易纲最近的表态,一直都在强调。说白了,就是避免人民币出现较快速度的贬值。至于要“防止中央银行资产负债表承担企业信用风险,最终影响人民币信用”,很大程度上是对某些国企说的:国企信用债问题,央行不会轻易接盘。

而证监会主席易会满的观点很简单,就是要提高直接融资比重。他在书中发表题为《提高直接融资比重》的署名文章,这其实就是我常说的“开启印股票的时代”,用直接融资(股票、债券)来分流间接融资(银行贷款)的压力。

简单说一下,直接融资和间接融资背后的逻辑。直接融资,就是企业直接找市场借钱,企业破产倒闭,投资者的钱也就基本没了,比如债券市场和股票市场,这种方式对投资者来说风险高、收益也较高,对企业来说成本相对较低。而间接融资就是企业找银行借钱,银行拿着大家的存款放贷,靠银行进行风险控制,但在国内经济体系,由于国有企业存在天然的身份优势,这种结构性问题容易引发对民营经济的歧视,其中很明显的一点是:信贷歧视和融资歧视。

银行对国企的贷款具有倾向性,反过来对民营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就形成了“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所以,国内也在大力建设更多的金融跑道,比如在上海设立科创板、在深圳改革创业板、北京改革新三板、港交所允许亏损的生命科技企业上市、港交所允许特殊股权企业上市、还准备在澳门设立新的证交所。

但千万不要以为,政策重视直接融资,所以大牛市就会到来。2015年股灾之后,监管层早已在反思之前的牛市情节,而且央行已经说了,要保持人民币的币值稳定,反对财政赤字化,接下来的货币政策不会太过放松。

所以,目前的股市能走慢牛就不错了,很难会出现大牛市。

再是银保监会主席郭树清的观点,他发表的文章题目是《完善现代金融监管体系》,他的观点引发了媒体的大量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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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到:房地产与金融业深度关联。目前,我国房地产相关贷款占银行业贷款的39%,还有大量债券、股本、信托等资金进入房地产行业。可以说,房地产是现阶段我国金融风险方面最大的“灰犀牛”。

房地产是“灰犀牛”的说法,郭树清曾在多个场合提及过。灰犀牛”一词,由美国经济学家米歇尔·渥克提出,“灰犀牛”与“黑天鹅”是相对应的概念。“黑天鹅”一词想必大家已经见过很多次。“黑天鹅”说的是发生概率极低,可一旦发生,就会造成巨大危害的风险,比如今年的新冠疫情。相对来说,“灰犀牛”指的是发生概率很大,同时危害很大的潜在风险。

从郭树清的这一句话,我们可以知道房地产占用金融资源的比例较大。事实上,房地产占地方财政的比例,全口径计算也在35%左右,部分城市可能超过45%。回顾当代经济史,房地产可说是现代经济中最容易被高杠杆埋葬的行业,而十次危机有九次都是由房地产问题所引爆。

例如,上世纪80年代的美国房地产市场再度复活,老布什总统上任之初即签署法案,启动全民住房计划,要求政府支持“两房”(房地美和房利美)将贷款范围扩大到“中低收入家庭”的“可负担住房”上。克林顿政府于2000年前后推动房利美进入次级抵押贷款市场,并放松了对次级抵押贷款借款人的信用要求。同年,美国国会要求“两房”在各自市场上购买新建住房30%的抵押贷款,开启它们危险的高杠杆之旅。并要求投资银行加大购买“两房”抵押支持证券的力度,这两家的债券成为类似“金边债券”的准国债,这是华尔街其它投行所不具备的优势。次贷危机前夕,“两房”当时已购买了价值2万亿美元的抵押贷款,占美国年国内生产总值的1/7。而华尔街发出的各类衍生品更是数倍于这个规模。政府在这一过程中扮演的角色足以解释房地产投机泡沫膨胀的根源,在于无限量的信贷喷射和货币堆积。

次贷危机前的6年间,美国全国的抵押贷款债务几乎翻了一番,人均抵押债务从91500美元增加到150000美元,增幅超过63%,而同时期人均收入并没有改变。美国中产阶段家庭的财产有65%都花在自家的房子上了,他们一直把房产视为取款机,不停地换大排量汽车,买远郊的度假别墅。

房地产泡沫不是问题,泡沫破了才是问题。所以,即使市场已经接近顶点,人们依旧自我麻痹。泡沫只要一天不破,几乎所有参与者都心怀侥幸,于是所有人都在为高房价背书,各种高杠杆贷款、庞氏融资大行其道。但终有一天,住宅市场会触及天花板,房价掉头向下时,高负债的家庭和融资机构必然受到重创。全民的群体性癫狂最终必然捅破泡沫,酿成最严重的金融海啸。

每一次泡沫破灭后,我们就能清晰地看到,那一个富有活力的金融体系变成了一个脆弱且稳定性极差的金融体系。繁荣的年代,以房地产为代表的高杠杆部门、金融机构甚至负责系统稳定性的监管者都严重低估了泡沫破灭和杠杆反转对经济金融体系的巨大冲击。

“灰犀牛”是已经确定的风险,只是看起来离得很远,当离得近的时候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所以,现在重点就是如何躲过这个“灰犀牛”,避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

央行为何一再声明,要保持人民币的币值稳定,反对财政赤字货币化,也是为了房地产。同时,对开发商融资提出“三道红线”要求,这几乎要了很多开发商的老命,红线就是底线,所以很多开发商都在甩卖资产降低负债。不过,这些措施并不能保证“一定能够躲过这头灰犀牛”。

很多人把郭树清的警告当成套话。不知还有没有人记得,两年前,郭树清曾在当时的陆家嘴金融论坛上曾发出警告:理财产品收益率超过6%就要打问号,超过8%很危险,超过10%就要做好损失全部本金的准备。

同年,如火如荼的P2P开始爆雷,到今天,这个曾经几万亿规模的盘子已经清零,时间只不过是数年而已,但这其中埋葬了多少中低产阶级的人?

郭树清近年来多次提示,房地产风险,这次依旧谆谆告诫,如果还这样风控下去,那么剧终时分,所有人都将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