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的生存环境中,衣食住行性作为生活的必需品,它的存在既有合理性也有必要性,就在两千多年前的华夏文化当中,一位微不足道的学者告子提出了流传千年的名句:“食色,性也。”“食”泛指物质层面的需求,“色”泛指精神和肉体层面的需求,这句话的意思是追求物质、精神和肉体的结合是人的天性。告子是谁我们不得而知,但他的言论被记录在《孟子》一书中,说明其言辞具有一定的社会意义与参考价值。

“食色,性也”本是古代先贤对人的天性的一种尊重,但在后期的传播过程中被人不做选择、不加思考地传承发扬,并使之慢慢脱离原有的层面,而那些没有从根本上区分善恶界限,且意志不坚定的人往往会以“食和性为人类天性”当做借口,使得自己一步步作恶多端,下文中提到的主人公:苏童作品《米》中的五龙,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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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杨树乡村农民五龙:从朴实正直的“讨饭者”到被仇恨毁掉的城市人

20世纪20年代,军阀相争、霸王横行、灾荒不断、民不聊生,在这样一个黑暗的旧社会时期,几乎人人都为了自己而活,为了私欲而活,为了泯灭人性而活。在城镇里一处买米的地方,正发生着一系列让人难以言说的事。

那一年,枫杨树的农民因为遭受洪灾而逃离乡村,他们乘坐着破旧得像到了生命尽头的木船集体来到城里讨饭,当船只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码头,那些农民仿佛看到了曙光一般争先恐后地从船上走下来,生怕来晚了一步,便讨不到一口饭吃。

五龙便是那浩浩荡荡的灾民中的一员,到了码头后他没有与船上的难民争夺着进城,而是谦逊而礼貌地把机会让给那些老弱病残者。后来,他发现了码头边上有一块被牲畜吃剩的肉,早已饿得发慌的五龙饥不择食,他马上捡起地上的生肉,妄图以此充饥,这时候号称码头“恶霸”的阿保看到阿保卑微的行为后把他羞辱一番,并威胁阿保说到:“如果你想吃这块生肉,那就趴着叫我一声‘爸’。”

五龙看着阿保周围带着一群横行霸道的手下,再想到势单力薄的自己,于是他忍着内心的耻辱与不甘喊了阿保一声‘爸’,声音中不重也不轻,表情却仿佛被千军万马践踏过一般,阴郁而又愤恨。于是从那一刻开始,可五龙的内心种满了仇恨的种子。

著名的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中描述到:人的需要由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归属与爱的需要、尊重需要、自我实现需要五个等级构成,越往后等级越高,其中生理需要是最低级也是最基础的需要,这里的生理需要指的是食物、住宿、空气、性等等。在高级需要得到满足前,人们必须先满足低级需要。

在故乡经历洪灾后,五龙为了生存离开了熟悉的家园,他到城里谋生本质上只是为了解决最基础的生理需要,可惜如此简单的梦想在旧中国社会里也只能成为一种奢望,城里人阿保夺走了五龙的希望,无情地践踏着他的尊严,而无能为力的五龙为了能够充饥填肚只能把一切的屈辱咽在口中。

得知城内有大量难民涌入后,为了不破坏城镇的安宁,掌管此地的六爷利用手中的权力下令将逃难的人统统驱赶,并把他们扔到江边。那些被驱赶的人群前一刻还为掏到一颗米而喜不胜收,后一刻却再次成为无家可归的居民。难民中有的是风烛残年的老人,有的是呱呱坠地的婴儿,饥饿使他们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只能行尸走肉般往着江边的方向走去。五龙的农民在这次驱赶中提前知道了消息,于是偷偷在藏着城市的大鸿米店中侥幸存活下来,并企图在这个繁华的城市中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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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龙在大鸿米店门外守了好几天,他觉得只有闻到门前飘过的米香才觉得自己切切实实地活着,在门店附近待着还能偶然拾得几粒生米,于是他更不愿离开。那时候,五龙虽穷,但那时候的他有志向;虽苦,但能够忍一时之饿,他清楚地意识到如果仅仅像其他难民一样靠讨饭度日,那么自己势必被驱赶。为了能够使得自己在城里立足,五龙恳求米店冯老板收留他做伙计,不要工钱不要住的地方,只要能给他最起码的吃食,对五龙来说,就已经够了。五龙白天十分卖力的干活,晚上便躺在米仓里尽情享受着白花花的大米带给他的愉悦。

低级需求满足后,人们往往渴望得到更高级的需要,五龙留在这座城市的初衷从来不仅仅是为了充饥解渴,而是为了能够在城里彻底立足,能够成为新的城市人,能够获得城里人的尊重与认可,能够彻底与贫瘠的枫杨树告别。

但现实并没有如他所愿,米店冯老板的大女儿绮云清高冷漠、心肠歹毒,她十分痛恨和她处于不同阶级的五龙来到她家当伙计,几乎没吃过饱饭的五龙因为食量大也遭到了她的冷嘲热讽,各种嘲笑。绮云的妹妹织云想给五龙买一双鞋子,但姐姐绮云却冷漠地嘲讽着:“这样的男人你带他上街,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但更让五龙愤恨的是连那位收留自己的冯老板也只把他当做一个毫无地位的“讨饭奴”,觉得他配不上一双好鞋。城里人的冷漠与侮辱慢慢地侵蚀着他原有的善良,他以为在城里能够实现梦想,事与愿违的是,自己反而受到了侮辱。于是渴望得到尊重与认可的五龙忍辱负重,任由仇恨的种子“茁壮成长”,同时也使得自己在仇恨的支配下慢慢地失去了自我,逐步走向毁灭的深渊。

以性解放的名义侵犯主人,“奴隶”翻身后比旧主更卑劣

如果说生活在枫杨树的五龙一直处于“性压抑”状态,那么走到城里的五龙便慢慢地实现自己的“性解放”。特别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性”是指人的天性,即马斯洛需求层次中最低级的需要——生理层面需求。

枫杨树时期的五龙饥饿不堪,但立足城里可以满足五龙对一切的幻想,而他最想要的不过是能够体面地活着,可是侮辱与欺凌让五龙逐渐地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而米店的打工经历解决了他物质层面的需要后,五龙开始追求精神层面的需要。

冯老板的二女儿织云天生风流成性,14岁便被冯老板买给六爷当姘妇,对于五龙的到来,织云倒是没有像姐姐和爸爸那样嫌弃,反而百般挑逗,给五龙洗头剃头,让五龙放心吃饭,甚至想带着五龙去买鞋,五龙的食欲得到了满足,在织云的挑逗和生理欲望的长期压抑下,渐渐开始有了比满足食欲更高级的欲望。

阿保明白,看似逆来顺受的五龙只不过遮掩了自己具有反抗意识的一面,只是他并不知道尊严的践踏与希望的扼杀对五龙产生了极为严重的伤害,这种伤害并没有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反而越来越浓烈,他认为只有除掉阿保,自己一直被强压的自尊才能得到解放。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五龙发现了六爷手下的阿保与织云苟且的事情,同时冯老板和大女儿绮云一直把五龙当做一个异乡打工人,如同对待奴隶一般对待五龙,对他的侮辱也像刺一样,一点点将五龙的尊严戳尽,被城里人看不起的五龙将这些仇恨和侮辱深深的记下,他一方面想着复仇,一方面又渐渐自我人格堕落。五龙写信将阿保和织云的事告诉了六爷,阿保很快就被六爷的人除掉仍在了江里。阿保死了,借刀杀人成为了五龙人生中的转折点,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一直被压抑的仇恨开始逐步释放,他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才算真正活着,同时他的本性逐渐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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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保被杀害的当晚,织云来到米仓找五龙,饱受煎熬的五龙不顾怀有身孕的织云,抱着她带到在白花花的大米里释放了自己。大女儿绮云在倒米的地方看着他们违背伦理的释放,将大米尽数倒进米仓直至到不动,来发泄自己的不满和嫉妒。六爷怀疑织云的孩子是阿保的孩子,所以便丢弃了织云,为了遮丑,冯老板便将织云嫁给了五龙。当了米店老板乘龙快婿的五龙并没有感到快乐,反而感到不满与被愚弄。在他看来,入赘是一个男人无能的表现,这在枫杨树的风俗是是奇耻大辱,于是婚后五龙对织云并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反而用冷漠态度反复地对织云百般折磨。

在和织云结婚的晚上,五龙收到了六爷的礼物,没想到礼物却是阿保的生殖器官,带着满腔恨意五龙的性格更加扭曲,对织云百般折磨,还侵犯了绮云。社会进步的初衷是希望抛弃不合理的传统道德约束,释放人们的天性,但五龙却以此当做得以侵犯米店一家的借口,进而演变出越来越多的越轨行为。在旧社会残酷的生存环境中忍了这么多年,翻身后成为“主人”的五龙开始把弱者的不幸当作天经地义,不断地报复曾经欺凌侮辱过自己的人,他以铁石心肠的心态,通过对这些人的反击来寻找曾经失去的尊严。

米店彻底由五龙掌控,加上六爷的撑腰,五龙既有钱又有权,所有的贪欲都到了极限,他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阿保,逼着那些弱小的人叫他“爸”。为了彻底变成城里人,五龙专门敲掉了他的好牙,换上了一口金牙。可笑的是,六爷走上了与冯老板同样的命运,也成了五龙的下一个报复对象,并在一次爆炸中和织云一起走向了死亡。

致读者:每一个人都不应该在“复仇”中迷失自己

在社会大背景的影响下,苏童这部《米》将人性之恶揭示到无处遁形。每一个人身上都有时代留下的印记,准确来说,是劣迹,阿保作为码头一霸让人叫他“爸”,不断扼杀着底层人们求生的欲望;冯老板看似做着低价施舍的善事,实则是伪善的商人;绮云作为“资本家”的一员对贫苦人家不但缺乏同情心,反而阴狠毒辣。

五龙是丑恶的,是卑贱的,可他身上又有让人无法拯救的悲哀和说不出的苦痛,不能说是阿保,冯老板,绮云,六爷这些人造就了他的人性之恶,只能说是旧社会造就了他。作为小人物,五龙的生命里缺少人情关怀,当他的尊严一次次被人践踏,当他内心只有仇恨,只想着报仇的时候,唯一能让他感到踏实的只有米仓里白花花的大米,即便嚼着生米也让他无比踏实,白米和他的内心扭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是黑白两个世界,人内心深处的欲望就像是一道无比深的黑洞,当能满足最起码的欲望的时候,人就有了更高阶别的欲望,食欲,性欲,乃至复仇,向所有曾经伤害过他的人进行报复。

五龙最后死了,为了除恶,电影版《大鸿米店》里绮云买通杀手在黑暗中一枪结束了他的生命,然而每一位观众都清楚,与其说是别人杀害了五龙,不如说是五龙走向自我毁灭。杀死五龙的无非是他不断膨胀的欲望,阴鸷和狠毒,充满劣迹贪婪报复的心。就像电影屏幕最后的那句话,大鸿米店的这场风波,只不过是整个旧中国一个毛孔里滴出的血。可是五龙这个人物,却深深的印在了我们每个人心里。

苏童在作品的最后安排五龙走向了死亡之向,说明他想要传递的并不是人性之恶,而是无论身处何方,我们都应该懂得爱惜自己的人格与内心,不在任何艰苦的环境中迷失了自己,也不在理想主义破裂以后进行自我毁灭。